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89

第91章 89

89

辛戎憋不住氣了,一張嘴,水便咕嚕嚕湧進喉嚨,瀕臨窒息。他生出驚恐,發現蘭迪是真走火入魔了。

他可不想就這麽完蛋,再不反抗,只怕次日的紐約新聞裏,會發布這麽滑稽可笑的一條:兩同性戀男子在家中浴室蹊跷殉情。

辛戎一鼓作氣,錘打蘭迪後背。蘭迪咬緊牙關,将他箍得愈發緊。他不氣餒,繼續找破綻攻擊,糾纏中,他踢中蘭迪裆部。蘭迪冒出水面,嗷嗷叫喚,卸力松了他,他撲騰着從水裏起來,手腳并用爬出浴缸。眼疾手快,他抄起盥洗臺上的一個大瓶子,可能是爽膚水什麽的,側身,往蘭迪身上扔。

蘭迪被砸得火冒三丈,手胡亂地揮舞,急于要去抓住什麽,好借力從浴缸中起身。沒料到絆動淋浴龍頭,嘩啦啦,水如瀑布,澆得他腦子一嗡,還伴随着耳鳴。

他費力關了龍頭,抹了把眼睛,濕掉的視線裏,辛戎像人形狐貍那樣發動攻擊,左一爪子,右一爪子,抽打在他的臉頰和胸口。待他反應過來時,臉和胸都已經挨了好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行了吧。”蘭迪捂住又熱又濕的臉,落湯雞一樣,有些委屈道,“停戰好嗎?”

辛戎暫停,沒作聲。蘭迪終于能踏出浴缸。在他腳沾瓷磚地面的間隙,辛戎退後了些,背弓起,雙手舉在空中,野蠻暴力的架勢不減,眼尾發紅,像是上了頭。

蘭迪被他弄得被動,盡管身體受了痛,但還是于心不忍,用身體優勢去壓迫對方反擊,只得用胳膊去擋辛戎又一輪攻擊,左右閃躲。躲着躲着,又覺得忿忿不平,嘴裏囔着“你他媽打夠了吧”,目光不經意落到辛戎的左臂上,驟然怔住——那裏的肌肉繃緊,那道燒傷疤此時成了一道怒漲、猙獰的紋身,鬼畫符一樣張揚,甚至邪惡。蘭迪心髒遽然一縮,痛。比方才挨的那幾巴掌還痛。

辛戎着魔一般,撲向他,他來不及躲避,抱着辛戎,雙雙跌倒。後腦勺一熱,眼前發黑了霎那,血腥味從腦後蔓延至口腔。待到視線再度清明時,辛戎已騎跨在他腰間,氣喘籲籲。他忽然發現,辛戎把整個重量壓向自己,只能倚靠着自己時,身體竟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輕盈。他也感受不到痛了,滿足地笑起來。辛戎的聲音掉下來,問,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你這個變态。邊說邊作勢揚起手掌,似乎要繼續扇他。

他沙啞着出聲,“你湊近點,我告訴你,我為什麽笑……”嗓子有點不像自己的了。

辛戎不上鈎,在他臉頰不輕不重地落下一掌,“控制一下自己,別老是發瘋。”

靜了幾秒,鏽味彌漫開來,和濕氣混合在一塊,像在糜爛的味道。這會兒,辛戎發現他流血了,語氣緩和了許多,“蘭迪,下不為例,我的忍耐是有限的。鬧一次算情趣,鬧多了可就不讨人喜歡了。成年人,還是要懂得收斂……”

“傑溫,我不會重蹈覆轍的,”他語氣幾近哀求地打斷辛戎,“對不起,我不會再犯錯了……”

“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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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

辛戎長籲了口氣,臉上出現傷腦筋的表情。

“讓我起來吧,傑溫。”蘭迪懇求。

辛戎沒動,變成一張撲克臉。蘭迪很擅長裝老實、服軟,眼下,很難說蘭迪是出于真心的。但他已經累極了,今天實在沒多餘的勁再來馴服一頭野狼。

蘭迪滾動喉結,盯着他。他垂下眼睛,掃過蘭迪面無血色的頹喪臉孔,心中逐漸松動。他鎖住蘭迪手腕,驀地向下一俯,鼻尖幾乎貼着蘭迪鼻尖。強硬道:“我就勉為其難再信你一次,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蘭迪眨眨眼,代替點頭。他擡起身子,慢慢地,從蘭迪身上離開。

蘭迪狼狽地爬起來,從毛巾架上抽了條幹淨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腦袋。見狀,辛戎放松警惕轉身,去找浴衣,将自己囫囵裹住。倆人算是偃旗息鼓。

蘭迪覺得擦差不多了,将染血的毛巾随手一甩。然後,他的一雙眼睛,陰恻恻盯住了辛戎。

辛戎正低頭系浴衣衣帶,一雙大手從他背後繞過來,覆住他的手掌,邊替他系衣帶,邊問:“所以,都是我的錯?”語氣似有怨。

辛戎一驚,下意識地用手肘頂了兩下對方。蘭迪本就是在強裝平靜,被他這排斥的反應激怒,一把抱住他往後拖。

砰,蘭迪一腳踹開了浴室門。

辛戎有種不詳的預感,嘴中大罵起“Fuck,騙子,狗娘養的”。

在斷斷續續的“Fuck”聲中,他們拉拉扯扯,一路扯到了卧室,蘭迪不知哪來的蠻力,攔腰抗起辛戎,辛戎心驚膽戰止了聲。

辛戎被他摔進床鋪,摔得腦袋一暈,浴衣早被扯得淩亂,春光大敞。

“繼續罵呀……”蘭迪恬不知恥地笑了笑,血在他額頭凝固成暗紅,使他面目兇惡。

辛戎稍稍恢複清靈,剜了蘭迪一眼,并不接茬。随後整個人躺倒,四仰八叉呈大字狀,就像是放棄似的。不,仔細一看并不是放棄。他嘴角挂着一絲輕蔑的笑,習慣了驚濤駭浪,還會害怕一條瘋狗的羞辱?連亡命天涯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麽不敢承受的?

蘭迪俯身,挨近辛戎,也發現了辛戎“不抵抗”中的巨大譏諷,他霎時更怒了。

他扯住辛戎的浴衣領,幾乎把辛戎上半身提了起來,紅着眼,朝辛戎嘴唇狠狠撕咬,碾磨。

辛戎上下嘴唇飛快地血腫,聞到血腥味的狗更加興奮,越吻越深,幾乎把他的呼吸全部奪去。辛戎能感受到蘭迪的舌頭探進來,和牙,和他的舌頭相撞。他還能感受到蘭迪在悲憤地忍耐,悲憤大于忍耐,血氣全跑下半身那兒去了。

蘭迪吻夠了,順便也想換一口氣,終于放開辛戎,可就在松手的一瞬,辛戎将一口血沫啐在他臉上。接着,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嘴角,像是無比嫌惡。

蘭迪呆呆地看住辛戎。辛戎挑釁地回望蘭迪。默了片刻,蘭迪氣瘋了,再度撲向對方。

他們扭打起來,辛戎身手靈活,提膝直往蘭迪前胸、後背撞。他比過去強壯了不少,下手很重,挨着肋骨下去的那幾記,勢必會形成瘀血。他扯住蘭迪後腦勺頭發,手指死死摁進了他方才的傷口裏,傷口重新撕裂,血淋淋,蘭迪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他毫不留情,沒被這絕望的嗓音吓住,或産生哪怕一點兒憐憫。但好景不長,他體力被消耗了不少,後勁不足,漸漸露出頹勢。蘭迪一個翻身壓住他,趁勢掐住他脖子,他脆弱的喉結在男人掌心滾動。

“我恨你……”蘭迪咬牙切齒,眼眶卻逐漸潮濕,似乎要哭了,“我更恨我自己,怎麽會像個傻/逼,一廂情願愛上你……”

辛戎從鼻腔裏艱難地發出一聲冷哼。他偏過頭去,根本不看蘭迪,嘴唇的血腫,已經使他的口形變了,不再那麽漂亮。他們倆,臉色一個賽一個瘆人,在此刻,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蘭迪不依不饒,扳正他的臉,與他對視。

幾滴淚掉在了辛戎眼睫上,熱的,從他下眼睑滑過,沒入頸間,看起來就像他也在哭。

蘭迪慢慢俯在他胸膛,就像在聽他的心跳。

“我要讓你永遠忘不了我……”蘭迪褪下自己的褲子,将他身上的浴衣也扯掉,“你屬于我,只屬于我……”

說完,蘭迪抓住他有傷痕的那支胳膊,親吻。順着吻下去,吻到他殘疾的腳……他滿身傷痕,蘭迪也沒什麽兩樣,傷痕累累。

這是漫長絕望的一夜。辛戎筋疲力盡,覺得自己快要昏死過去,但蘭迪把他拉着,不讓他陷入沉睡。他感覺到全身上下一會兒寒冷刺骨,一會兒火燒火燎似的熱。

“我恨你蘭迪……”迷迷糊糊中,辛戎喃喃,”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蘭迪在他上方,撫摸着他的臉龐,癡笑,“恨就恨吧,只要不忘了我就行。”

黑夜褪去,清晨的第一束陽光灑進卧室。蘭迪扭臉,看着沉沉睡去的辛戎。他看了一會兒辛戎,又看向窗外,春夏交替,一年中最美的時刻。

他突然意識到,這美景,這些祥和都跟他們沒有關系了。

辛戎發了一場高燒,這場燒持續了好幾天,燒得他元氣大傷。蘭迪來照顧他,他趁着清醒時把蘭迪掃地出門。蘭迪敲門道歉,他仍堅持,挂上反鎖鏈,不開門。蘭迪發狠,幹脆在門口抽自己的巴掌,鬧出不小動靜,引得左鄰右舍圍觀。後來,不知誰報警了,叫來警察帶離蘭迪,整幢公寓樓才恢複昔日安寧。

不能見上辛戎,蘭迪沒轍,委托佐伊去看看他。佐伊疑惑地上門,發現辛戎竟生病了。她大驚失色,大包大攬地照顧起辛戎。

一周左右,辛戎才從病恙裏恢複,身體稍有起色。

佐伊忍不住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辛戎沒有隐瞞,聳聳肩告訴她,他和蘭迪之間鬧掰了。

佐伊沒聽明白,“鬧掰,關于哪方面的鬧掰?是……”問到一半,她就有些懊惱,這還用問的嗎?那天一進門,辛戎脖子上赤裸裸的吻痕,和腫起的嘴巴,還有蘭迪那一臉痛心疾首的态度。不早就彰顯了事實嗎?

辛戎苦笑,“抱歉親愛的,忘了知會你一聲,之前我跟他是床伴關系,現在這個關系應該會結束了。”

雖然早就能猜到,但聽見當事人親自承認,還是別有一番震驚。佐伊張着嘴,半天沒能合上,“真的假的?”

“你指哪方面‘真’,哪方面‘假’?”

佐伊撓撓臉,被辛戎的坦然弄得尴尬,“我、我也不是好打聽那種人,那你們現在是……準備老死不相往來嗎?”

辛戎哈哈大笑起來,“怎麽可能!我現在只是很生氣,但氣消了,應該就沒事了。”

佐伊還是很糊塗,“要是我沒理解錯……你跟他,接下來就……還是商業夥伴?”

“要不然呢?”辛戎眯了眯眼,“難道我不跟他上床了,連賺錢的事也要一起放棄嗎?不必吧。”

“行吧行吧。”佐伊放棄理清辛戎和蘭迪之間的糾葛,話題一轉,“對了,你之前要我傳話,約你跟蘭妮私下見面,我替你約上了。”

“太好了,”辛戎由衷道,“謝謝你,你總是讓我很放心。”

佐伊嘿嘿笑了兩聲,眼珠骨碌碌一轉,突問:“我只是很好奇,你可以選擇不回答的……你跟他之間,就是蘭迪,你們就……真的只是單純的床伴嘛?你倆之間,沒有愛情嗎?”

辛戎愣了楞,嘆了口氣說:“那就要看你怎麽定義愛情咯。”

佐伊順着他話問,你覺得什麽是愛情?辛戎灑脫一笑說,純粹的愛情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佐伊抿抿唇,似乎還想說點什麽。辛戎扶住額頭,皺了皺眉,露出大病初愈後的疲憊神态。佐伊知趣,閉了嘴。

辛戎和蘭妮約在了唐人街的一間KTV見面,在這裏,魚龍混雜,足以掩人耳目。那些蓋恩斯的夥伴們,保持一種高傲,極少涉足此類街區。所以他倆選這兒會面,從而能減少被人發現風險。

辛戎一落座,便笑意盈盈地對蘭妮說感謝。

蘭妮半真半假地笑,“我通過佐伊給你透露風聲,讓你曝光了達隆的黑料,輕而易舉回歸蓋恩斯,你确實該好好謝我。”

辛戎點點頭,并不反駁。

“說吧,今天找我來,到底想要讨論什麽?”蘭妮抱臂,開門見山。

辛戎聳聳肩笑,“別慌嘛,要不然先來點兒酒?你喜歡喝什麽?”

她斜睨辛戎,“客随主便。”

酒呈上來了,辛戎殷勤地為她盛酒。她也沒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既然成功合作了一次,不介意再合作一次吧。辛戎又倒滿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她豪爽地拿起。

我們聯手革命吧。她聽見辛戎說。她捂住嘴,被口中的酒嗆住了,咳嗽接踵而至,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作者有話說:

有修改,可清除緩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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