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可回收垃圾

不可回收垃圾

就在剛才,君堯黎一邊勸着劉姨,一邊示意趙姨一起往前靠時,林寰庭看懂了君堯黎的意思,便沿着牆邊,趁劉姨注意力在前面衆人時,慢慢靠近。

當劉桂娟身形不穩時,林寰庭看準時機出手,一把将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一起倒在地上。

衆人手忙腳亂,君堯黎馬上将劉阿姨扶起。

劉桂娟瘦弱的身子靠在君堯黎懷裏,抱着懷裏的相片哭得撕心裂肺。看得君堯黎不由紅了眼框,一個勁地哽咽着安慰道:“劉姨別怕,沒事了。”

林寰庭和君堯黎帶着劉桂娟一起上的救護車,至于那個男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讓君堯黎有些不适,他一向很少來這些地方。大多數人的臉上總是傷感的,就連笑容也多是擠出來的苦笑,看了難受。

林寰庭給劉桂娟升了個獨間,環境稍加清淨,樹影婆娑,沙沙的風刮葉聲從窗隙鑽了進來,劉桂娟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醫生說她是哀傷過度暈厥了,不久後便會醒來,君堯黎為劉阿姨點了些白粥清湯,等劉阿姨醒來後可以補充點能量。

“寰庭,你知道警察那邊怎麽說嗎?”君堯黎坐在一旁的小沙發上,無力地靠向林寰庭。

林寰庭将人攬過來,擦拭着君堯黎泛紅的眼角,滿眼都是心疼:“先休息一下吧,那邊還在調查,還有我呢。”

君堯黎聞言深深呼了一口氣,安心地閉上眼睛休息。

林寰庭現在既心疼又滿肚子火氣,計劃被打亂,那種人渣還差點用那雙髒手妄圖傷害到君堯黎,現在将人生生扯開的心都有了。

他叫過去處理的律師已經回複他了:林總,這邊人還沒完全清醒,但一直在強調自己喝醉了。

林寰庭回複道:先讓他蹲着,事情處理好之前別讓他出來。

派出所裏的律師摸了摸自己頭發,老板這題出的,可真不容易。可誰讓他拿着那麽高的工資呢。

拿錢幹事,幹好加錢,還行。

劉阿姨并未昏睡太久,她只覺得頭疼欲裂。她好像短短地再次經歷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

被随意打罵指使的無助,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掙紮求救,遇到的一生摯愛的快樂,幸福轉眼離去的痛不欲生......

他走了,那我呢......

對啊,他讓我好好活着,替他照顧花草,替他看看世界......

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純白天花板漸漸明了,劉桂娟只覺得身子似乎綁在千斤重的石樁上,動彈不得。

我為什麽在這裏......

是他!劉桂娟想起來了!

殘存的恐懼讓她掙紮起來,她顫抖着雙臂想撐起身子,晃晃悠悠地只想逃離,如同那枝頭飄搖欲墜的青黃葉片,嘶啞的聲音充滿驚懼:“他來了!他又來了!快跑,快......”

直到君堯黎發現她醒來并按住她,不斷安撫的話語讓她緩緩清醒。

劉桂娟想起來了,那個男人被抓住了,她也被人救下來了,是小黎他們,是他們......

“劉姨,先喝點水,好嗎?”君堯黎待劉阿姨已經安靜下來時,接過林寰庭遞來的水杯,輕聲說道。

“小黎,謝謝你。”劉桂娟挪動着身子向後靠,君堯黎給她搖起床頭,墊上幾個軟枕。

醫生過來後确認情況後,囑托病人要注意情緒和飲食忌口後便離去了。

君堯黎猶猶豫豫地開口:“劉姨......”

他不想去挖劉阿姨的傷心事,但是警察到時候肯定是要來問話了解情況的,他怕劉阿姨聽到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事後會再次崩潰。

大約是看出了君堯黎的意思,劉阿姨輕抒一口氣,靠在床頭,神情複雜哀涼,回憶起不堪往事。

“劉姨小時候家裏窮,賭鬼親爹刻薄後媽,還有個會惹事的同父異母弟弟,家裏自是什麽活都讓我幹,冬天冰水中的衣服,夏日地裏的莊稼,幸好年齡到了,為了不落人口實,也去讀了幾年書。”

“我讀了幾年書,好不容易上了初中,結果後媽也跑了。”劉姨嗤笑道,“爛賭鬼的爹把她嫁妝都當了,她氣極了,拿我撒了氣後,帶着她兒子一起跑了。”那天白雪皚皚,她一個人被綁在雪地裏的木樁子上,眼睜睜看着她拉着全家最後一輛木板車,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我醒來後,他告訴我,算命的說我命不好,得趕緊嫁人。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把我二十塊賣給了偷摸拐騙的一個男人,于大偉。”

“被綁去他家時,我不肯讓他碰我,一頭想撞死在牆上,他氣得跳腳,喊來那爛賭鬼,倆人把我捆死,扔到地窖裏,我一開始打定主意,死也不能低頭,他們就天天拿着食物和水吊着我......”

劉桂娟說着說着停下了,轉頭看了看窗外,繼續說道:“出來後,我趁人出門時,跑了。”

“我不敢停,不敢求助別人,就這樣一直往一個方向跑。”劉桂娟看向枝頭那只梳理着自己羽毛的鳥兒。

“說來也是運氣好,竟給我真的跑到了城裏,又蹭了車到更遠的城市裏。我跟着好些和我一樣大小的孩子,一起在廠子裏打工,偷偷攢着錢,希望以後能再跑更遠,讓他們再也找不着我。”

“我就這麽自己活,硬生生地挺過了十年。這十年間,我換了好幾家廠子,越跑越遠,心也逐漸安定下來。”

“經人介紹,我遇見了你楊叔,他年齡大些,但有時候還不如我成熟呢。”許是提到了心愛之人,劉桂娟輕笑,轉過身看着一旁的倆人。

“他啊,買個花插在後腰想給我驚喜,結果掉了還不知道,還是我在路上撿到的,那會兒他差點羞死。”

“我本就不信我那什麽狗命,就這樣和你楊叔結婚了。幾年過去,我肚子還不見動靜,看了醫生才知道,早年我凍壞了身子,又一直沒好好養過,大概是懷不上的。”

說起這個,劉桂娟卻是臉上并無難過之色,反而依舊帶着笑意道:“我一時晴天霹靂,覺得對不起你楊叔,轉頭一看,他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我還以為他嫌棄我呢,心一下就死了。”

“結果他突然一把抱住我,那哭的,醫生都吓到了。半天我才知道,他是在心疼我呢,他還說就算能要孩子他也不要了,他只要我好好的。”

“我那會兒想,前二十年的苦用來換和你楊叔相愛,也值了。”

“只是沒想到,”劉桂娟突然語氣一變,攢緊了拳頭恨恨道:“那于大偉竟然還會出現!他一下子認出了我,他将我摁在地上,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身上,直到我失去意識。”

“醒來時于大偉不見了,只有你楊叔在床邊,一臉蒼白。我才知道,路過的人報了警,将于大偉抓了進去。”

“他将拳頭砸在我身上時,一直罵着,是我克死了自己爹,克死了他娘,還讓他被人砍了一刀......你楊叔氣瘋了,抄起家夥就想去報仇。”

“我趕緊阻止他,于大偉在派出所裏,你楊叔要是也做錯什麽事進去了,我怎麽辦啊。你楊叔見我夜夜噩夢不斷,果斷辭職了帶我離開,來到這裏,換了工作,買了房。”

“許是天也見不得我好過幾年,你楊叔查出了癌症,花光所有積蓄,鄰居也紛紛慷慨解囊,可是你楊叔還是很快就沒了。”

劉桂娟聲淚俱下,接過紙巾擦拭滿面的淚水,抽噎道:“他知道我在想什麽,明明話都說不出來,還給我留下了一封信。”

“他就是這個樣子,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麽,也知道怎麽讓我聽他的。你楊叔說他掐指一算,我晚年清閑,雖無親兒孫,卻總有人陪伴,他要我替他照顧那幾盆結婚時買來的花草,要多看看世界多美,算上他那一份。”

劉桂娟說着說着,竟是破涕而笑:“你說哪有他這樣的人,我一開始還不信,結果沒幾年後,小黎你就來了。你趙姨說你看着挺乖一孩子,怎麽跟個間諜似的閉門不出,我也是差點信了。”

“你劉姨這輩子命不算好,但遇見了你楊叔,又遇見了你們也值了。”劉桂娟語氣放松,似乎想開了一般,“那于大偉又是想要來找我報仇,就讓他來吧。”

“劉姨!你別怕,這事有我們呢!”君堯黎上前握住劉桂娟的手,“我和寰庭會想辦法的!”

“嗯,劉姨放心。”林寰庭也随之點頭道。

“好啦,劉姨信你們。”劉桂娟看着眼前這倆孩子,心裏一陣熨帖,老楊算得倒也對。

“哎喲劉姐你可吓死我了!”聞聲人未到,是趙姨提着東西風風火火來了。

君堯黎和林寰庭打過招呼後離開了病房,留下了趙姨在裏頭一個勁地說着,趙叔拉都拉不住,還被打了一下,逗得劉姨也笑出了聲。

君堯黎自出了病房後臉色一沉,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地下停車場。

自劉姨說出她兒時的遭遇時,他便早已忍不住要跳起來暴走了,更遑論之後聽到于大偉的駭人事跡,差點咬碎牙齒,一股腦地直接沖去派出所将人打死再說,是林寰庭一直摁着他,防止他再次吓到劉姨。

君堯黎拉着車門把手,猛一用力,雙臂青筋浮起:“寰庭,那個人,不能再讓他出來了。”

林寰庭從君堯黎身後覆上那只手,低啞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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