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人嘛就像海裏的魚
第15章 男人嘛就像海裏的魚
兩人的博弈最後以楚究黑着臉叫他出去結束,楚究果然是個斯文人,沒叫他滾,而是叫他出去。
郁南贏了這場博弈,但并不開心,他大概知道了武俠小說裏練功失敗破功前一秒的走火入魔是什麽感覺了。
心髒驟停半秒鐘之後接而瘋狂提速,渾身上下所有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腦殼上,突突地沖撞太陽穴,恨不得下一秒從七竅裏噴出來糊對方一臉。
什麽叫衣冠禽獸,這就叫做衣冠禽獸。
在光天化日下回憶那種事,然後臉不紅心不跳地跟陳述事實一樣把那天晚上最後的結局說出來,簡直就是沒臉沒皮。
郁南深刻理解了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還想着辭職要有成年人的體面,沒想到楚究竟把他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但那晚确實是自己暈了過去。
爽暈了,所以楚究挺得意。
一刻都等不了了,他要立刻馬上把辭職報告甩在楚究的臉上。
過不了一會兒,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禮貌性地響了兩聲敲門聲之後,郁南黑着臉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一副同歸于盡的姿勢,似乎手裏拿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大砍刀。
郁南把辭職報告、五十萬的支票和25塊錢放在楚究的辦公桌上。
楚究目不斜視繼續忙碌,眼睛都沒擡,“我沒叫你進來。”
郁南很不爽,沒理會他,轉身就要走。
楚究:“我沒叫你回去。”
郁南回頭不轉身,皮笑肉不笑道:“從現在起,你可不是我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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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究:“我簽字了你才能離職。”
郁南:“那你快簽。”
楚究:“過來。”
郁南:“你說,我站這兒聽得到。”
楚究雲淡風輕:“你不過來我就不簽。”
郁南氣結,他現在的生物年齡是22歲,楚究32歲,楚究多吃的那十年飯,估計都用來長心眼了。
正所謂姜還是老的辣。
郁南在辭職這件事上沒什麽經驗,只好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聽候發落。
楚究把辭職報告和50萬的支票先放一邊,指着那兩張十塊和五顆硬幣:“這是什麽?”
郁南:“車馬費。”
楚究看着他不說話。
郁南:“昨天的打車錢。”
楚究撥開那25塊錢,拿起那張五十萬的支票問:“你朋友不做這筆生意?”
兩人明争暗鬥這麽久,終于把這件事提到明面上來說了。
郁南早就組織好語言怎麽高貴大氣地回絕他了,“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也跟你沒關系,你倒也不用擔心我會要挾你,或者利用周阿姨逼迫你,花這麽大手筆來擺平。”
楚究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不可能。”
郁南只想讓他快點簽字然後走人,“我要是以後要挾你,我這輩子倒着走好吧,趕緊簽了吧。”
楚究:“我說的是你暈的事,不可能是裝的。”
“……”咱們是在讨論離職的問題拜托?
郁南臉色沉了沉,楚究今天是想抓着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放了。
郁南拉開楚究對面的椅子坐下來,胳膊規規矩矩交疊在桌上,腰杆子挺得筆直,像個乖巧聽課的學生,只是這個學生笑得有點意味不明。
楚究也放下手中的活,十指相交,手肘撐着桌沿,姿勢随意,似個耐心傾聽學生疑問的老師,只是這個老師神情有點玩味戲谑。
郁南挑了下眉,“董事長知識淵博,想必聽過一句話。”
楚究:“洗耳恭聽。”
郁南得逞一笑:“我的孩子一定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郁南說完,挑釁地擡起下巴,安靜地看着楚究,終于從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愠怒。
男人奇怪的占有欲就像狗狗撒尿一樣,以為撒了尿的地盤就是自己的了,不管這地兒是否喜歡,但就必須占着。
每次一激,總是會急得跳腳,真是屢試不爽。
但楚究沒有按照他的預想氣急敗壞,而是雲淡風輕笑了笑,情緒穩定得跟偷偷喝過中藥調理過身體一般,這倒是把郁南整不會了。
楚究想了想,很淡定地點了下頭:“是這麽個道理。”
郁南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孩子的事跟你無關,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接下來,就該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楚究玩味地看着他,郁南故作深沉老城地回視。
楚究嗤了聲 :“你怎麽不裝深情了?”
郁南才回過神,自己的深情人設掉了一地,更沒料到楚究會直接拆穿他,但卸下僞裝之後整個人輕松許多,僵硬半秒鐘之後語氣也軟了下來,“深情并不是裝,而是我看開了,放下了,豁達了,決定忘了你。”
楚究:“……”
為了增加點可信力,郁南解釋道:“我得了貴人點撥,你母親也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我想想也有道理,咱倆也算特別太合适,為了不困擾你,為了不折磨我,我決定,要拿的起放得下。”
楚究:“這就放下了?這麽快?”
郁南咧嘴一笑,“男人嘛,跟海裏的魚一樣,多的是,追不上這個,那就追下一個。”
郁南情不自禁冒出海王言論,楚究的臉色肉眼可見黑了下來。
郁南生怕楚究潑他一臉枸杞,正想着怎麽戰術性開溜,正好有人幫他了。
有人在敲門。
郁南努力保持職場禮儀:“您繼續忙。”
郁南剛轉身,楚究喊人:“請進。”
郁南目不斜視和李信揚擦肩而過,李信揚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過頭看郁南。
楚究沉聲道:“好看?”
李信揚連忙收回眼神,聽老板這不爽的語氣,估計剛才又被惡心到了。
楚究不動聲色把郁南辭職報告和支票收進抽屜裏,李信揚遞給他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年紀和郁南相當,濃眉大眼的,笑得陽光開朗,眼窩有些深,麥色皮膚,典型東南亞人的形象。
他肌肉發達,身板像一只手指頭能拎起兩個郁南那麽多。
楚究皺了下眉,他拿人跟郁南這個精神分裂比做什麽。
李信揚看楚究愈發冷淡的臉色,清了清嗓子,“放心,不是老董事長給您安排的相親對象。”
楚究:“他是誰?”
他叫頌帕善.格潘,是國王弟弟的兒子,據說來我們這兒讀研究生,就臨時改了行程先到我們這兒來。”
楚究:“按最高規格接待,安排好他學校裏的事。”
李信揚:“好,已經跟周總監說過了,到時候會安排您和他見面。”
楚究:“嗯。”
李信揚:“您生日快到了,老董事長生怕您趕不回來,交代這周不要出差,她希望你在家過,所以餘村希望小學建成儀式和天使基金會捐贈儀式我就推了。”
楚究點了下頭,“希望小學建好了?驗收如何?”
李信揚:“嚴格把關,沒有差錯。”
楚究:“以公司的名義,再贈送一批桌椅、投影儀和空調,再設立一個獎學金,一個助學金。”
“好,希望小學校長想讓您當名譽校長,這事兒怎麽說?”
“推了。”
“這次捐贈數額巨大,天使基金會的會長說要給媒體寫公開信感謝您。”
“他要這麽做的話,就把錢拿回來。”
“……”
李信揚彙報完工作,才瞧見辦公桌上的大半杯枸杞水。
枸杞放好多,水都泡得變成了蝦色,泡開的枸杞浮在水面上,鋪了滿滿一層。
李信揚的媽媽退休後注重養生,去看了中醫說氣血虛虧,平時白開水泡個七八粒枸杞當水喝,覺得上火的話可以放些菊花。
氣血虛虧泡七八粒都有可能上火,這得虛成什麽樣才需要泡那麽多?
李信揚的眼神在楚究和枸杞水之間來來回回,最後委婉善意地提醒:“董事長,您要注意身體。”
楚究看了眼李信揚,又看了眼枸杞水,“倒掉。”
李信揚拿去倒了:“誰給你泡的,泡那麽多,正常人即使一夜縱欲也不至于喝這麽多,除非身體不行很虛。”
李信揚的父母曾是周玉荷的左膀右臂,楚究是楚家最小的孩子,父親又去世得早,周玉荷性格強勢,不願楚氏集團落入那些草包一樣的堂叔手中,畢竟楚氏集團是楚家祖祖輩輩的心血,加上孩提不似大人會陽奉陰違,在父母的教唆下,楚究的堂兄弟們對楚究的孤立和惡意可想而知。
左星河是第一個出現在楚究身邊的朋友,那麽李信揚就是第二個。
楚究年長李信揚三歲,李信揚打小就是跟在楚究屁股後面長大的,現在兩人雖是上下級的關系,但其實情同手足。
現在楚究的手足話說得有點多了。
對于楚究這種一向嚴于律己、潔身自好的成功人士來說,一夜縱欲并不是什麽光彩的詞。
所以楚究要揮刀斬手足了。
他指着桌上的25塊錢,對李信揚冷聲道:“拿着錢,滾。”
楚究好久沒有說重話了,李信揚戰戰兢兢地拿着那25塊錢,不知道這是不是解除勞動合同的違約金。
如果是,未免太少了。
李信揚:“這是什麽錢?”
“昨晚的車馬費。”
“……郁南給的?”
楚究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李信揚不是很想拿這份車馬費。
而慷慨給了人車馬費的郁南回到辦公室,奇跡一般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人都來了,而且個個神情嚴肅。
總監辦公室的門緊閉着,隐隐聽到周亞蘭講電話的聲音,似乎在發火。
郁南聽到張亞蘭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現在讓我怎麽辦?”
郁南問江偉光,“江總,發生啥事了?”
江偉光已經年過四十,估計想當總想好久了,被郁南這一聲“江總”哄得心花怒放,壓低聲音對他說:“出大事了。”
郁南:“怎麽?”
“東南亞代表團那個事,翻譯是外聘的,那個翻譯的母親去世了,回家奔喪,還有一個多小時人家的飛機就落地了,小語種的翻譯不好找,以董事長的性子,咱們周總監要倒大黴咯。”
江偉光話音剛落,周亞蘭黑着臉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東南亞代表團到訪這個事一直是周亞蘭在盡心盡責地準備,郁南全程跟着,知道周亞蘭有B方案,就是她全程英文介紹,對方也會帶翻譯,再翻譯成他們的語言。
但這次代表團參觀的是日用品的生産線,涉及到一些草本知識,用英文講述,講不出古老的東方智慧,沒有任何美感。
江偉光嘆了口氣,“大麻煩。”
郁南問:“這事兒有這麽嚴重嗎?”
江偉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這個秘書辦是前董事長設立的,董事長上任之後,基本上只用李助理一個,秘書辦逐漸淪為打雜的,估計是想慢慢邊緣化,最後把整個部門給裁了。”
郁南還是很贊同楚究的做法,現在信息化網絡化,如果有問題李信揚直接和各個部門總監溝通,無需再經過秘書辦傳達。
江偉光一臉同情地看向郁南:“我倒無所謂了,都快退休的人了,倒是周總監,還有小郁你啊,年紀輕輕的,萬一部門沒了,你們該上哪裏去呢。”
世界上所有的職場都一樣,每一個辦公室都有一個唱衰的,似乎比公司一把手都要清楚公司的發展方向。
郁南笑嘻嘻地說:“我們年紀輕輕倒還好吧,上沒老下沒小的,一家吃飽全家不餓,有錢就成家生娃,沒錢就逍遙自在,沒有什麽中年危機,你說是不是江總?”
中年男人江偉光啞口無言。
郁南是個人精,當然知道怎麽收場,“現在的中年人實在太難了,并不是誰都像江總一樣,在中年危機之前先實現了財富自由。”
有人給帶了高帽,江偉光自然不好發作,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郁南出去倒開水,路過董事長辦公室,隔音太好了,什麽都沒聽到,只能通過還沒拉上的百葉窗看到楚究沉郁的臉色和周亞蘭低垂的腦袋。
一向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茶水間已經有人在小聲議論。
“不知道楚總會不會趁機裁掉秘書辦。”
“無論裁不裁,周亞蘭這回完蛋了吧。”
“她都三十五了,據說今年才要結婚。”
“剛好回家洗手做羹湯。”
“可萬一下崗了,男方還願不願意娶她啊,聽說他老公可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啊。”
衆人頓時一陣嬉笑。
郁南最看不慣年齡攻擊。
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去,還沒等衆人尴尬就開始怼,“天底下活不到三十五歲的人多得是,”他頓了頓,掃了眼說閑話的衆人,陰陽怪氣道:“誰能保證自己能活到三十五歲呢。”
所有人:“……”
這些人估計沒見過當場撕破臉的人,有一點懵,還沒回過神,郁南又開始怼:“嫁人又不是下鄉扶貧,因為下崗了就不願意娶那就不嫁,天下那麽大,有的是廣袤無垠的森林,這年頭還有誰會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呢。”
郁南這翻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因為他曾經就活不過三十五歲,他更知道廣袤無垠的森林有多香。
怼完人,郁南轉過身翻了個白眼,郁南差點被吓到眼球沒辦法歸位,沒忍住飙了句半髒不髒的話:“我敲。”
眼前,沒有廣袤無垠的森林,只有雖然是棵歪脖子樹但站得跟大白楊一樣筆直的楚究,還有李信揚和周亞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