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哇
第8章 哇
已入冬,暈倒的阿姨帶着圍巾和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
郁南扯開她的圍巾口罩,跪在旁邊一邊熟練地開始心肺複蘇,一邊吩咐另外一個已經慌得不行的阿姨打電話。
“趕緊打120。”
阿姨哆哆嗦嗦拿出手機,“哦哦哦,好,120,說什麽。”
郁南一邊按壓她的胸口,一邊冷靜說:“山城路公園南入口向西150米,有六十歲左右的女性休克,快打。”
阿姨照做了。
郁南:“打完120,打給她家屬。”
“好好好,打給家屬。”
“病人有什麽疾病?”
“我只知道她高血壓。”
“別的呢?”
“我不清楚了,一會兒她兒子來,你問問他。”
“你喊她名字,其他人安靜。”
郁南不說話,緊緊抿着唇認真搶救。
掌心的擦傷因為太過用力滲出血珠,從指縫流出,流到了阿姨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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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神賽跑時,每一秒都很煎熬很漫長。
本是寒冷的初冬早晨,他的臉上卻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不知道第幾滴血流下來後,躺在地上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圍觀的人松了一口氣,而後鼓起了掌。
郁南狠狠松了口氣。
太好了,他又贏了。
因為太用力,放松後郁南的雙手在顫抖。
幸運的是,時間尚早,車子不堵,120很快就到了,阿姨很順利地上了擔架。
郁南看了下表對醫護人員說:“病人有高血壓病史,心髒驟停,心肺複蘇五分鐘。”
醫生給了他比了個大拇指。
救護車鳴笛走了,郁南這時候才洩了氣,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擦汗。
有人給他遞紙巾,“小夥子,擦擦汗。”
“要不你也去醫院消毒包紮一下吧。”
郁南接過紙巾謝過,道了謝,擦了下身子爬了起來。
人群逐漸散開,郁南本想離開,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兩兩交配的四條狗。
郁南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精蟲上腦的小雜種。
郁南本來想走了,但想到那兩個阿姨對這四只狗寶貝差點都沒了命,只好走過去安靜站着,耐心等它們交配完,牽起四條狗繩,坐在公園長椅上耐心等着他們的主人過來認領。
但發情中的狗狗哪能安安靜靜坐着等,而是東竄西竄,郁南只好忍着掌心的疼,起身遛狗。
郁南邊遛狗,邊祈禱那個阿姨沒事,趕緊回來找狗才好。
他要回家睡覺。
*
楚究從鵬程萬裏診所出來,剛到公司就接到了蘇阿姨的電話。
他讓李信揚驅車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山城公園南入口。
可剛到公園,蘇阿姨又來了電話,說人已經醒了,現在在120上,準備去省人民醫院。
楚究又掉頭往醫院趕去。
李信揚無意往窗外一瞥,一眼就看到正在交配的小狗。
李信揚臉趴在玻璃窗上說:“這不是子孫滿堂和蘇阿姨的嘟嘟和喏喏嗎?”
估計兩人約着遛狗,不曾想周玉荷暈倒了,狗不能帶上救護車,被扔下了。
楚究目不斜視:“狗再說,先去醫院。”
而周玉荷生命體征平穩,在救護車上就吵着鬧着要下車,很快從急救中心轉到了普通病房。
楚究他們趕到時,她坐在病房裏,鬧着要出院去找救命恩人和狗。
蘇阿姨則在勸她先好好休息。
楚究一臉擔憂問:“媽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老毛病。”
蘇阿姨叫蘇宛青,是今天小壽星張丘墨的母親,她看到楚究來了,終于吃了個定心丸。
蘇宛青:“阿究你終于來了,吓死我了。”
楚究:“抱歉,讓您擔心了。”
蘇宛青驚魂未定:“本來我倆約着遛狗的,可我家嘟嘟和喏喏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瘋跑起來,子孫和滿堂就追,我和你媽媽都沒抓住繩子,它們就亂跑,不料嘟嘟和喏喏沖到馬路上,子孫和滿堂也跟過去,正好兩輛送外賣的電動車沖過來要撞上子孫和滿堂,你媽一着急,就暈了,後來是幫我們追狗的小夥子給你媽急救,救了你媽媽。”
楚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蘇阿姨,給您添麻煩了。”
蘇宛青看楚究,越看越喜歡,長得帥,能力強,人還成熟穩重,如果他和自己的兒子張丘墨能成一對兒,那真的是美事一樁。
兩家人也算門當戶對,雖然楚究今年已經32歲,張丘墨才24,但男人年紀大一些會照顧人。
蘇宛青:“不麻煩不麻煩,倒是你媽受苦了。”
周玉荷:“宛青啊,今晚是丘墨的生日宴,你還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回去吧,麻煩你了。”
蘇宛青:“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蘇宛青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笑着對楚究說:“阿究,丘墨很期待你今天晚上能來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還沒等楚究開口,周玉荷連忙答應,“楚究一定去,禮物都準備好了。”
蘇宛青眉開眼笑,“那好,我先回去了,我命家裏人去公園找小狗了,我去看看找到了沒,找到了把子孫和滿堂給你們送回去。”
周玉荷:“好,我等着你給我送子孫滿堂。”
周玉荷一語雙關,兩人一愣,接而心照不宣笑了起來。
蘇宛青:“送送送,送子孫滿堂。”
而楚究卻覺得,子孫和滿堂這兩條狗真的應該改名字了。
等蘇宛青一走,楚究給周玉荷掖了掖被子:“媽,我今天晚上還有事,歐洲那邊的項目還要收尾,你怎麽随随便便就答應了呢。”
周玉荷臉一冷,看向李信揚。
李信揚自覺不妙,但感覺此時逃已經來不及了。
周玉荷:“李信揚。”
李信揚畢恭畢敬道:“夫人。”
“你還能不能幹了,項目收尾也要董事長親力親為,怎麽,集團給你開工資開少了?”
李信揚就知道自己又成了背鍋俠,權衡利弊之後,連忙求生欲滿滿道:“項目收尾我可以組織,董事長今天晚上有時間去參加宴會。”
周玉荷滿意收回目光:“嗯,這還差不多。”
楚究:“……”
李信揚:“那夫人,董事長,我就先回公司了,您的救命恩人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夫人您好好休息。”
李信揚說完,腳底抹油一般溜了,楚究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背後燙出兩個洞來。
楚究無奈地看向周玉荷:“媽!”
“怎麽了?讓你去參加個生日宴,跟要了你的命一樣,你看看子孫和滿堂,一見到小母狗就知道狂追,知道要給自己繁衍後代,你跟它們學學。”
楚究默默收拾病房裏的東西,不說話,有誰會想到堂楚氏總裁,在親媽眼裏還不如兩條小狗呢。
周玉荷沒好氣道:“跟你說這個事你就裝死,你年輕的時候我不催你,你不看看現在自己多大年紀了,再過幾年,你要生都生不出來了,好的基因都被憋壞了。”
楚究給她捏背,不說話。
周玉荷覺得唱黑臉沒用,就哀傷地嘆了口氣,開始演苦情劇:“也不知道我這輩子能不能抱上孫子孫女,我這個身子骨啊,楚究啊,我們孤兒寡母一路走來多不容易,你爸走得早,留了這麽一個爛攤子給我,你好不容易長大了,可我也老了,幫不上你,現在還是在單打獨鬥,沒有一個人幫着你,你看,你沒個家人,多可憐。”
楚究:“信揚不是在幫我嗎?”
周玉荷沒好氣道:“信揚有女朋友,總有一天要結婚生子,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嗎,那些董事,那些下屬,你以為他們是好東西,都是一些你弱他就強的玩意,特別是你那個堂叔一家,就盼着我們家斷子絕孫,好讓他孫子繼承家業。”
楚究的爺爺只有楚究爸爸一個孩子,到他二爺爺家有三個孩子,楚究還沒出生爺爺就去世了,楚究爸爸在楚究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留個大擔子給周玉荷一個人扛。
周玉荷可太知道身邊孤苦無依的痛苦了,她并不想讓楚究跟她一樣,庸庸碌碌大半生,身邊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可這孩子偏偏生性冷淡,一副準備孤獨終老的模樣。
加上楚究二叔家人丁興旺,和楚究平輩的楚城和楚平,前段時間才生了第三胎,天天在周玉荷面前顯擺,周玉荷都快氣死了。
楚究:“媽,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好好照顧你,你放心。”
周玉荷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你說,你是不是還在惦記那個左星河?”
楚究面不改色道:“沒有。”
說到這個左星河,周玉荷就來氣,之前楚究不理睬他的時候,他對楚究軟磨硬泡使出渾身解數讓楚究跟他在一起,還時不時跑到她面前來刷存在感,說會一直陪在楚究身邊,害得她信了他的邪。
後來他忽然發現夢想和遠方比楚究重要,背着一把大提琴就出了國。
楚究從那以後就沒跟誰有過半分親近,直到現在,已經32歲高齡,還是個老處男。
吃的飯全長在身高和工作的本事上了,戀愛壓根兒就不會談。
周玉荷:“反正今晚你不去也得去,別給我耍什麽小心眼。”
楚究扶周玉荷躺下,“好,我一定去,你放心吧,好好休息。”
“我那個救命恩人找到了之後,你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他幫我追狗的時候摔倒了,然後再重謝人家,哦,不,帶他來見我,我要親自感謝他,哦不,我們要親自登門道謝,再送一面錦旗到他公司。”
“好,知道了,放心吧,交給我吧。”
訓完兒子,周玉荷想起子孫和滿堂,不禁黯然神傷,“我這一暈,也不知道子孫和滿堂還能不能找得到了。”
楚究:“我已經叫人去找了,你別操心了。”
周玉荷:“你不讓我操心,讓我放心,你倒是談戀愛去,結婚去,生孩子去,也不知道自己幾歲了。”
楚究:“……”
楚究覺得頭疼,結婚生子一直不在他的人生規劃範圍之內。
他喜歡用錢去擺平事情,需要付出感情的事真的既麻煩又累贅。
還好,楚究就接到了蘇宛青的電話,說她回去找狗的時候在山城公園找到了救命恩人,他牽着四條小狗在原地等,叫楚究過來一趟。
楚究挂了電話,“媽,你好好休息,救你的人找到了,還在公園裏,牽着小狗,我這就趕過去。”
“好好好,你快去。”
楚究趕到山城公園的時候,蘇宛青正在和救命恩人談笑風生。
救命恩人背對着他,看背影有點眼熟。
蘇宛青看到了楚究,朝他招了招手,對郁南說:“郁南,周阿姨的兒子來了。”
郁南回過頭,愣了下,笑容立刻凝固了。
來人居然是楚究。
先前還對他威逼利誘跟他談生意的楚究。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緣分?
事情非得往這個方向發展嗎?
楚究的反應比他還精彩,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驚愕和懊惱。
就像穿進郁郁蔥蔥灌木叢中的大狗,出來時身上沾滿了密密麻麻的蒼耳。
郁南決定把他趕回灌木叢裏呆着,讓蒼耳繼續攻擊他。
郁南咧嘴一笑,趁着沒人注意,快速地朝他wink了下,接而擡了擡眉,還悄咪咪用手指給他比了個心。
郁南擺出一副第一次見面情不自禁的樣子,真誠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戲谑:“哇,他好帥啊。”
楚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