第80章 79

第81章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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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迪想說點什麽,掩飾難捱的失落,語氣故作輕松,“不用感覺,我就是個瘋子,就當我是個瘋子吧。”說完,他強擠出笑,可笑得很難看。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很愚蠢。

辛戎不發一言看着他,他感受到那種一如既往的冷酷,就像沒什麽好說的,沒什麽值得正眼相待。

但是随後——辛戎嘆了口氣,扯松領帶,問他,“有酒嗎?我想我也該來一點兒。”

蘭迪去廚房取冰塊,放進威士忌裏。

辛戎坐在沙發上,兩條腿交疊,又不停交換,像是坐立不安。他轉動脖子,動作盡量小幅度地張望四周。

他看着那些家具、畫作,想把它們一一搗毀敲爛,又矛盾地想把它們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擺一遍。原來,自己不是沒受到影響。他沒忍心去責備蘭迪的愚蠢,只是下意識地去回避那份執着。

他嘆了口氣,為自己,也為蘭迪。

蘭迪端着酒回來,将其中一杯遞給他。他碰到冰涼的杯壁,手臂立竿見影起了層雞皮疙瘩。

曾經屬于辛戎的一盞落地燈亮着,光如水,散漫到他倆腳邊,淹沒他倆。他們沉默着對飲。

蘭迪發現廚房的燈也亮着,光線比客廳這邊更為明亮,他出神地盯了會兒,忽然說:“我最近學會了一道菜,牛肚湯,你想喝嗎?對內髒不過敏吧……”

辛戎愣了下,“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蘭迪摸摸鼻尖,“墨西哥風味的,但我可以改良,你要是喜歡中餐的做法,我就按照中餐的普遍做法來就行了。”

辛戎“唔”了兩聲,沒說好還是不好。

“不想嘗試?沒關系……”蘭迪為自己找臺階下,“我知道,很多人不怎麽喜歡內髒,排斥這玩意兒,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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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中式還是西式的問題嗎?恐怕不是。與牛肚湯更是毫不相幹。

“你酒醒了?”辛戎話題轉得飛快。

蘭迪本來想繼續話題,說說自己是怎麽陰差陽錯學來牛肚湯的經歷,可他無可奈何,聳聳肩,晃晃手中的酒杯,“本來醒得差不多了,但如果繼續喝,那就會一直醉下去。”

辛戎努力擡起肩膀笑,笑完了,放下來,很是疲憊。

他們又不做聲了,像是在等着什麽。或者,在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下最後通牒。

辛戎喝完杯中的最後一口酒,“你現在對我,還是有那種欲望嗎……會讓你興奮的。”

問得很自然,不經意似的,卻把蘭迪問得一怔。

無法否認,這又有什麽好否認的呢?蘭迪滾滾喉結,直視辛戎,毫不避諱自己的欲望,“當然。比方現在,我就很想吻你。”

辛戎嘆了口氣,仿佛很苦惱地笑笑,“你真的是一丁點兒也忍耐不了啊……”

蘭迪起身,換了個位置,在辛戎的身邊坐下。側過身,拍拍辛戎肩膀。辛戎轉頭,罩在他的氣息裏,和他目光相碰。蘭迪舉起手,做了個手勢。

像是個致歉的手勢,但還未等辛戎看清,就消失了。下一秒,蘭迪猝不及防抓過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那裏很不對勁,有不正常的熱度。

辛戎毫無防備,瞪大了眼睛。隔了片刻,緩過勁來,用一貫的調侃口氣說:“你好像那種随時随地會發……”邊說邊躬起了背,稍稍後退,準備撤回手。

聰明的馴馬師和騎手,憑借着馬脊椎的彎曲程度就能判斷出馬的情緒,緊張還是興奮。

蘭迪對馬很有經驗,随着時日增加,對辛戎的經驗似乎也多了起來。他強硬地按住他的手,不允許他逃,然後呼吸急促地俯臉,用嘴封住他的嘴,吞掉他口中最後一個字。

手和唇,被雙雙擒住。辛戎呆了一瞬。他覺得蘭迪擺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勢,不止,比“豁出去”更狂熱、更恐怖。

蘭迪的天性是不會害怕的,但他看見辛戎的退縮,卻會了——會憤怒,會恐懼。所以此時此刻,他什麽也不想管,也不顧了,完全憑着本能行動。就算下一秒,像上次在香港那樣,被辛戎打也好罵也好,他也無所謂了。

他邊親,邊沙啞着呢喃,“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你和其他人在一起,都不會好過的,他們絕對不可能會比我還要愛你。沒有人,誰都不可以……誰都不可以奪走你……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

炙熱而癫狂的告白。不光光如此,他的吻,還有他蓄勢待發的下半身,跟告白如出一轍。他像被抛進了自熱的沼澤,被覆蓋,被擠壓。他不能一個人沉淪,他想把辛戎也一道拉進淤泥,滌蕩翻騰。

“停。”辛戎從喉嚨裏艱難吐出中文,模糊地說,“左尋,停。”

喊他的中文大名,太不尋常了。蘭迪意識到事态嚴重。可他無法控制自己,欲望占領上風,理智潰敗。

“你再不停,跟祁宇那種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蘭迪倏地一僵。

祁宇,怎麽又是陰魂不散的祁宇?!他現在……在辛戎眼中,竟淪落到跟祁宇為伍了嗎?

蘭迪陰沉着臉,往後退開了一點。辛戎梗着脖子,大口喘氣,随後用手背擦了兩下嘴,蘭迪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蘭迪,”辛戎低垂着眼,并不看他,“這一切值嗎?真的……值得嗎?”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

蘭迪有些恍惚,辛戎到底在問什麽?他指的“值得”和自己理解的“值得”會有差異嗎?

他抿抿唇,準備回答了,話已到嘴邊,還是啞了。他有一種直覺,只要自己說出口,就會繞開正确答案。

“重要嗎?”他選擇反問。

辛戎終于擡頭,“不重要嗎?”

對視,沉默。

像是醉意又上來了,蘭迪又開始覺得難受。屋內很安靜,他跟辛戎又沉在了白冷冷的光線裏。他們面對面,卻又恍恍惚惚地,像是離得分外遠。

“我現在很混亂。”他捂住額頭,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為什麽?!我也不知道……什麽‘值得不值得’的,我根本沒想過,想這些有什麽用呢,難道我認真想過了,你就會接受我嗎?”他語無倫次,幾不可察地顫抖起來,陷入了恐慌。

“嘿,冷靜點兒。”辛戎說。伸出手,按住他一邊肩膀,漸漸用力。

“好點兒了嗎?”辛戎問。

蘭迪沒抖了,面色恢複如常,嗫嚅着說“對不起”。

辛戎點點頭,“沒事兒。”

辛戎準備把手移開時,蘭迪握住了他的手腕。辛戎短暫地頓了下,蘭迪把他一點點拉近。

“我知道我們并不是天生一對,可這世上誰跟誰又是注定的,是鐵板釘釘的天生一對呢?”蘭迪盯着他的眼睛,再度變得強勢,“你明白我說的嗎?”

好像還真有點道理,辛戎都要被說服了。“為什麽非我不可?比起我來,去尋覓一些輕松的戀愛不好嗎?”索性問到底。

“你對我而言,就是獨一無二的。”

放在其他人身上,說出這種套詞來,辛戎第一反應會是,啧,油腔滑調,不可信。但蘭迪是認真的,沒有虛假。固然他是鐵石心腸,可他信蘭迪的這份真摯。

他和蘭迪都不是什麽天真無邪的人,他們都是某種程度上的暴君,各有缺陷。可兩個暴君該如何在一起?

辛戎嘆了口氣。今晚,不知嘆了多少口氣。

“随意能得到的東西,誰都不會珍惜。”辛戎忽道,“X愛這種行為是與道德無關的,本質上是為了延續種族……感官上的滿足其實是很廉價的東西……”

他用一根手指抵在太陽穴,“我覺得聰明人,應該懂得控制自己的這裏,腦子……你知道我很看好你,但前提條件是,你不會讓我失望,是個明智理性的男人……”

蘭迪不吭聲,咬着下唇緊皺眉頭,沒什麽可反駁的。眼下,自己就是反面例子。心緒複雜。

“但有些時候,我也不免會想,會懷疑,是我的方法用錯了嗎?為什麽對別人有效的,在你身上總會無效呢?很多時候,你把我也搞得膽戰心驚的……”辛戎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我想我們是該有個正式的關系,但不該太限制對方,還是有資格去見別的人。我不想和誰的命運緊密相連,你應該能明白的吧,我不想再和誰休戚與共了,那樣我會受不了的。我要的只是快樂,不介意它完美與否。但要是……我是說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了,可以随時喊停。”

蘭迪有些懵,一晚的工夫,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兒,容不得人有時間消化。他試着去理解辛戎的話。思維停滞了,胸腔間卻生出一股欣喜的熱。他潛意識裏好像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敢置信。

“我的意思,我們可以試試在一起。”辛戎把臉擰向一邊,似乎有些羞赧。

他努力去看辛戎的側臉,要忍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心心念念的願景真實現時,相反的,腦子裏一片空白,說不出任何話來。

沒等來他的回答,辛戎把臉又擰回來,不耐煩了,“要還是不要?”

“要要要!”

見他迫不及待的傻樣子,辛戎笑了。

他撲過去,抱住了辛戎。

兩人胸膛相貼,辛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灼燒。激烈,讓人害怕。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預兆或者什麽。

蘭迪心怦怦直跳,覺得還是不真實。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像馬場裏那被強制的種公馬,帶着哀怨和困惑,盡管全程嘶鳴,但還是達到了頂峰。整個過程,全由人類高高在上的主導。在最後,人滿意地說“一切順利”,給了他一個“如願以償”的假象。

“如果一切順利……”他輕聲喃喃,像自說自話,“我絕對不會喊‘停’,不會的,我絕不會讓它發生。”

作者有話說:

有修改,可清除緩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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