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限好文,盡在52書庫 52shuku.vip
第30章
事實證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郁南不讓楚究說話,可楚究早不說晚不說,在關鍵的時候冒一句,差點讓他功虧一篑。
郁南當然是不會答應周玉荷的提議,“周阿姨,您不用擔心我,我都成年了,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您的心意我領了。”
周玉荷很失落,但也不想強人所難,“好的,那你有什麽需要,随時聯系我,注意身體,不要熬夜,不要加班。”
郁南:“我知道。”
周玉荷:“要不到楚究公司上班,楚究給你安排個清閑一點的工作。”
楚究:“可以。”
郁南悄咪咪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不用,我現在工作很好,能勝任。”
周玉荷:“那你上司人怎麽樣?會不會為難人?”
郁南咳了下,中規中矩夾帶私貨,“老板人還行,能力很強,也不為難人,就是莫名其妙不讨人喜歡。”
周玉荷聽完哈哈大笑,“你這孩子說話真逗,沒幾個員工喜歡老板的,不過我跟你說啊,只要他給你發錢,你做完自己的事之後,你就當他是空氣,別理他,臭着臉的時候說不定是在家被老婆罵呢。”
郁南也跟着笑,周玉荷當了一輩子的老板,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楚究冷不丁問:“怎麽個不讨人喜歡法?”
郁南:“說老板壞話不好。”
楚究:“我也是個老板,我看那些毛病我身上有沒有,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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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南:“一意孤行不聽勸,自作主張自命清高之類的小破老板通病吧,不過楚董事長您肯定沒有,您威名在外,能領導這麽大個公司,肯定和一般的小老板不一樣。”
周玉荷嫌棄道:“他怎麽沒有,我都以為你是在說他呢。”
兩人:“……”
郁南轉移話題,想起她家裏好像有小狗,救她的那天還在交配來着,就問:“周阿姨,你家小狗有小狗仔了嗎?”
“你說子孫和滿堂啊?他倆都是小公狗。”
郁南:“叫子孫和滿堂?”
周玉荷:“對啊,寓意很好對不對?這兩只小狗我還是去廟裏求師父賜名的,”她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楚究一眼,“不過事在人為,求神拜佛都沒有用。”
這倒也不必去廟裏求師父賜名,但不難看出,周玉荷對子孫滿堂的執念,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敏感話題來,郁南自知不能再待下去了,便和周玉荷告別。
郁南:“我朋友應該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周阿姨,改天再去看您。”
周玉荷:“好,郁南你要注意身體,沒事給我打打電話,有時間來看看我。”
郁南告別了周玉荷,周玉荷在病房裏長長嘆了口氣。
楚究:“媽,怎麽了。”
周玉荷:“郁南這孩子,給什麽都不要,別人巴不得的事,他卻避之不及。”
楚究笑了下:“郁南他一個人,沒有家人,從小就沒有。”
周玉荷愣了下,不可思議地看向楚究,心口不由得泛酸,“你說什麽?”
細想周玉荷才察覺,方才在說到家人時,郁南的神色有些陌生和遲疑。
這麽長大的孩子,究竟要有多柔軟又強大的心,需要自救多少次,才能變得正直善良。
楚究:“所以,請您關心他,但不要抱着報恩或者同情的态度去關心他,別太急切,他會躲。”
“媽明白。”
半晌後,沉浸在心疼郁南的周玉荷才回過神,楚究從沒有拜托過他任何事。
周玉荷:“所以今天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對嗎?”
楚究沒否認,像他們這樣孤獨長大的人,在情感上根本不知道主動索取,也不會接受。
“也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他,就擇日不如撞日。”
周玉荷:“兒子,你喜歡他?”
楚究沉默了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想了想笑了下又說:“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
雖然碰到了點小插曲,但辦妥了玉玉的事情,郁南整個周末都過得特別踏實,雙十一大促來臨之際,他上超市買了許多小玩具送到醫院,玉玉都很喜歡,他心情更好了。
他的好心情延續到了禮拜一,他早早就去上了班,一改打工人的星期一萎靡不振綜合征,整個人撲棱得像只喜鵲,見到公司小區的門衛大爺都熱情洋溢地打了個招呼。
門衛大爺:“小夥子星期一心情這麽好,升職了?”
“大哥,借你吉言。”
門衛大爺估計也會因為這一句“大哥”高興至少兩個小時,若沒遇上什麽糟心事,還能高興一整天。
郁南來得早,這時候楚氏辦公大樓前面的廣場一般沒什麽人,但這次卻聚滿了人,有人拉橫幅,還有小喇叭播報。
郁南沒細聽,以為是讨薪團隊,走進一看才發現巨額橫幅上寫着——
#撈女周亞蘭當小三插足別人婚姻未婚先孕,用孩子要挾索要天價彩禮#
旁邊還有一個小喇叭循環播放,吸引了不少看客。
橫幅标題都是社會矛盾的熱詞,相當吸睛,周圍的吃瓜群衆議論紛紛,吃瓜群衆有社會人士,也有不少楚氏的職工。
醫院也是拉橫幅的重災區,郁南還是護士的時候,就有相當豐富處理這些事情的經驗,他被醫院醫務科的主任賞識,覺得他處理這類事情的辦法非常離譜但有用,奈何男護士不太多,産科護士長又是醫務科主任的前妻,所以醫務科主任也只能欣賞了。
郁南冷靜掃視一圈,大致情況就清楚了,這些人不是來維權,也不是來讨說法,單純來鬧事。
來鬧事的一般都會請托。
始作俑者藏匿起來了,頂在前面的是一整個團隊的托,有拍照的,有直播的,跟牛皮癬一樣,和保安周旋的經驗相當豐富,連安保人員都無能為力。
郁南眼眸一沉,抓了兩把本來已經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外套敞開,襯衣也扯開兩顆扣,讓自己看起來有點狂妄不羁,吊兒郎當地擠進了人群中,站在橫幅下,環視衆人一圈。
人群中安靜了一瞬,只有小喇叭正在機械播:“撈女周亞蘭當小三插足別人婚姻未婚先孕,用孩子要挾索要天價彩禮。”
本來郁南就長得帥,在人群中就很亮眼,他這麽亮相,比橫幅更吸睛。
郁南也不慌,整個人穩如泰山,跟個大佛似的一動不動看着人群。
半晌後,看着無組織無紀律的人群終于有人冒出來說話了。
冒出來的是個皮膚黝黑個子不高的男人,郁南冷冰冰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後直視他。
皮膚這麽黑,看來沒少在太陽底下鬧事。
男人也上下打量他一圈:“你就是周亞蘭的領導?”
郁南高高在上地瞥了眼來人,說話有幾分領導的氣勢:“沒錯,你就是這些人的帶頭人?”
男人愣了下,開始聲情并茂控訴,“不是帶頭人,我是受害人的叔叔啊,我那個倒黴侄子在家尋短見呢,領導,像周亞蘭這種傷風敗俗的老女人,你們這麽大的公司怎麽能用這種人呢,她就是第三者插足別人的婚姻,懷了孕逼宮上位,現在又要28萬天價彩禮,你說說看,上哪裏說理去,我就是想讓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
以郁南對周亞蘭的了解,周亞蘭并不是這樣的人。
郁南冷笑一聲,盯着來人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往外吐:“你放屁。”
郁南是杏仁眼,睫毛又長,瞪人其實沒有一點威懾力,但好在他模仿力強,這些日子過來經過楚究耳濡目染,學到了點楚究那種冷漠滲人氣質,下巴往上擡,眼皮往下垂,再端着張撲克臉斜着看人,似乎來人是一坨奧利給,倒是有幾分唬人。
果然,不出郁南所料,對方愣了下。
剛才那些人顯然是在胡說八道。
來人短暫錯愕之後開始蹬鼻子上臉,“什麽叫做我放屁,這是事實,這種話瞎編對我有什麽好處?我要讓大家都看看這個害人精。”
但胡說八道這功夫,誰比得上郁南呢,回到了自己的主場,郁南很自信放松,火力全開全身心投入,開始怼人。
郁南冷笑一聲:“別在這裏給我裝對你沒好處,說吧,這場鬧劇雇主給了你多少錢?你剛才放的那一串字但凡有一個字是真的,我原地起飛給你看。”
郁南語速很快,來人趁着他喘氣的功夫插進一個字:“你……”
而後立刻被郁南打斷了,“你想問我怎麽知道的對不對?我不僅是他領導,我還是他前男友,這些事兒我能不知道?”
從天而降的前男友驚呆衆人,吃瓜群衆頓時唏噓一片。
一時間劇情突然撲所迷離起來,吃瓜群衆不知誰真誰假,吃得更起勁了。
郁南:“她認識那渣男時候那男的已經離婚一年多了,後來渣男想要她的錢又要自由,導致兩人馬拉松戀愛,直到意外懷孕才想着結婚,結果渣男不想出彩禮又想要老婆孩子,想用名聲逼她結婚,不想給彩禮又想要嫁妝,想吃軟飯又要碧蓮,她不願意了渣男就請你們鬧這場想讓她身敗名裂,是這樣吧?你管28萬叫天價彩禮?她年薪已經兩個天價彩禮了,跟渣男要28萬過分?”
郁南思維敏捷邏輯清晰,一口一個渣男怼得對方懵逼。
其實郁南也不全都是胡說八道,他無意聽到過周亞蘭私下接過幾次電話,給她打電話的人問她要錢,讓她給點外賣,充游戲幣、發紅包等等,開始他以為是周亞蘭的弟弟之類的,現在想想應該是渣男友。
鬧劇團隊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前男友,還說得頭頭是道,一般鬧劇都是吃瓜群衆多,願意強勢出頭的少之又少,至少他們團隊成立以來沒遇到過。
所以他們往常的經驗儲備裏沒有這麽一關,他們有點不知道雇主說的是真的,還是這位前男友說的是真的。
人群中終于有個看起來就特別愛碰瓷的大爺開口了,“她這麽大年紀沒結婚,現在又懷着孕,怎麽還有臉要這麽多錢?再說了,她自己都掙這麽多錢了,還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郁南笑了下,這一詐,倒是把渣男親屬詐出來了,他沉着臉走到這位大爺面前,學着楚究看人厭惡的表情,冷聲道:“這位渣男家屬。”
郁南雖然長得不是那麽有威懾力,但好在身高比這位老大爺高出許多,仗着身高差,垂着眼皮俯視的樣子倒是添了幾分氣勢。
老大爺愣了下,連忙狡辯,“我不是什麽家屬,我只是看不慣現在的女人,不守婦道,未婚先孕,還勢利眼,這樣的女人有人要都不錯了,還好意思要彩禮。”
郁南有必要整治一下中老年群體害群之馬的三觀,為廣大被“壞人變老”的刻板印象禍害的善良中老年群體正名。
“原來你們家不僅渣,還素質特別差,她年紀大有你年紀大嗎?沒有,她能懷孕你能懷嗎?你不能,你不僅不能懷孕,你還不能保證你的孩子就是你親生的。
“她自己掙的錢關你什麽事?哦,關你的事,你能眼紅嫉妒,勢利眼?你們才勢利眼,圖人家的人,圖人家肚子裏的孩子,還圖人家錢,就你們最不要臉。”
“什麽叫做這樣的女人有人要都不錯了,人家姑娘啥都能幹等着你要幹什麽?下鄉扶貧啊?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不守婦道,是你家渣男連最基本的人類行為規範都不遵守,坑蒙拐騙搞大人家肚子,我還在想是不是她自願的,是不是你家渣男強迫的,要是這樣,我送你們去坐牢。”
郁南逐字逐句反駁得有理有據,對仗工整,最後再來個倒打一耙,惹得衆人一片嘩然,本來是來鬧事的團隊,現在變成看戲的觀衆。
正在直播的托發現直播間漲觀衆飛快,恨不得怼着郁南的臉拍,清一色刷起“嘴借我”。
老大爺被怼得渾身發抖,指着郁南的鼻子罵,“看來周亞蘭這個賤人是跟你出軌厮混,所以才故意要這麽高的彩禮,目的是要逼我兒子分手,你們狼狽為奸,相互勾結,你一看就是個吃軟飯的,你從中作梗,你倆一個貨色。”
郁南也不躲,筆挺挺地站着,一時間不知道是大爺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還是他的鼻子指着大爺的手指。
郁南等他說完,咧嘴一笑,笑得人畜無害,老爺子不由得一愣。
本來劍拔弩張的節奏,因為他這一笑,忽然變得松弛。
但一張口,氛圍又變得緊張了。
“什麽叫我一看就是吃軟飯的,我就是個吃軟飯的,不知道了吧,分手之後我可是用盡了我的美貌和智慧使出渾身解數挽留周亞蘭,每天她下班我都用鮮花堵她,給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可惜人家好馬不吃回頭草,就我這棵年輕茂盛朝氣蓬勃的草,她都不回頭,你們這種頂都快謝了的歪瓜裂棗就別瞎折騰了,你們再鬧保不齊報警抓你們,來別人的單位鬧想着給別人丢人,其實最丢人的是你們,散了吧你們。”
最後郁南翻了個白眼,再揚了下手,像極了驅趕蒼蠅。
郁南轉過頭朝衆人揮手:“散了散了,別看了,楚氏的都回去上班,保不齊董事長就在看監控,看誰在離崗吃瓜。”
圍觀的楚氏集團的員工知道郁南是秘書辦的,狐假虎威真有效,衆人聞言立刻散了,吃瓜群衆還剩幾個中老年人。
郁南:“各位大姐姐,前面超市買東西前二百名滿五十送一板雞蛋,我昨晚逛超市的時候看到工作人員在換海報,去晚了可就沒啦,快去吧!”
吃瓜大嬸也樂呵呵地散了,方才還人山人海的廣場頓時像大浪淘沙一般,淘出了鬧事的團隊。
觀衆沒了,鬧事的團隊也不好演下去了。
這群幫人鬧事的托自從從業以來沒遇到過這麽能說的,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以往大家都要臉,都怕撕破臉,想着和和氣氣把事情解決的,就沒碰上過撕破臉皮不要臉的。
郁南轉過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停下來,偏了下頭斜了眼舉着手機直播的那個托。
托:“?”
郁南:“你在直播?”
手機幾乎怼着郁南的臉拍,郁南的顏值是經得起細品的,見直播間有人嗷嗷叫,托很有敬業精神地說:“是,要不你再說兩句?”
郁南笑了下,“好。”
直播間的彈幕翻了一倍多。
【我居然在一個八卦直播間裏想談戀愛正常嗎?】
【這顏值居然不出道嗎?】
【刀子嘴甜心,我可】
郁南當然不知道直播間裏網友調侃什麽,他自始至終沒看到周亞蘭的身影,也沒有看到渣男,郁南猜測她和渣男在一起,渣男讓她看這個直播。
郁南:“蘭姐,面子和名聲沒那麽重要,被別人議論不會生病,也不會發財,所以沒關系,不要被這種莫須有的東西折磨和束縛,社死又不是真的死,別人用唾沫星子淹你,你就用高壓水槍噴回去,你現在應該站起來保護自己,保護孩子,我們遵紀守法,辛勤勞動,依法納稅,報效祖國,國家保護的是我們,怕什麽。”
剛才還在撕逼,現在忽然正能量,帶頭的托都忍不住給他鼓個掌,“好!”
郁南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帶頭的托:“?”
郁南扶額啧了聲:“哥們,你堂堂七尺男兒,一表人才的,一看就是聰明伶俐能成大事的人,別什麽爛錢都賺,做點伸張正義的事,幫大夥兒向黑心老板讨薪啥的,別總替老鼠鳴冤。”
帶頭的托撓了下後腦勺,莫名有點羞愧,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這個人居然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且不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這情緒共情能力,還有這控場能力,絕對适合幹這一行。
帶頭的托抛出橄榄枝:“你要跟我們一起幹嗎?”
郁南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不了,我吃軟飯。”
“……”
直播間網友:哈哈哈哈準了。
老大爺嘴鬥不過,只好武鬥,他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一塊石頭,三兩步追上郁南,哐一聲,用力往郁南的後腦勺上砸。
衆人驚呼之後接而是一陣騷動,外圍的保安沖過來把老大爺摁在地上,郁南只覺得腦殼一陣刺痛,接而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沒站穩。
沒站穩就沒站穩吧,那就不勉強站穩了,倒地吧。
不倒地沒有震懾力。
倒地之前,郁南心想這次楚究必須給他算工傷。
現場短暫混亂之後秩序井然,那些鬧事的托和老大爺被保安控制住了,等着警察來處理,郁南在保安隊長的陪同下上了救護車,警察到了之後把人都帶走了,楚氏大廈前面的大廣場歸于平靜,一陣冷風吹過,連閑言碎語都吹散了,像無事發生。
離楚氏不遠處的咖啡廳裏可就沒這麽平靜了,渣男約周亞蘭在咖啡廳聊天,威脅如果她不來就發親密照,周亞蘭坐下來,他就打開手機,進入直播間,把楚氏集團廣場前發生的一切給周亞蘭看。
周亞蘭氣得臉色發白,咬牙切齒道:“你真是個畜生啊!”
“你給我錢,我立刻叫他們回來。”
“你想得美。”
“那你就看着。”
周亞蘭捂着小肚子,閉了閉眼,心想當初瞎了的豬看人都比她看得準。
從直播間裏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周亞蘭越來越忐忑。
楚究一向提倡公私分明,不提倡員工加班,但也不允許員工因為私人形象影響公司形象,如果公司出面解決,她這份工作估計是保不住了。
等到郁南出現在屏幕中而不是保安隊長或者公關部的人時,周亞蘭有點詫異。
她更沒想到郁南半真半假胡說八道,竟将局面扭轉了。
渣男氣得臉冒綠光,咬牙切齒威脅他:“你打電話讓他閉嘴,不然明天全網就是你的照片,快點。”
周亞蘭抿了抿唇,剛拿出手機,直播間裏郁南對她喊話。
告訴她面子和名聲沒有這麽重要,如果別人用唾沫星子淹她,那就用高壓水槍噴回去。
周亞蘭捏着手機的指尖泛了白,而渣男在她耳邊污言穢語,她放下手機,擡眼看向渣男。
這個人知道她最害怕什麽,就選擇她最軟弱的地方拿捏。
接而,郁南被這個渣男的爹給砸暈了。
她猛地起身,端起咖啡杯潑向他,在渣男愣神時候,她用手機指着渣男,“你敢傳,我就敢報警抓你,你試試看,你爸故意傷人,等着坐牢吧。”
周亞蘭顧不上渣男的狼狽,提起包奪門而出。
她走出咖啡廳時,一直壓抑昏暗的心終于慢慢透進了光。
她在單親家庭長大,母親一直在楚家做家政拉扯她長大,今年三十五歲,考上頂級學府,如今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在職場上打拼多年,已經是女強人的姿态,雖然一直在努力自救,但內心深處仍藏着童年時期的狼狽,怕人笑話,怕人指指點點,為了所謂的名聲和面子,一直委屈自己。
所以才會被渣男拿捏。
她現在懷着孩子,以後為人母,如果骨子裏還這般軟弱,怎麽去保護自己的孩子呢?
其實她也無數次想過破罐子破摔,撕開這層皮灑脫地活着,但至始至終缺少了些勇氣,一直以來,她身邊也沒有能替她挺身而出,幫她撕破這些世俗桎梏。
沒想到,這個人是郁南。
周亞蘭沉了口氣,給律師朋友打了個電話,把這些年給渣男的轉賬記錄,渣男威脅他的聊天記錄和方才的錄音全發到他的郵箱,而後往醫院趕去。
*
而楚究今早并沒有早來。
全資子公司今天揭牌,他和李信揚去參會,回到總部的時候,已經是上班兩小時後。
楚究路過秘書辦公室,下意識往裏看,只有江偉光一人在一本正經摸魚。
他站在落地窗前朝下看,下面鬧事的人已經無蹤影了,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和郁南的對話還停留在250塊錢的轉賬,他發了條消息過去。
【人呢?】
結果消息沒發出去,消息前面是個紅色的感嘆號。
楚究:“……”什麽時候又删了。
楚究想了下,給周亞蘭打電話,“秘書辦的人都哪裏去了?”
周亞蘭一五一十告訴楚究。
周亞蘭講了好多,楚究只聽見幾個字——
郁南被打暈了。
李信揚準備而剛走到秘書辦門口的李信揚身邊飄過來一個人影,仔細一看是楚究。
楚究腳步都沒停:“今天我不在公司。”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消失在樓梯的盡頭,上次楚究走那麽快還是……
好像楚究從沒走這麽快。
到底什麽事那麽着急外套都沒穿,零下的溫度穿西裝襯衫出門,也是相當炸裂的。
楚究開車到醫院時,保安隊長和周玉蘭都在,郁南靠在病床上,三人正在談笑風生,這氣氛和歡樂鬥地主就差一副牌,若不是郁南後腦勺上确确實實貼了塊紗布,楚究差點都分不清誰是病人。
不是說他被人用石頭砸後腦勺,整個人直接倒地,保安隊長扛着上了120救護車嗎?
可這感覺應該是他自己開車來的,順便帶上了周亞蘭和保安隊長。
保安隊長:“郁南,上次錯怪你,你可別見怪。”
郁南:“你職責所在,本分工作而已。”
周亞蘭:“還說呢,也不知道保護自己。”
郁南點了點頭:“我下次帶個頭盔和護盾。”
三人聊着天,見楚究突兀地出現在病房門口,他們都愣了下,接而保安隊長和周亞蘭連忙站起來,整個人變得局促起來,尤其是周亞蘭,特別羞愧和不安。
而楚究已經沒了超速行駛往醫院狂奔的慌張,冷淡地看着病房裏。
其實周末在醫院一別,郁南搞不清楚究在搞什麽鬼名堂,本來楚究單方面攪局讓他很不爽,郁南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直覺楚究是刻意讓周玉荷知道他懷孕的事。
楚大董事長向來步步為營,無論身處什麽環境,都會利用身邊的環境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
但楚究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除了他之外,最不想讓周玉荷知道這件事的人就是楚究了吧。
楚究難道是想讓他把孩子生下來送給周玉荷養,他好有個交代?
可按照他對周玉荷的了解,她不會讓楚究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但周玉荷的關懷又讓他動容,以至于他都能原諒楚究出的這個爛招數,兩者一中和,只剩無可奈何。
周亞蘭和保安隊長還沒反應過來,為了不讓氛圍凍死人,郁南只好開口:“董事長?你怎麽會在這裏?”
楚究沉默走進病房,沒回答他的話。
郁南話一出口才察覺他這句話真的是情商堪憂,來這兒當然是來看他的,于是補充了句:“您親自來看我的?”
事實證明,腦子受過傷之後一片空白的時候真的不适合開口說話,保安隊長和周亞蘭咳了兩聲示意他別再說了。
人都來了。不是親自來,還能是借屍還魂來麽。
保安隊長雖然學歷不高,但給各種領導開過車,學歷不夠圓滑來湊,巧妙地轉移話題,“董事長來了,請坐。”
楚究點了下頭:“你們坐。”
郁南:“……”老幹部麽。
兩人坐是不敢坐了,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等着領導視察。
楚究站在病床前,盯着郁南的後腦勺看。
郁南手下意識地往後探,想摸一下傷口。
楚究突然冷聲制止:“別碰。”
郁南吓得一哆嗦,短促地吸了口涼氣。
楚究擰着眉問:“疼?”
郁南沒好意思說是被他吓的,眼睛快速眨了眨,“有一點疼。”
病房裏又陷入了沉默,一旦安靜下來,注意力就會集中,這時候郁南的傷口是有點疼了。
郁南:“我沒事,謝謝董事長關心。”
郁南還想說董事長日理萬機,忙的話就先走一步,楚究沒搭理他,看向周亞蘭:“你打算曠工?”
周亞蘭愣了下,接而又說不出的酸楚。
不得不說,楚究是個好老板,他一上任就說,誰幹得怎麽樣,他心裏有數,不會讓好好幹活的人吃虧。
周亞蘭:“我這就回去補一個請假流程。”
楚究看向保安隊長,兩人眼神一對上,保安隊長立刻說:“我也回去組織個培訓,以防下次再讓我們的受傷。”
楚究點了點頭,“可以。”
兩人麻溜開溜,病房裏只剩郁南和楚究。
楚究和郁南相顧無言,氣氛尴尬得郁南恨不得自戳傷口讓自己暈過去。
但楚究的人生字典裏似乎沒有尴尬兩個字,拉出凳子屁股一沉,也不看他,而是相當悠哉地刷視頻。
還外放。
看來做成大老板的第一步就是臉皮厚。
視頻放出來,郁南更想戳暈自己了,他看的正是剛才他在公司前面的廣場舌戰群雄額視頻。
也不是舌戰群雄,而是他一個人單方面輸出。
郁南胡說八道的時候覺得自己思維敏捷邏輯清晰,現在回過頭來聽,确實思維敏捷邏輯清晰,所以怼過人之後,他從不會覺得自己沒發揮好。
可現在有個聽衆,他還是有點尴尬,“老板,要不你關了視頻,事情的經過我講給你聽?”
楚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用,你好好休息,我自己看。”
“……”
他話雖然這麽說,但并沒有讓他好好休息的意思,除了語氣有點揶揄之外,他竟然還調高了音量。
郁南沉默地躺回去,默默地翻了個身,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
楚究終于看完了,郁南才翻回身,看着他邀功:“事情處理得還不錯吧?”
楚究:“你自己覺得怎麽樣?”
郁南幾乎脫口而出:“很不錯。”
其實郁南想用“很漂亮”來形容,想了下做人要低調,就換成了“很不錯”。
楚究冷笑了下,“搞成工傷,是很不錯。”
郁南碰了下後腦勺,滿不在意道:“小傷。”
“小傷,但暈了。”
郁南見楚究上綱上線的樣子,覺得有點搞笑,說出了實情,“暈是裝的,吓吓那個老頭,他都沒怎麽敲到,無大礙。”
楚究一臉無語看着他之後,語氣愈發冷淡:“那是,他都沒拿刀捅。”
“……”
郁南也懶得搭腔,但感覺十分憋屈,事辦好了,沒給公司造成實質性的影響,事情前前後後不到十分鐘,對家請的媒體還沒到現場就完事兒了,到頭來換來他一陣陰陽怪氣。
楚究肯定是不想給他賠工傷的錢,只想壓榨他的勞動力!
郁南沉默了一陣不理人,但有的人并不自覺,不但沒識趣地離開,反而起身去拆床頭的果籃。
果籃是周亞蘭在醫院樓下買的,說是空手來看病人不吉利,要有儀式感。
郁南确實有點口幹了,如果楚究此時給他削個蘋果剝個橘子,給他個臺階下,那他可以勉為其難地一笑泯恩仇。
他悄咪咪回過頭瞄了眼楚究,楚究挑了個橘子,又大又紅的橘子。
郁南躺回去,故意咳了聲,“病房空調開太大,好幹燥,喉嚨好難受。”
暗示很明顯了!
楚究也沒搭腔,開始剝桔子,病房裏頓時一股橘子香,郁南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他這都接近明示了,楚究雖然是老板,但來探望病人,總要有探望病人的樣子吧。
但他等了許久,沒等到楚究招呼他吃水果,而是聽到了楚究的聲音,“嗯,橘子很甜。”
郁南翻了個白眼。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郁南翻過身準備自給自足時,楚究正好将剝好的橘子遞過來,郁南的嘴就這麽怼在了橘子上面,當然,還有楚究握着橘子的一截手指頭。
郁南皺了下眉,往後撤了撤,擠得雙下巴都出來了,而楚究手還擡着,一動不動。
郁南:“……”
楚究:“吃不吃?”
“給我吃?”
楚究動了下剛才被他嘴蹭到了的指尖,“你嘴都迫不及待怼上去了,不然呢?”
郁南看着他的指尖,一時間不知道他說的怼上去,是怼上了橘子,還是怼上了他的手。
郁南接過,躺回病床慢條斯理地吃着橘子。
雖然人家橘子剝了,但郁南卻出爾反爾,忍不了剛才楚究的陰陽怪氣,決定不下這個臺階。
郁南正想着怎麽陰陽怪氣回去時,楚究開口了,“如果不受傷,事情處理得很漂亮。”
郁南吃軟不吃硬,有人順了一下毛就乖了。
楚究:“下次再遇這種事,斟酌一下,不要受傷。”
郁南剛想反駁,楚究立刻開口,“我媽會擔心。”
郁南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就咽了回去,乖順道:“哦,好。”
人一旦被誇,就容易飄,郁南精神了,立刻想到了正事還沒辦,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最正經的事情,“老板,這算工傷吧?醫療費用報銷吧?”
楚究:“再給你頒個三寸不爛之舌獎。”
郁南才不管他到底是揶揄還是玩笑,只要楚究敢頒發,那他就敢接受,“那最好,畢竟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功夫了得。”
楚究忽然擡眸,像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意味深長地擡了下眉。
郁南心想不妙,楚究這一挑眉明顯就是在憋壞招,估計是在算計着怎麽埋汰他呢。
楚究:“嗯,領教過,确實功夫了得。”
“……”
郁南無法接話,他覺得楚究說的話只是字面意思,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但楚究的表情卻在告訴他,這話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再加上楚究向來特別擅長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擦邊,幾乎可以肯定楚究就是那個意思。
郁南心裏冷哼一聲,有樣學樣,“你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