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凇

凇

原肆的三個字出口，兩方會議室所有人心髒猛地跳動——

叁窠是合作甲方，總裁說“你也配”，這是什麽意思？

意味着，原肆一點都看不上這個齊正。

似乎也不在乎，什麽他口中韓柯的抄襲........

“齊正，是吧，”

原肆并不理會其他人的表情，唇角勾笑，眼神中卻沒有任何一點笑：

“先不說你這些證據，有多可靠，我想問的是，原來塵禾內部設計師彼此內卷這麽嚴重嗎，舉報這種東西都不是在你們的內部會議上，而是要拿到這種兩方合作的讨論會上？”

原肆的話音越來越冷，

“還是說，這是齊正設計師的性格特點？就是喜歡在大事正事上，來發洩您的個人情緒？”

原肆的語論中不提韓柯一字一句，幾乎是完全從頭到尾将齊正從開口開始的每一句都挑了一遍刺。

齊正臉上原有的一些得意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滿臉蒼白，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原肆，似乎是完全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

齊正攥緊拳：

“不，不管怎麽樣！這些證據我也是從其他人手中收到的！最開始我就說了！時間太短，來不及，為了我們兩方後續合作的順利開展，我才會選擇在今天的會議上實名舉報！而且，難道現在不應該先調查落實韓柯的抄襲罪嗎！”

“齊正，你少說兩句。”

陳以實在看不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兩方合作讨論例會，突然變成了這樣的争吵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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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冷靜一下，關于你說的韓柯抄襲的問題，我們收到了，等開完會我馬上移交相關部門，然後讓他們去徹查，怎麽樣？齊正，不要在合作方面前亂說話！”

“難道為了我們的合作進展，現在就應該撤下韓柯在這次項目的設計師一職嗎！”

齊正厲聲呵斥，與陳以對視。

陳以被他吼懵了，心裏也有些窩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齊正！這是在公司！還是在開會！所有事情都要講規章制度！”

随着陳以的話音落下，視頻的另一端，原肆的語氣也開始變得有些暴躁：“陳經理，貴公司的員工還真是不會說話，這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別人抄襲，現在還這樣在合作兩方的會議上如此.........”

“陳經理，原總，”

韓柯突然打斷三人的交談，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神色非常平靜，他将那兩張對比圖放在桌子上，輕輕向前一推，推到陳以和齊正的手邊，

“首先，我本人清者自清，我能保證我自己絕對沒有抄襲，但是憑我自己說的話，恐怕很難讓大家相信，”

“這份所謂的碩士畢業設計的圖确實與我的設計理念不謀而合，近乎雷同，但是每次在我創作時，我一定會多方核對，确保沒有任何元素沖突與重合才會畫出來，更不用說時用在兩方的卓上，”

“所以，為了塵禾和叁窠的順利合作，我同意齊正說的，暫時将我的總設計師的職位撤下去。”

韓柯的這句話甫一落下，齊正瞳孔放大，似乎時不敢置信，而原肆和陳以的臉色也大變，似乎是完全沒想到韓柯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會議室內所有人的臉色，韓柯小巧的喉結微微滾動，穩了一些氣息，繼續接着說：

“我會積極配合調查，保證不影響兩方的合作進展，當然，”

他微微一頓，與齊正對視，

“如果确實最後落實了我抄襲的名頭，我全都認，并且我自願從塵禾辭職，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地亂扣帽子，那齊正設計師，還請你，認真向我道歉。”

韓柯一動不動地盯着齊正，語氣中帶着對齊正的警告。

随着韓柯的話音落下，兩邊的會議室再次陷入沉寂。

........

塵禾和叁窠這次的會議以一種很離譜和詭異的原因突然結束，而韓柯被齊正舉報抄襲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整個公司。

會議一結束，陳以便帶着齊正和韓柯去了相關部門彙報這件事。

最終決定由上面的人确認抄襲是否成立，暫時停止韓柯的一切設計工作，而齊正作為證人配合後續調查。

.........

韓柯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有些恍惚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他有些無措地收拾淩亂的桌面，然後拿起後背上的外套，準備回家——

感覺今天好像做夢一樣。

明明早上還在和原肆在微信上打情罵俏，只是簡單提了一句視頻會議，沒想到下午居然會在這大家都沒怎麽太在意的會議上讓自己突然被戴上了抄襲的帽子。

若說難過和害怕，倒也沒有多少，因為韓柯自己心裏是有底氣的，他沒做過的事，不管怎麽樣，他都一定會找到證據反駁這個抄襲的欲加之罪。

只是........

齊正那副樣子一看就是豁出去，以一種發瘋的姿态來舉報自己抄襲。

他們兩個人确實在平時工作上有一些沖突，但韓柯從未真正與他發生過什麽。

如果只是嫉妒，只是不想看到韓柯拿到這些大項目，何必做到這樣兩敗俱傷的地步呢？

就算自己真的不再當得了這次和叁窠合作的總設計師，那他齊正就能順應而上嗎？

........

另一邊，原肆火急火燎地吩咐魏眷推遲下午和晚上的所有安排，大衣也忘記穿，直接從電梯到了負一樓，迅速坐到自己車裏，準備開車去找韓柯——

在發動機啓動的那一瞬間，原肆準備拉起手剎時頓住了。

他想起最後韓柯打斷自己為他講話，那副很平靜、還有些絕決的說：

“我支持撤去我在本次合作中總設計師的職位。”

是。

原肆了解韓柯，知道他是一個向來都很倔強，又有主見的人。

之所以剛才打斷自己，也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分場合。

原肆受不了有人惡意揣度韓柯，這次甚至是當着他的面污蔑他抄襲.........

“韓柯.........”

原肆喃喃，剛才他是太沖突了，一下子心中的私情遠遠超過了他用工作的理性思維來處理那個場合。

抿了抿唇，原肆還是決定先回韓柯的家，韓柯肯定有自己的處理方式，如果韓柯真的生氣了........

他可以先為韓柯準備一份豐盛的晚餐，與他一邊吃，一邊道歉，然後讨論該怎麽解決這件事。

.......

韓柯離開公司後并沒有急着回家，他坐了反方向的公交車，決定先去自己的母校C大看看，去試試運氣，能不能拜訪到那位碩士生的導師，看看有沒有可能，去學院的檔案與資料庫調出這份畢設原件。

又或者直接在文獻網站上找到源文件。

韓柯總覺得齊正這次的舉報有些倉促，沒有章法，那兩份複印的作品對比圖也很粗糙，甚至有些模糊——

理論上來說，設計圖分辨率絕對不會有那麽低，而且色彩也不正，連自己的設計圖都顯得變了樣。

工作日的C大路上人來人往，韓柯混在一衆大學生中，從外貌上看竟然也沒有成熟多少，他循着記憶中的印象一直走到設計學院的教學樓裏，粗略的看了一眼一樓展示的各位教授與名師的資料，确認自己要找的這位程教授的名字，和他所在的辦公室，便進入另一側的電梯。

“605........”

韓柯一邊對比兩邊的門牌號，一邊确認，

“在這裏。”

韓柯禮貌地輕聲敲了兩下門，很快，裏面傳來悶悶的回應：

“請進！”

韓柯于是輕聲推開門。

程教授看到韓柯，有些意外，他甚至摘下眼睛，仔細看了看，再次确認後，露出一個笑：

“你是........韓柯嗎？”

韓柯同樣心生歡喜：“程教授好，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畢業設計你很出色，當時我提的問題，你的回答非常有想法，我到現在都記記得的。”

程教授站起身，伸出手遞給韓柯，以示歡迎。

韓柯迅速禮貌地回握住他的手。

“那你這次來看我，是有什麽事嗎？”

程教授很開心地詢問他。

韓柯言簡意赅地将公司的事解釋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就是來想向您确認一下，這位叫衛凇的碩士生的畢業設計，是否還能從學院調出畢業設計檔案呢？電子源文件也可以，我只是想确認一下........因為我之前确實沒有發現我的設計和他有雷同。”

程教授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臉色逐漸變得難看：“怎麽會這樣，這種抄襲的名頭怎麽能随便扣給你呢？至于你想看衛凇的畢業設計........紙質版檔案可能有一點難，但是電子版我還是可以幫你的，而且，衛凇是我非常滿意的學生，他的碩士畢業設計絕對不是你形容的那樣。”

韓柯聽到這裏，滿臉欣喜：“您都記得！”

“對，”

程教授點了點頭，

“衛凇非常有靈氣，作品也很有特色，他的畢業設計确實選擇得是人工智能落地燈，也有松樹的原因，但是絕對沒有什麽鳥歸巢，他設計的是在大雪漫漫中的一個松樹.........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沒有素質，衛凇都已經去世了，居然拿着他的畢業設計來誣告你抄襲！”

程教授的話讓韓柯震住：

“您說........這位學長，去世了？”

.........

韓柯愣愣地看着程教授電腦上那張證件照，耳畔程教授還說了什麽，他聽的迷迷糊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張證件照上微笑着的帥氣男青年所吸引——

他見過的。

就在林燕和的酒吧。

牆上挂着的合照，這個男生與他們站在一起，林燕和親昵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衛凇。

凇。

這一刻，韓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