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過呼吸

第37章 過呼吸

一周後周之謹才給席鈞奕又安排了一次催眠治療。

這一次周之謹并沒有提問席鈞奕過去的事,而是問他對謝昱的印象。

深度催眠狀态下的席鈞奕誠實至極:

“謝昱很讨厭,他的那雙眼睛長得太好看了,勾人得很。”

比起前一次平靜到無波無痕的語氣,這一次席鈞奕的語氣生動得多。

謝昱在外面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問珀森教授:“為什麽同樣是深層催眠,也會有語氣上的改變?”

珀森教授對此也有些困惑,他試着分析這種情況:“在弗洛伊德的論述中,‘本我’占據了無意識的大部分,是人格中最原始、最難接近的部分。‘本我’不懂價值判斷,也不考慮外界情況,只依快樂原則追求直接的滿足,這就意味着,不快樂的事,‘本我’基本上不會有任何情緒上的表達,反之則不然,我認為,席先生的情況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自席鈞奕消失一年回來後,這還是謝昱首次感覺到心情的安定,只因為珀森教授的這句話。

只要他還能讓鈞奕感到快樂,那麽他做什麽就都是值得的。

他甚至覺得得知這一點,似乎就已經足夠能治愈自己所有心理上的問題和不安了。

他隐約間覺得周之謹這次催眠治療可能不單單是為了鈞奕,還為了自己——讓他能更堅定,更勇往直前,不被任何困難和挫折所打倒。

“謝昱很煩人,這世上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煩過我,他比我的媽媽還愛管着我,當然,我媽媽管着我的時候并不多。”

“謝昱像是太陽,耀眼到有些刺眼,卻讓人很想靠近。”

“謝昱笑起來好看極了,不過我讨厭他對別人笑,他工作的時候特別招人,他創造的世界充滿魅力,讓我總是很想住進他的心裏。”

“謝昱是個很好的男朋友,他照顧着我的一切,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像他一樣整日想着我,想着怎麽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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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愛謝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充實了我貧乏的人生。”

“謝昱做我的男朋友是一件對他而言非常不公平的事,他值得更好的人去好好愛他,而不應該是破碎不堪的我。”

“但我還是沉溺在他給我的愛裏,不能自拔。”

“我喜歡謝昱給我講他的點子的時候那種神采飛揚的表情,像是一片誰都抓不住的雲,在天空中自在翺翔。”

“我喜歡他看見我的作品時的靈光閃現,我也喜歡我們工作時配合的默契。”

“我喜歡看他在廚房裏忙碌,這會讓我感覺我被他愛着。”

席鈞奕說到這裏,語氣中的情緒逐漸趨于平緩。

“可是謝昱太耀眼了,他或許能照亮我一時,卻不能照亮我一世,因為他不屬于我的世界,我這裏太黑了,盡管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走到我身邊,可是他很累,我舍不得看他那樣累,我那麽愛他的笑容,而那樣溫暖的笑容也快被我消磨掉了,他應該是我永遠的光,不該被我熄滅。”

“我發現我越掙紮就好像被困得越深,我不能将他也拖進來,那會害了他。”

“我那麽愛他,他是我的寶貝,我願做他永遠的仰望者,也不要他因為我而傷心難過。”

“他離開了我,我的世界再也沒有光了。”

随着這句話的落下,剛才的一切仿佛都落下了帷幕,謝昱幾乎能感覺席鈞奕整個人都好似沉入進了黑暗深處一樣。

謝昱被這句話狠狠揪住了心髒,然而他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釋放出來,他注意到周之謹給席鈞奕上了氧氣面罩,與此同時,病房裏的一臺機器開始瘋狂鳴叫起來。

“病人休克了。”周之謹一面說,一面和護士用最快的速度處理緊急情況。

“為什麽會這樣?”謝昱看着裏面的急救心急如焚,更是心如刀絞,但大玻璃阻隔着他,而實際上他不是醫生,進去也沒有任何幫助。

珀森教授看見剛才周之謹的操作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也不禁喃喃地道:“這沒可能啊,怎麽會這樣?”

過了好半晌,席鈞奕雖然沒有醒過來,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恢複,周之謹留下護士在裏面繼續觀察,自己走出了病房。

“周,他是什麽情況?”珀森教授忙問。

周之謹回答道:“如你所見,他剛才出現了過度換氣的情況,這是我第一次遇到深度催眠時與身體出現的直接聯系。”說到這裏,周之謹看向謝昱:“我在很久以前做過一個研究,研究關于愛這種感情究竟處于人意識的哪一層,但僅有少數人對彼此的愛能達到深層次,一般更多的人最愛的首先是自己,因為愛自己,所以想要被對方愛,其次才會是對方。”

謝昱說不出話來,也發不出聲音,他的心髒鼓動,耳中好似只剩下轟鳴聲。

他就是這樣,首先愛的是自己,否則他不會提出“分手”。

可是鈞奕不一樣,鈞奕愛他勝過愛自己。

謝昱感到無比的難受和氣悶,他不知道這種情緒該如何排解,他如何感覺不出來這兩者的分別!在如此深層次的催眠環境裏,鈞奕還能像這樣不斷說出他有多好的時候,他就已經心弦震動,他并不認為鈞奕不愛他,他也知道自己對鈞奕來說是不一樣的,他有這樣的信心,他本來覺得他也如鈞奕愛他一樣愛着鈞奕,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如今鈞奕表達出來的這一切,讓謝昱終于明白到原來鈞奕将他放得比他想象得還要深得多,而恰恰是因此,就讓他對鈞奕說出的“分手”兩個字顯得過分殘忍。

鈞奕過呼吸導致休克,顯然就是因為過度痛苦的緣故!

“謝導……謝導……謝昱!”

不知過了多久,謝昱耳中的轟鳴聲響才如潮水般褪去,周之謹的聲音重新傳入了他的耳裏。

“我……這是怎麽了?”謝昱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了靠牆放置的長椅上,他的聲音虛弱的根本不像是他發出來的。

“你失去知覺了,應該是一瞬間過度的心理壓力所造成的。”周之謹說着,對珀森教授道:“我先帶他回去休息,席先生醒過來的話,讓人通知我一下。”

“沒問題。”

“我能不能留在這裏等他醒來?”謝昱仰起臉問周之謹,有些懇求的意思。

“你的臉白的跟鬼一樣,如果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那就先回去給我好好休息。”周之謹像是個鐵面判官,沒有一點餘地地道。

“可是我站不起來。”謝昱沒有說謊,他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空。

周之謹盯着他片刻,像是看見了謝昱眼中深藏的痛苦,才終于松了口:“那麽,就等席先生醒過來。”

得到這句話後,謝昱脫力般的往後靠在了椅背上,而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哭泣,裏面有一個聲音正在不斷地重複:

對不起,鈞奕。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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