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從唐家回來之後,舒顏曾去打聽過唐伯母是中了很兇猛的毒掌而亡,其他人身上則是無毒的鞭傷。

而且對方似乎是抱着要滅口的目的而來,下手十分狠絕。

舒顏從娘親那邊央求來了唐伯母身上沾着毒血的衣服,整日埋在藥房裏,幾個月後終于研究出了解藥。

舒顏将那兩顆解藥貼身放着,時不時拿出來看着它們發呆。

寧蘭茹怕她胡思亂想便讓她來醫館幫忙,這一幫又是半年多。

“川椒三兩,水花五兩,龜甲、旱蓮一兩,”舒顏提着各種各樣的藥材,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條苓,靈芝孢子需要磨成粉……”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飄到了舒顏的面前,舒顏轉頭就看到了林記的小販将做好的糖畫擺了出來。

舒顏腳下頓了頓,走到了林記門前要了一個兔子抱月的糖畫,吃了一口,卻覺得微微有些苦澀,不似從前那般好吃了。

舒顏轉着手中的糖畫,嘆了口氣。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一直在尋找唐霄的消息。她拜托過乞丐,也找過各種各樣的江湖人士,但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這時,舒顏忽然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手中的糖畫掉在了地上碎了。

舒顏看着碎掉的糖畫,心裏莫名燃起了一股火,擡頭瞪着眼前這位“熟人”。

“呦,碎掉了?”王虎咧開嘴笑了笑,雙手癱在胸前,揚了揚下巴道,“不好意思了。不過誰讓你走路不看路,這也賴不着我,你說是吧?”

舒顏冷哼了一聲,道:“沒事,我不怪你,畢竟有些人眼睛瞎,還放着寬敞的路不走,非要往人身上撞。”

王虎扯了扯嘴角,譏諷道:“是啊,有些人就是不看路,狗都沖出來了還不知道避讓,反而還傷了狗。啧啧啧,都說舒家夫人慈悲為懷,怎麽她的女兒連條狗都要傷,知人知面不知心,心腸歹毒!”

舒顏順着王虎的話,嘲笑道:“一兩年前的破事也值得拿出來說?當時沒有避開你,真是不好意思了。沒想到王家公子居然這麽有自知之明,我下次一定在你出現的時候避開,免得傷了你。”

王虎聽出來舒顏的意思,上前一步,怒道:“你罵誰是狗!”

舒顏仰頭對上王虎兇惡的目光,冷言道:“說誰誰心裏知道!你男子漢大丈夫在路上欺負一個小姑娘,要不要臉啊?”

“哦~我知道了。”舒顏看着王虎,笑道,“是因為打不過阿霄哥哥,所以才來找我了吧。也不知道是誰大言不慚地說什麽自己學過武功,能一個打五個,結果被阿霄哥哥打得鬼哭狼嚎。”

兩個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王虎被舒顏的話氣得渾身顫抖,罵道:“唐家都死幹淨了,你那個阿霄哥哥估計都投胎了!我、”

王虎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舒顏打了一巴掌。

王虎抓住了舒顏纖細的手腕,“你敢打我!?你找死、嗷嗚!”舒顏又狠狠地踩了王虎一腳。

看着王虎痛得整個臉都扭曲了,舒顏趁機抽出手來,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居然還敢咒阿霄哥哥,打你都是輕的!”

王虎跺了幾下痛到站不穩的腳,上前反手就要打舒顏。

舒顏靈巧地躲了過去,趁機又狠狠踹了王虎一腳。

“媽的。”王虎罵了一句,下手也變得兇狠起來。

舒顏心裏也憋着一股氣,躲過了王虎想要抓住她的手,悄悄從荷包裏面拿出了一包藥粉,在王虎沖過來的時候直接撒在了王虎的眼前。

“啊啊啊,我的眼睛!”王虎感覺自己眼前一片白蒙蒙的,灼燒的刺痛讓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怎麽回事?你幹了什麽!?”

舒顏看着捂着眼睛蹲下來的王虎,趁機抓住他的下巴按住,強迫他張開了嘴巴将另一包藥粉灌了下去。

“唔嗚嗚嗚。”王虎拼命地想要扣出來,抹了滿嘴的□□,“你給我吃了什麽?!”

“軟骨散。放心,只有一刻鐘的時間。還有你的眼睛也沒事,只是讓你暫時看不見。”舒顏看着逐漸起了藥效軟癱在地上的王虎,摩拳擦掌地走到王虎面前。

“阿霄哥哥肯定活得好好的,誰說他死、呸呸呸!”那個字在舒顏這裏是禁忌,哪怕她自己都不能說,“我讓你亂說話!說阿霄哥哥的壞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舒顏打得渾身是汗,看着鼻青臉腫的王虎,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眼看着藥效也差不多了,舒顏撈起旁邊的藥材準備逃走,忽然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舒顏心頭微顫,立刻回過頭去,目光急急忙忙在人群中穿梭,但依舊沒有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難不成又看錯了?舒顏有些喪氣,卻又不甘心地在人群中尋找。

一次次的尋找,一次次的失望。

正當舒顏以為又是自己出現幻覺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巷口陰影下,唐霄一身黑衣看着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崔策一身暗紅色的長袍走到唐霄身旁,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唐霄,笑問道,“碰到了認識的人?”

唐霄聽此,卻并沒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看向旁邊的林記,答道:“以往的口味,有些懷念罷了。我們今日需要幹什麽?”

崔策順着唐霄的目光看到了林記前面各種各樣的糖畫,笑道:“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這種小玩意。不過現在先別買了,免得一會兒吐出來。”

“來吧,走這邊。”崔策指了指右手邊的方向。

崔策說着,往裏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向巷口的方向。

“怎麽了?”唐霄順着崔策的目光看去卻什麽也沒發現。

崔策笑着搖了搖頭,眼中卻飽含着玩味,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唐霄見慣了崔策這幅別有意味的模樣倒也沒有在意。

這個人武功深厚,心思更是難以摸清,嬉笑怒罵仿佛都暗含着欺騙。

“這段時間江湖上忽然傳出了戚家秘寶的事情,且風聲愈演愈烈。不少江湖人士聞風而來,今日我們便去探探他們的口風。”崔策笑道,“畢竟比起我們自己費時費力地找消息,不如明搶來得快。”

說完,崔策便帶着唐霄往巷口深處走,直到那不見日光的幽暗将他們包裹起來。

待唐霄和崔策身影看不見了,舒顏才從巷口探出頭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唐霄離開。

舒顏感覺自己的心還在顫抖,生怕自己是在做夢,想要沖到他身邊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心尖上的那個人,是不是回來找她了。

但他身側的那個男子方才看向她的目光讓她從心底裏發寒,她不敢輕舉妄動。

舒顏看着巷子深處片刻,擡腳悄悄地跟了上去。

巷子盡頭有一間倒塌的房屋,破損的門搖搖欲墜。

崔策看了看頭頂上飄蕩的蜘蛛網,小心地推開門。“這蛛網要是落在身上,洗起來可就麻煩了。”

唐霄看了一眼崔策,沒有說話。這人愛幹淨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在斷壁殘垣下,七八個兇神惡煞的人圍聚在一起,他們聽見門口的響動紛紛回過頭來,警惕地看着崔策和唐霄。

崔策對唐霄一挑眉。

唐霄上前一步,像是看不見他們眼中的殺意一般,問道:“你們中誰能告訴我,你們所找到戚家的線索?”

話音剛落,那群人臉色微變,互相對視一眼,抄起手中的刀便向唐霄攻了過來。

唐霄眼神冰冷,偏過頭避開了沖到他面前的刀劍,擡手一掌擊中了那人的胸口,只見那人口中鮮血噴出,立即斷了氣。

崔策見此眉頭微皺,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血跡。

舉刀而來的衆人見此紛紛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唐霄,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唐霄嫌棄地提着那人的領子扔到一旁,擡眸看着那群往後撤步的人,緩緩說道:“我的時間不多,我只聽你們一個人說,剩下的人就把命留在這裏吧。”

唐霄眼眸微垂,随意得掃了一眼倒在他腳邊的人。

一時之間院中十分安靜,唯有濃重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們來者不善。

衆人臉上神情各異,似乎在算計着最有利的情況。

唐霄也不着急,靜靜地看着他們。

忽然,那群人中的一個人站了出來,“你說的可是真的?我、”

那個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身邊的人捅死了。

旁觀的崔策見此,笑道:“好,下一個。”

不出所料,混戰開始了,有人不滿背叛,有人不想被殺。

在他們斷斷續續地嘶吼中,唐霄也将戚家的消息聽了`大概。

這群人沒有什麽名氣,但也背了幾條人命,聽到江湖上傳出了戚家有寶藏的傳言後便起了歹念,幾經周轉他們發現戚宅曾經被人買賣過。

他們順着消息查,查到了這裏。

但他們在這裏連查了幾日也沒有發現其他的線索。而且他們還發現不止他們一群人查到了這裏,他們交手過幾次,還折損了幾個兄弟。

崔策看着群人中的最後一個人倒地,聳了聳肩,“沒勁,到頭來還是沒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唐霄冷眼看完了這一場鬧劇,臉上沒有絲毫的起伏。

此情此景,唐霄在這一年中看過太多太多了。

舒顏在門外用力地扣住了破舊的門板,唇間毫無血色,透過門縫看着唐霄一身黑衣神情冷漠地站在血泊當中,心裏莫名得感覺到了恐懼。

當唐霄的目光掃過門口時,舒顏下意識地躲在了門板後,避開了他的目光,咬了咬牙轉身離開。

當唐霄他們走出了巷子的時候,一個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拿着兩三個糖畫湊到他們的面前,問道:“公子公子,買糖畫嗎?可甜了,五文錢一個。”

唐霄瞥了一眼那兔子抱月的糖畫頓時愣了原地。

這是林記的糖畫,跟他第一次陪着舒顏去吃的那個糖畫一模一樣!這一年混沌黑暗的生活中,他曾無數次夢到這個糖畫以及拿糖畫笑眯眯看着他的小姑娘。

唐霄思及此,猛地擡起頭,正對上那小乞丐遮掩不住的靈動目光,渾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舒顏認真盯着唐霄,生怕自己一眨眼這個人就消失了,看到他見到糖畫時那一閃而過的溫柔神色,方才的懼意陡然變成了壓在心頭的苦澀。

舒顏不敢開口說話,怕自己一說話,壓抑不住的哭腔便會暴露自己。

舒顏強忍着眼淚将手中的糖畫往前遞了遞,看了一眼唐霄腰間的護身符。

恍然間,唐霄忽然想起來了顏兒說過這個護身符的香味特殊。雖然一年多過後,這味道淡了許多,但這香囊是顏兒親手所制,這味道她定然熟悉。

唐霄抿唇皺眉看着舒顏,猶豫了許久才接過舒顏手中的糖畫,手指捏緊糖簽卻忽然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糖簽的中間似乎包裹着一層薄薄的油紙,唐霄眉頭皺得更緊了。

崔策難得一見唐霄臉上呈現如此變化多彩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怎麽,這麽喜歡這個糖畫?”

說着,崔策給了舒顏幾十文錢,将她手中的糖畫都塞到唐霄的手中,用哄孩子的語氣對唐霄說道:“乖乖聽話,下次還給你買糖吃。”

唐霄聽此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冷冷地看了崔策一眼,收好手中的糖畫卻沒有再看舒顏一眼,只道:“走吧。”

崔策看了一眼唐霄手中的糖畫,目光掃過賣糖的舒顏,微微一笑,“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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