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2

第84章 82

82

達隆盯着女人的臉,莫名有種熟悉感,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我們見過嗎?”他脫口而出,仍然無視女人僵在空中的手。

見達隆沒有同她握手的意思,女人也不覺得尴尬,自然地收回手,大方一笑,“蓋恩斯先生,您可能貴人多忘事,但我們确實見過,我是老左,左兆霖的女兒。”

怪不得,達隆恍然大悟。

這邊,肖卡特故意咳嗽了幾聲,達隆扭回頭,與他視線相碰。

恰好,馬場廣播響起,在提醒衆人,比賽即将開始。

“去看臺吧。”達隆向他建議,裝作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肖卡特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環視一圈,似乎在捕捉周圍人的反應,最後目光再度落到他臉上,欲言又止。

達隆挑眉,示意他有話不妨直說。

肖卡特清清嗓子,“達隆,可能你不愛聽,但目前……不是價格的問題了。我得好好考慮一下,暫緩收購吧。”

聞言,達隆腮幫子登時咬緊。區區肖卡特還敢在他面前見風使舵?但他忍住怒火,皮笑肉不笑,“老兄,你說得沒錯,我能理解,眼下是該謹慎點兒。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希望你不要做後悔的決定……”頓了頓,故意刺激,“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的意思……可不會再有這麽一個誘人的出價了。”

肖卡特并不上鈎,聳聳肩說,沒關系,來日方長。

達隆敗興,此時此刻,好像是個人就能抹他面子,冷嘲熱諷踩上一腳,哪還有心思再關注比賽。德比誰贏了冠軍跟他的危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沒等到馬兒沖線就坐不住了,起身,要離開。蘭妮邊聯系司機,邊向下屬們做手勢,讓他們看緊達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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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看臺上下來時的通道內塞滿了蹲守的體育和財經記者們,他們長槍短炮在握,翹首以盼地等今年的頭馬。

達隆經過通道,無法忽視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他突地感受到地像震了,歡呼聲此刻已響徹雲霄。泥地賽冠軍出爐。他蹙眉,一臉不悅,加快步伐,仿若在盛大的勝利中落荒而逃。

但他沒能徹底逃走,走到馬場出口,閃光燈四起,直射他的眼球,他本能地拿手去擋臉。

嘈雜一片,有人在大聲提問,問他是否了解關于性剝削的事件,是主導者,還是也被蒙在鼓裏的‘受害者’。

受害者這個字眼刺耳,達隆聽得渾身一激靈。

原來,這些人不是為了馬而來,是為了他來。消息走漏很快,僅僅半個鐘頭內,輿論媒體就在線下發起了對他的圍追堵截。

“蘭妮!蘭妮!”他暴躁地開始大叫。叫着叫着,他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未這樣慌張了。

蘭妮一邊喊着“我在這兒呢”,一邊費力地撥開一個個擁擠的肩膀,來到他身邊。

好在保镖也及時趕到,在他們的掩護下,兩人脫險,上了車。

達隆摁着左胸,心房隆隆直跳,幾乎癱在後座,大口大口喘氣。

蘭妮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口吻關心地問他“一切還好嗎”。

達隆剛想說,你沒長眼嗎?還是沒長腦子?好個屁好。

司機在前方罵罵咧咧,搶了他的白。

有人大膽地攔在車前,是個女人。那女人大力拍着引擎蓋,用隔着玻璃都能聽見的聲音說,自己要跟達隆聊聊。

司機無奈地回頭,用眼神征詢老板意見。

達隆思忖了一會兒。蘭妮竟率先發話,讓司機降下車窗。

空氣和噪音一道流進了狹窄車廂。

蜜雪兒匆匆繞到啓開縫隙的車窗邊。

達隆壓低聲音,不悅地問她,有何貴幹。

“我是肖卡特家族的一份子,但同時我也是左家的一份子。您是聰明人,知道這意味着什麽……”說着,蜜雪兒遞進來一張名片,達隆愣了下,沒有親自接,傲慢地點點下巴,示意蘭妮幫他接過來。

蜜雪兒笑了笑,似乎并不覺得被怠慢了。她面上不動聲色,僞裝得很好,內心裏早就罵起達隆“老不死的,裝模作樣”。

但她嘴上卻說:“想通的話,随時聯系我。”

蘭妮越過達隆,接了名片。

回到紐約,達隆其實也沒安生日子過,更大的一場風暴等待着他。

作為蓋恩斯競争對手的電視臺抓住“熱點”,持續炒作,特別策劃了一場專訪,請來各路專家辯論推測此事件未來的走向。

當然,輿論的大方向是義憤填膺地譴責達隆,看衆們一致認為,他作為集團最高領導人,絕不會不知情,說不定還在極力掩蓋着犯罪事實。

掘地三尺掘出的醜聞,擴大發酵到不像樣子,蓋恩斯方的大股東們自然急火攻心,捺不住了。

這天,達隆坐在車上,擎着一個筆記本,寫寫畫畫着什麽。

蘭妮好奇,不動聲色地伸長脖子。她看見他在寫人的名字,均是公司高管。名字上做着各類标記,有的被劃線,有的被标記星。

她咯噔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達隆的手機驀地響了。他掃了眼手機屏幕,遲疑兩秒,合上筆記本,接通。他故作高昂地說了聲“嗨”,寒暄幾句後,“大股東打電話來的時候,我當然有時間接。我知道你信心十足,非常支持我……”

對方打斷他,提起上一回股票大跳水出亂子時,他可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基本上避而不見任何股東。

達隆尴尬地停頓下來。

蘭妮觀察到他的臉色,無聲作口型詢問,需要停車嗎?

達隆無奈地點點頭。

車開到僻靜處,靠邊停泊。達隆下車,一個人走到離路邊很遠的地方,直到一棵大樹下停了步子。好像當作那裏就是一個最暗的角落,沒人能發現他。

蘭妮深深盯着他比之前瘦削了不少的背影。他邊講電話,邊做着些飛舞的手勢,似在激烈讨論着什麽,最後卻是垂頭喪氣地挂了電話。

他返回來時,臉色幾乎慘不忍睹,每條皺紋裏都填滿了陰雲,使他愈顯蒼老。她大概能猜到股東代表對他責難了些什麽。出于最原始的同情,蘭妮都快有些可憐他了。可她又有什麽資格憐憫他呢?他曾無數次用同樣的招數,使其他人痛苦、顫抖、害怕。當他沉迷于迫害他人之時,最好也要做準備,總有一天,這些會原封不動返還到自己身上。

達隆上車後,一言不發。蘭妮看在眼裏,心裏差不多有了底。

到公司,兩人一同進了達隆辦公室。達隆示意她反鎖門,她照做。

鎖完門,一轉身,達隆的大臉直逼她眼前。

“有內鬼。”達隆将聲音壓得不能再低,生怕隔牆有耳,“我們要找出出賣公司的內鬼。另外還有……”

“還有什麽?”她略有些緊張地将掌心貼近褲側邊,摩挲了兩下。

“得向公衆有個交待,無論人們信不信,要把損失降到最小化,首先要将我從中摘出來,保證我名譽上的清白……然後,找一個最佳‘替罪羊’。”

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情形下,達隆依然能有條不紊地思考,得出辦法。他仿佛有天生承受壓力的本能。同時,他也直截了當,以他一貫的自私風格,裁決另一個可能完全不知情的人的命運。

蘭妮聽懂了,斟酌了下,問:“您之前在車上寫的……是我想的那種名單嗎?”

“血祭名單?”達隆嗤了聲。

“果然……”她像是突然勇敢了,故意問,“那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嗎?”

達隆半是玩笑半是憤懑地說:“我恨不得把整間公司的人都寫上去。”

蘭妮不作聲了。

達隆從鼻子裏不屑地哼唧出兩聲。這時,蘭妮忽說:“您願意聽一下我的想法嗎?”

達隆擡擡下巴。

“不一定非要選公司的人……我的意思,現在還為我們賣命的人。其實可以選擇那些曾經為我們賣命的……花些錢或者給點別的什麽好處,把責任都推給過去。這樣,就可以與現在切割了。”

達隆默了片刻,問:“你有好的人選?”

蘭妮咬咬嘴唇,欲言又止。達隆不耐煩了,問她是誰。蘭妮報了個名字。

是辛戎的名字。

空氣靜止,氣氛一下子變得比什麽都冷。

達隆閉了閉眼,覺得像站在一陣寒風裏。他俨然是對他揮之不去了。他試圖平靜下來,維護自我的安全。

蘭妮用藍色眼睛冷漠地盯着達隆,仿佛瞬間沒了任何顧慮,連他的臉色也不在意了,積極分析起來為何選擇辛戎的原因。眼神越來越堅定。

達隆聽着聽着,感到一陣無力,平衡與自信蕩然無存。他迷茫地張開眼,眼神發虛,與她截然相反。

“你只是用一樣東西,換另一樣東西,不管怎樣,最終就是要一個好結果……”蘭妮做出總結,“這樣實施的話,代價已經算最小了。”

“讓我想想吧。”達隆按着眉心,疲乏地說。

話雖是模棱兩可,但蘭妮已經感受到達隆的動搖了。

走出辦公室,蘭妮克制不住笑了,她的笑容狡猾而戲谑。

她第一次見達隆這副模樣,像是碰見了致命弱點。她每多說一句,就好像從他那裏拿走了什麽珍貴的東西似的。

但或許,那些東西本該就是屬于她的呢?

她本該就拿走這些屬于自己的東西,是這些男人們太狂妄了,輕視了她。他們把她看得并不比那些馬重要,不,甚至她裝得再溫順,也劣等于馬。她在又濕又滑的賽道上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但登上領獎臺的光耀時刻卻永遠只屬于這些醜陋的男人們。

現在,該是她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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