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楚究說完就走了,走就走了,路過玻璃窗外還回頭看了他一眼,郁南朝他微笑,但手在桌子底下比了個中指。
楚究目光下移,看到了他的小動作,擡了下眉收回目光走了。
辦公室其他人沒看見兩人眉來眼去,張丘墨看了眼郁南破了兩處的下唇,小聲嘀咕:“真醜。”
郁南瞥了他一眼,拿出手機照了照,暗罵楚究不是人。
江偉光:“我這有白藥粉,你要不要?”
郁南稍稍夾着嗓子說:“不用,我乖乖聽董事長的話就好了,多喝點水。”
張丘墨嗤了聲,翻了個白眼。
江偉光:“……”如果沒猜錯的話,兩人應該是為了董事長争風吃醋。
郁南變本加厲,“董事長真關心我,好感動。”
張丘墨不服氣:“董事長也關心總監了,人家只是例行公事,還在這裏自我感動呢。”
郁南不可思議地看着張丘墨:“天啊,你居然說董事長例行公事,例行公事不就是虛情假意麽,你在說董事長虛情假意!”
張丘墨:“……”
江偉光:“……”刺激。
周亞蘭一個頭兩個大,這實習生能不能退給人力部門?
江偉光暗爽,終于有人替他抱了個不平了,董事長是不是例行關心郁南他不知道,他倒是感覺到了,董事長其實還蠻喜歡郁南的,看郁南的眼神像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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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逗。
或許是那版巧克力作祟,江偉光覺得,楚究看郁南的眼神,真的很暧昧纏綿。
難道這間小小的辦公室裏,就要上演他愛他,他卻愛他,所以他恨他的三角戀戲碼嗎?
*
楚究說明天就要召開職代會,郁南開始忙着發通知,确認每個參會的員工都收到通知,如果郵件未讀,還要打電話過去确認。
一整天下來,楚究并沒有過問張丘墨為什麽會到秘書辦來實習,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李信揚忍不住問:“董事長,張丘墨怎麽辦?”
楚究問:“什麽怎麽辦?”
李信揚:“趁着出國塞進來的,誰同意的。”
楚究:“開發區的項目上面的政策可能有變動,核心板塊或許傾向扶持中小型企業,我們或許需要和張氏合作,他就按照正常的實習期考核。”
李信揚懂了,楚究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不動聲色那必定是另有隐情,“明白了。”
半晌後,李信揚又開口,“但他和郁南之間好像相處不太融洽。”
楚究笑了笑說:“張丘墨不是他的對手。”
“……”
張丘墨雖然在平時愛擠兌人,但工作還是任勞任怨,畢竟他的頭等大事是想在楚氏留下來,楚氏秘書辦招實習生的機會不多,恰好碰上楚究出差,他才能趁着這個機會過五關斬六将,憑着自己的本事面試過關的,工作上不能讓人抓到把柄,先順利度過半年的實習期。
他暫時不去考慮楚究對他的忽略。
周亞蘭很肯定他的工作能力,也暫時不理會他和郁南、江偉光之間的大戲,只要董事長不發話,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順利度過今年再說。
職代會不讓實習生參加,楚究明顯就是針對他,但他沒有任何怨言,臭着一張臉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
一大早,郁南就來到公司安排職工參會,張丘墨倒是比他想象中識大體,公歸公私歸私,工作上和他配合得不錯,終于把身體不方便的職工代表都送上了大巴,還剩最後一車的領導和董事。
郁南口渴,習慣拿了兩瓶水,一瓶遞給了張丘墨,張丘墨接過,準備擰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是郁南遞過來的,嫌棄地擰緊蓋子,放回箱子裏,重新又拿了一瓶。
郁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擰開了再放回去給誰喝?”
張丘墨剛想怼人,郁南又開口了,“董事長最讨厭浪費東西的人,小心我告你一狀。”
郁南這一招很管用,張丘墨默默拿起剛才放回去的那瓶水。
半晌後,楚究和李信揚領着公司高層和董事走過來,郁南把水杯放進包裏,開始引導衆人上車。
大家都上了車,車上還空一個座位。
張丘墨心想郁南果然好心機,安排個座位都把自己和公司高層分到了一起,果然是想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郁南上車看了一圈,最後對司機說:“人都齊了,師傅可以走了。”
郁南說完準備下車,不料司機問他:“郁秘書,你不走啊?”
郁南可不想混在一群高層中間,他指着車外的張丘墨:“師傅,我騎電車帶同事抄近道比您快。”
正在收拾東西的張丘墨:“?”
坐在前排的楚究冷不丁開口了,“騎車小心。”
一整個車廂的人都十分安靜,楚究的語氣太熟稔,不禁讓人懷疑公司那些董事長親手做巧克力送給郁秘書、董事長說要爬郁秘書的床之類的傳言都是真的。
郁南得體笑了笑,“謝謝董事長關心。”
郁南說完就下了車,若不是瞧見了悄悄紅了的耳廓,楚究便要信了他內心如他的外表一般無動于衷。
假淡定的小騙子。
郁南下了車,看都不看張丘墨一眼,徑直往電動車棚走去。
李信揚悄聲問楚究:“張丘墨不是不參加職代會嗎?”
楚究看向窗外,無聲笑笑,“被薅去幹活吧。”
果然,郁南走向不遠處的電動車,騎過來停在張丘墨旁邊。
張丘墨:“?”他才不騎電動車。
郁南:“實習生,你雖然不參會,但是你得去會場幹活。”
張丘墨:“憑什麽?”
郁南笑笑:“實習考核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打分。”
張丘墨憋屈地沉默下來,嫌棄地看了眼電動車。
郁南瞟了他一眼,擰動開關就沖出去,張丘墨在後面喊:“哎,等等我。”
郁南停下來在原地等他,張丘墨不情不願地坐上來,郁南扔給他一個頭盔。
張丘墨:“不帶,我發型怎麽辦?”
郁南嗤了聲:“相信我,你發型淩亂一點好看。”
張丘墨:“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其實郁南說的是實話,張丘墨本就是張揚跋扈的溫室花朵,當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多好,何必凹沉穩文藝的人設呢。
小老百姓搞不清楚富二代。
郁南:“再說話張大公子你就自己走路過去吧。”
張丘墨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兩人騎電動車往成大走,楚究坐在大巴車上,往窗外看,正好看到郁南騎着電動車帶着張丘墨走在電動車道上,兩人十分礙眼地有說有笑,楚究想下車把張丘墨揪下來,可郁南一拐彎,兩人就消失在巷子裏。
郁南騎着電動車進大學校園的時候,一個大學生帶着紅色的耳機,踩着滑板唰地從兩人身邊滑過,眼看前面一個臺階,那人直接跳起來,滑板也跟着跳起來,接而人和滑板穩穩上了臺階,接續滑行。
整個動作很顯眼很張揚,讓人矚目。
郁南驚呼一聲,“哇哦,好帥。”
張丘墨不屑地嗤了聲,“常規操作而已。”
“說得跟你會似的。”
“我怎麽不會?他這個只是常規的Ollie,我還會……”張丘墨停頓了下,沒再說下去,“算了,跟你說沒意思。”
郁南無所謂笑笑,“你還別說,你這氣質還挺适合帶個大耳機踩個滑板,頭發再染得花裏胡哨的,再配上你這張臭臉,剛才這麽一滑過去還相當炸街。”
張丘墨:“……”
張丘墨看着滑板人遠去的背影,但凡他有個親的兄弟姐妹,接管張氏的責任愛誰誰,他要去開一家滑板俱樂部,做職業滑板選手。
郁南吐槽:“可惜了一張臭臉,非要裝乖。”
張丘墨:“你閉嘴。”
“別忘了你還在實習,而我,是你的帶教師父。”
“……”
電動車是郁南跟大壯借的,他抄了平時不行上班的近道,不到五分鐘就到了成大,比大巴車要快得多。
他走進會場時,楚究還沒到,信息倒是先來了。
一個包子:【你哪來的電動車?】
白月光的白:【大壯的。】
一個包子:【兩人一起騎車的感覺還不錯吧。】
郁南不知道他從哪裏來這種想法,果然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吃點粗茶淡飯,賓利坐久了羨慕起電動車來了?
白月光的白:【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賓利舒服。】
郁南給他發完信息,主席臺上的高層落座,楚究坐在最中間,剛坐下來就在看手機,笑了下,收起手機,一擡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郁南。
會議開始了,郁南收起手機,這種會議郁南單純來湊數的,高大上的戰略決策他也聽不懂,薪資改革基本上都是利好政策,職工代表基本上是通過,晚到有個好處就是可以坐在角落的位置裏摸魚。
楚究也沒什麽心思聽,坐在主席臺上C位,一直盯着正在打瞌睡的郁南,搞得在郁南附近這一塊地方的人都不敢摸魚。
楚究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神态放松,和其他正襟危坐認真記筆記的高管看起來不太一樣。
整個會議進行得很順利,直到提出會議制度的改革時,有了争議。
楚氏發展這麽多年,有很多可取的地方,但也積累了不少的诟病,但一改,就要動人蛋糕,楚究從難到易一項一項改,終于要改到最簡單的會議制度。
會議是李信揚主持的,李信揚說:“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建議取消董事長及高層每月參加各部門例會制度,例會只保留周五總結會,請大家讨論。”
楚先賢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他示意李信揚給他麥克風,立刻發表觀點。
楚先賢:“一直以來,楚氏的高層從不脫離一線,高層下各部門參加例會就是為了聽取一線員工的建議和意見,是鼓勵和激勵員工的機制,是高層了解各部門工作、了解各部門員工最直接的辦法,是高層和基層聯系的紐帶,這是楚氏的傳統,不能丢,我知道在董事長的帶領下,楚氏大刀闊斧地搞改革,大家也是一呼百應,可再怎麽改革,高層和基層絕對不能脫離,高層和基層的紐帶絕對不能斷,不然楚氏未來岌岌可危。”
郁南看着臺上楚先賢一張一合的嘴無語,楚先賢說的每個字他都聽懂了,但連起來卻不知道什麽意思,但細想起來知道他在扣帽子。
取消董事長及高層參加部門例會=高層和基層脫離=未來楚氏會破産。
楚先賢再怎麽不遭楚究待見,可人家畢竟姓楚,光這個姓就秒殺了在座的職工代表,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在扣帽子,也知道高層沒有必要參加部門例會,但誰也不敢出來反對。
楚先賢又是個記仇的小人,要是擠兌在座的誰,誰都招架不住,董事長日理萬機,沒工夫替小員工撐腰。
反正董事長去各部門參會,他們也只需要花點心思準備,浪費的也是董事長和高層的時間。
至于怎麽補救,就讓高層加班去吧,誰都不願意因為站隊的問題丢了飯碗。
叔侄內鬥,他們看戲就行了,至于帽子不扣到他們頭上就萬事大吉。
麥克風回到了李信揚的手上,李信揚問:“在座各位有什麽意見要發表嗎?”
全場鴉雀無聲。
李信揚又問了一遍:“大家有什麽意見随便提。”
楚先賢:“大家都會不同意這個切斷高層和基層紐帶的決定,一個領導者應該多聽聽各部門員工的意見,如果太過自命清高則後患無窮。”
郁南困了一上午,終于在這個時候清醒了,他心想楚究到底是什麽菩薩心腸,到現在還讓他這個堂叔來參加這麽重要的會議。
要他當老板,早就把這種人派去北極拓寬市場了。
郁南也覺得楚究挺難的,顧全大局的同時難免瞻前顧後,若一把手自命清高,切斷高層和基層紐帶這麽大的帽子一口下來,也容易被外界捕風捉影,再請幾路水軍煽風點火,也能夠影響公司聲譽。
這大概是頑固派和創新派的矛盾吧,頑固派往往占據更多的道德高點,什麽傳統,規則張口就來,和不結婚不生娃就是不孝順差不多的性質。
郁南也能理解在座各位職工代表不敢吭聲,就楚先賢那麽個愛扣帽子的個性,站出來支持取消改變會議制度,那就是和他楚先賢作對,高層鞭長莫及,不會照顧到每一個支持者,那就是炮灰的下場。
而楚究和他帶領的高層團隊如果沒有群衆的擁護,那就是自命清高,再扣個斬斷基層紐帶的帽子,這個提議也将無疾而終,高層的精力将會不斷消耗。
楚先賢的目的就是這個,他沒有其他本事,但當老鼠屎是相當有經驗的。
而準備年底準備離職的郁南,十分合适當這個炮灰。
他不怕得罪人,他離開了楚氏,到哪兒都能過得不錯。
而曾經作為一個小主播,郁南最懂得怎麽調動大家的情緒。
就當做答謝楚究可口的三餐吧。
楚究摁亮他面前的麥克風,想搞一言堂直接下令立刻取消會議制度,無需再讨論,不料有人開口了。
窩在角落裏的郁南舉手:“我有意見。”
李信揚終于知道為什麽郁南已經蓄意爬到楚究的床上,而楚究卻還沒把他開除,甚至還有越陷越深的跡象了。
這人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那種路見不平的正直和奮不顧身的勇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豁達,足以讓他閃閃發光。
李信揚把麥克風遞給郁南。
郁南:“各位同事大家好,我是秘書辦公室郁南,以下僅代表我個人觀點,與他人無關,我對我的言行負全部責任。”
“我同意取消高層參加部門例會的原因有三,第一,浪費我的時間,如果高層參會,為了表示對高層的尊重,部門得精心準備,不然顯得敷衍,例會本來十分鐘就可以結束,結果都會拖到三十分鐘甚至更久,我工作的時間縮短了,縮短的工作時間我必須要加班補救。”
“第二,高層參會,會讓會議內容變得特別假大空,凡事都要往公司發展戰略上靠攏,不然不夠高大上,其實大部分的日常工作和公司戰略并沒有太大的關系,發展戰略是高層該考慮的事,我本來可以三兩句話交代清楚我的工作內容,但由于高層對我的工作內容不是很了解,我又必須向他解釋清楚,跟他解釋又不能太直白,我還得找點高大上的語言去修飾,不真實。”
“第三,影響我的工作效率,因為工作過程中有些文件必須通過高層的審批,但高層上班時間不是在開會,就是去開會的路上,我的文件幾乎都是隔日審批,非常耽誤我的工作進度。”
“以上,是高層參加部門例會帶給我的一些真實的負面影響,當然,這并不是我的一人之言,為了保護員工隐私,我曾經在公司論壇匿名發起過投票,有87%的同事都有同樣的感受,我想這個數據應該足以支持取消高層參加部門例會這個條例,諸位可以到公司論壇去看。”
“其次,我想說一下,取消這種會議制度,關于高層和基層之間的紐帶會不會切斷的問題,答案肯定是不會的。楚氏的創立是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從發展到繁榮這三十年裏,整個社會的通訊水平非常落後,而且都是紙質辦公,沒有視頻,沒有語音,更沒什麽大流量的通訊軟件,基本上是通過開會的方式進行有效溝通,現在傳輸信息的電子媒介多了,沒有什麽事是一個電話加上一封電子郵件說不清楚的,沒有必要占用那麽多的時間開那麽多的會,還不如讓大家安心把活幹完早點下班,董事長早點審批文件讓項目順利推進。”
“再說高層參會對員工的激勵個和監督作用,高層是決策者,不是監督者,根本不需要親自盯着大家幹活,各部門都有總監,監督和考核是總監的職責,好的決策者帶領大家幹活,而不是監督大家幹活,是去潛心經營公司,而不是盯着自家員工出效益,激勵大家最有用的辦法不是高層參會,而是每年都漲工資,付出了得到相應的回報,效益自然就上來了。”
郁南說到這裏,臺下傳來一陣哄笑,不知道誰起的頭鼓了掌,接而掌聲雷動。
郁南做了個壓下來的手勢,“不好意思,我還沒說完。”
掌聲之後又是哄笑聲,接而陷入一片寂靜。
“高層要了解基層,并不是說參加個會議就了解基層,想要紐帶不斷,其實很簡單,高層與其花時間和大家開會,還不如研究怎麽擴大公司版圖,提升公司的業績,讓有抱負的人有平臺大展宏圖成就一番事業,讓想踏踏實實上班的人沒有中年危機兢兢業業幹到老,歸根結底就是年年給大家漲工資,以上,完畢,謝謝。”
底下一陣哄笑聲,接而掌聲不斷,大禮堂的氣氛十分活躍。
李信揚趁熱打鐵:“同意取消會議制度的舉手。”
有了炮灰冒頭,自然就有人敢了。
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舉了手,楚先賢直接氣憤離場。
楚究站在主席臺的中心位置,目光越過那些舉着的手,越過歡呼雀躍的臉龐,落到郁南的身上。
郁南得意洋洋地朝他揚了揚眉,而後低頭摁手機。
郁南打開手機,楚究回複了他剛才的消息。
一個包子:【那下次跟我坐賓利。】
郁南無語了一秒,決定忽略這兩條信息,給他發了個消息,擡頭,楚究還在看他,他揚了揚手裏的手機。
楚究笑了笑,勇敢的人果然會閃閃發光。
楚究手機震了一下,他拿出來看,是郁南發給他的消息。
三個鋼镚:【可以名正言順取消了,驚喜嗎?】
楚究拿過麥克風,笑着說:“嗯,很驚喜。”
郁南:“……”操啊。
熱烈的氣氛因為董事長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更加高漲,只有郁南臊得慌,在心裏暗罵楚究老狗逼。
而此時沒人知道楚究的心境。
他就像遇到了一塊稀世珍寶,想把它藏起來,但又忍不住偷偷向全世界炫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
他的郁南,一定要閃閃發光地站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