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郁南沒回家,直接去酒店開了個房,也沒給手機充電,悶頭悶腦地睡了一覺。
睡到天光大亮,手機沒電了連現在幾點都不知道,他去前臺租了個充電寶,洗了個澡出來,已經是早上八點。
楚究給他發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電話,信息沒什麽煽情的話,只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問他,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單調得像複制粘貼。
但他手機沒電關機之後,楚究就再也沒發消息了,所以他無跡可尋昨天晚上楚究等到了幾點,什麽時候回去的。
郁南收拾了下東西,回家拿東西準備去醫院産檢。
昨夜下雨了,路面濕噠噠的,郁南又忍不住想,昨天楚究到底是幾點回去的。
到了家,拐彎的時候他下意識停下腳步,先探了探腦袋看楚究還在不在,看到沒人影了,才放心地走過去。
這麽大個老板,不可能傻到淋雨等他。
郁南走到一半,楚究推門從一輛灰色的保時捷下來了,安靜地看着他。
郁南差點脫口而出:你昨晚沒回去啊?
但打量了下楚究,他換了身衣服,頭發清爽不油膩,連胡子都刮了,不像沒回去的樣子。
昨天他在電梯裏失控把人給揍了一頓,現在想想還挺尴尬,撓了下頭準備開口說話時,想到自己狠話都放出來了,加上自己确實需要一點時間理清他和楚究之間的關系,郁南還是打算不理他。
郁南看了楚究一眼,他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楚究先開口了,“陪你去醫院。”
郁南冷漠地收回目光,沒搭理他,目不斜視地往單元樓門口走。
楚究默不作聲地跟了上來,郁南也沒理睬,當他是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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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南上了樓,進了門之後,毫不留情地關上門,把楚究關在外面。
郁南關上了門,也沒剛才那麽淡定了,惱得把打理得盤靓條順的發型揉了個亂七八糟,狠狠地瞪着門,想透過門瞪外面的人。
不是要他離遠點嗎,他還湊上來做什麽。
郁南收拾了東西,整理好外表,再穩定了下情緒,才打開門,方才關門前楚究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郁南沒打算理他,擡腿往前走,楚究跟上來,拿走了他手上的包。
郁南:“我自己拿。”
楚究沒理會,甚至手一擡,直接扣到了他的肩上,手臂一用力,把人半擁入懷。
郁南氣笑了,“昨天我在電梯裏說的你是一個字都聽不見?你是想再挨一頓打嗎?”
楚究沉默了很久,但也沒松手,而是慢條斯理吐出一句話,“挨打總比找不到人好。”
郁南:“……”
楚究雲淡風輕問:“你昨天幹嘛去了?”
郁南胡扯:“在家,沒去哪裏。”
郁南胡說八道,楚究沒有拆穿,也沒問下去。
想到楚究昨晚在他樓下等着的身影,郁南忍不住去猜想他當時的心境。
電話打不通,就這麽幹等着。
郁南想着就有點煩,他甩開楚究的手,奪過他手裏的包。
楚究手裏一空,虛虛抓了兩下之後垂下手。
郁南執拗地往前走,“我說了自己去,你回去上班,我最近很煩,你不要跟着我。”
楚究:“你能不能聽點話?”
郁南:“那你能不能聽點話?”
楚究咬了咬牙,最後松了牙關,“好,你自己去。”
郁南打了個網約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究站在原地,雙拳緊了松,松了緊,捏得關節都發麻了都想不出應對的辦法來。
他上了車,啓動車子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思慮半天只能給醫院打電話,說郁南一個人去産檢,讓他們好好照顧他。
郁南産檢的醫院是楚究安排的,醫療團隊也是楚究請的,加上楚究交代過要好好照顧,胎寶寶也很配合,B超看得一清二楚,郁南産檢過程很順利,半天的時間,郁南就全都檢查完了。
他今天請了一天假,還偷得了半日閑,才進小區,就接到了護士的電話。
護士說他填寫的材料不全,緊急聯系人這一欄是必須填寫,為了不讓郁南來回跑一趟,要郁南給她提供緊急聯系人的姓名和電話。
郁南怔了怔,報了個名字和電話,“張鵬,136*******。”
他剛挂了電話,大壯騎着電動車拐過彎來,停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綠藍!”
郁南在發呆,回過神時,手裏的文件夾不小心掉了,檢查單頓時散了一地。
大壯連忙停下電動車,幫他撿東西,免得被風吹走,“你在發呆想什麽?”
郁南:“沒想什麽。”
大壯把單子交給郁南,不輕易瞟了眼,看到了單子上的內容。
大壯頓時瞠目結舌,看了看郁南的臉,又看了看郁南的肚子,嘴皮子抖半天,說不上一句話來。
天啊!綠藍懷孕了!
郁南當然知道大壯在震驚,先他一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大壯狠狠地吞咽了下,像吞了下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大壯把電動車停好,走過來扶郁南。
郁南:“我沒事,我能自己走。”
大壯沒松手,“還是我扶着你吧,看你魂不守舍的,別摔倒了。”
大壯沒想到,郁南竟懷孕了。
他不是還沒結婚嗎,怎麽就懷孕了呢。
大壯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但這都是別人的隐私,他也不好意思問太清楚。
郁南也沒料到會碰上大壯,讓大壯猝不及防地知道他懷孕這個事情。
大壯:“你自己要注意身體。”
郁南:“嗯,好。”
大壯:“你一個人住這裏,孩子的爸爸知道這個事嗎?”
郁南笑了下,大壯憋了一路,終于還是憋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郁南:“孩子的爸在外地上班。”
大壯:“哦,你以後需要什麽幫助,盡管告訴我。”
郁南:“謝謝。”
兩人剛轉過彎,就看到了在單元樓下站着的楚究,他跟一棵樹一樣站得筆直,在盯着手機發呆。
産檢醫生問他,張鵬是誰,郁南的緊急聯系人是張鵬。
郁南和大壯同時停下腳步,郁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孩子在外地上班的親爹怎麽還沒走呢。
某些人是想杵在這裏當望夫石嗎。
大壯有點不知道怎麽應對了,楚董事長好像在追求郁南,而郁南懷了別人的孩子,那楚董事長知道郁南懷孕了嗎。
如果郁南懷了別人的孩子,楚董事長還追求他,那是絕對是真愛。
大壯小心思一大堆,但仍記得要牢牢扶着郁南,還記得國際禮儀,笑着打招呼:“楚董事長您好。”
楚究的目光出現在兩人相互挽着的手上,而楚究的臉色越來越黑,和這冬天夜色無差,根本不回應大壯。
郁南:“大壯,你先上去。”
大壯松開手,很識趣地先走了。
郁南皺着眉頭問:“你還沒走?”
楚究:“我有話跟你說,我們聊一聊。”
郁南沉默了下,點了點頭,“也好,上來吧,下面冷。”
像郁南這樣的人,一生當中機會并不多,但上天是公平的,只要有機會,他就能牢牢抓住。
聽撿走他的老護士說,他被遺棄在産科門口的時候,一直安安靜靜的,知道她走過去,他聽到腳步聲,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哭泣,雙手從厚重的襁褓裏掙脫,筆挺挺地伸出來,這是他為自己争取得到的活下去的機會。
在福利院的時候,他很聽話,主動做很多的事,因為老護士對他說,乖一點,聽話,多做事才會有好的人家收養,雖然沒等到好的人家來收養他,但愛心基金會給心髒病兒童免費進行治療,院長就讓他去了。
雖然他心髒病治好了,但有心髒手術史,工作不好找,恰好那年國外暴發瘟疫,而他的學校又和該國合資的專業,醫學院成立了醫療支援隊,加上他會手語,自然就去了。
當時他已經是個吃穿不愁的小網紅,卻報名參加了一線,回國後就順利找到了工作。
甚至連初戀男友也是他倒追的。
他努力抓住每一個機會,才能讓自己過上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正常生活。
而現在,他敏銳地察覺到,現在是個好機會。
和楚究劃清界限的好機會。
郁南剛進家門,門一關上,楚究一轉身,就将人擁入懷裏,将臉埋入他的頸窩。
郁南沒有回抱他,而是淡然說了句:“今天我們不做了,因為是雙胎,我肚子鼓起來了一些,不方便。”
楚究渾身一僵。
郁南這句話,直接将兩人的關系拉得好遠好遠。
楚究松了手,郁南走進廚房,給他打了杯水遞給他,自己也打了一杯,慢條斯理地喝着。
郁南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對面,雙手捧着水杯,“我們确實該好好聊聊。”
楚究:“左星河回國我并不知道,他曾經對我投懷送抱,我拒絕了,那天晚上一開始誤把你當成他。”
他沒想到楚究居然會說起這個事情來,郁南頓時不知道怎麽回嘴了。
楚究:“他父母對我有恩。”
郁南默默聽他說話。
楚究:“楚辛壽這一輩子沒什麽本事,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惡心人,在楚家掀不起什麽風浪,沒人在意他。”
楚究說着,看着郁南波瀾不驚的樣子,忽然明白,世界上最蒼白的話就是解釋。
或許郁南根本不在意這些。
郁南只是不想站在他身邊而已,在郁南心裏,他還不值得。
楚究:“我其實好奇。”
郁南擡眼看他:“好奇什麽?”
楚究:“好奇你為什麽不像以前一樣纏着我了,判若兩人。”
郁南沉默了下,他和原來的郁南差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他變化,何況是長着一顆七竅玲珑心的楚究。
楚究是個優秀的獵人,善于誘捕,總是步步為營,這段關系,他都是主導。
這段時間以來,他和楚究的關系不清不楚,楚究對他亦是暧昧有加,他一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現在忽然找到了根源。
他圖楚究在這陌生的世界裏給的溫暖和關懷。
但楚究圖他什麽呢。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
而像楚究這樣的人,婚戀關系豈是那麽簡單,就像他爺爺說的,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場合作,一次資源的整合,是要給集團和家族創造利益的。
就像張丘墨那樣。
在他們那個圈子裏,或許這樣才是正常的。
人的一生很短暫,郁南不想耗太多的心思去維持一段猶如飄在空中的關系。
楚究本來就耀眼,呆在他身邊總會受到非議,郁南并不在意,但他不願意。
郁南回過頭,平靜地看向楚究。
郁南淡然道:“所以,董事長,您打算好奇我多久?”
楚究沒回答他的話,而是長長嘆了口氣,安靜地看着郁南。
雖然郁南的态度已經了然,他還是想抓住一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楚究:“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郁南:“不用。”
楚究默了默又說:“住南溪湖。”
“太遠了。”
“那住龍岩別墅,那裏離公司近一些。”
“我住這兒挺好。”
“那我重新給你買一套新的,你要大平層還是要別墅?你來選。”
郁南笑了下,半開玩笑道:“老板,不要一直來考驗人性的弱點。”
楚究想忍着脾氣,但看到某些油鹽不進的人,還是破功了。
“我就這麽拿不出手?産檢不讓我去,緊急聯系人填的不是我,懷我的孩子這麽丢人嗎?你寧願騙別人你肚子裏孩子的爸在外地?”
郁南抿了抿唇,別過臉去不說話。
楚究:“郁秘書這麽聰明,不會看不出來這段時間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拒絕我了,對嗎?”
郁南沉了口氣,對上楚究的眼睛:“對。你是老板,我是員工,我一直覺得,我們保持這樣的距離比較适合,那天晚上很荒唐,現在更荒唐,其實我們早就該兩清了,不應該再糾纏下去,我一開始說過不想再談戀愛,不是跟你開玩笑,怪我這段時間被你的色相迷惑,不夠果斷,沒早點把話說清楚,我很抱歉,所以你別再追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楚究被兩清這個詞給刺激到了,太陽穴突突跳,他真的很想把某些人搓圓捏扁放進口袋裏,永遠都帶在身上。
但他偏偏是個活生生的人,偏偏是個有血有肉,還有一張讨人厭的嘴的人。
楚究:“你既然不想談戀愛,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惹上了之後,為什麽就這麽算了,你一開始不是想盡辦法要跟我結婚給我生孩子嗎,我上鈎了,你得逞了,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算計,為什麽你卻放棄了,我已經想好了把一切都給你,可你卻什麽都不要了,你本來已經開始主動靠近我,為什麽現在又退縮了,因為左星河?因為楚辛壽?我要怎麽做,才能給你安全感?”
郁南:“本來第一天晚上之後就該兩清,是你來招惹我,三番五次來接近我,莫名其妙來追我,那天晚上是我下藥算計我很抱歉,但你哪裏虧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疼。”
楚究心口一疼:“我沒有莫名其妙,我喜歡你。”
郁南:“你喜歡我什麽?喜歡我好看,還是喜歡我好睡?你主導一切習慣了,所以以為,你追我了,我就得接受,你喜歡我了,我就得喜歡你?”
楚究氣得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歡我?”
“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過,是你來招惹我,我并沒有打算為你更改我的計劃,”郁南頓了頓又說:“之前你給我的那份協議我早就寫好了,我這就去拿給你。”
郁南返回卧室,拿出協議來。
協議上只有兩條,三份都寫了。
第一:孩子撫養權歸郁南所有。
第二:楚究和郁南兩人互不幹涉對方生活。
郁南也簽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簽了。
楚究看着協議笑了下。
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是他一廂情願。
他倒也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既然郁南如此決絕,他也不必窮追不舍,他也并不擅長伏低做小。
他含着金湯匙出生,卻一個人跌跌撞撞長大了,沒有誰比他更加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誰離不開誰,也沒有誰必須選擇誰。
連他的親生母親都能在他生日那天棄他而去,他一直明白,他從來就不是誰的必選項。
楚究恢複到了冷淡矜持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失控是錯覺。
楚究拿起協議:“好,都依你。”
郁南也收起情緒,畢竟成年人的世界,講究一個情緒收放自如,體面收場。
郁南冷淡回應:“好。”
楚究揚了揚手中的協議,冷淡道:“還有什麽要補充的?要錢,要權,要職位,要車,要房都可以,彌補你救了我母親的恩,還有那一晚上的疼,我也不喜歡虧欠別人,這樣才能更好地兩清,不是麽。”
郁南:“那你酌情兌現吧,現金或者網上轉賬都可以。”
*
理清和楚究的關系,比郁南預想的要輕松很多,幾天下來,無論是工作,還是下班,他都沒碰上楚究。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來去自如,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職場的流言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加上楚究這段時間的低氣壓,也沒人敢議論太多,公司那麽大,每天都會有新的八卦出來,久而久之,前段時間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就都變成了陳年往事。
郁南心裏空落落的,但他在這種空洞的想法上來之前,就很快找到了事情轉移注意力,按部就班地生活,倒也沒覺得多難熬。
只是看到那件已經打到了一半的毛線衣時,有點不知所措,扔掉挺可惜的,但繼續織下去有找不到理由,幹脆放進袋子裏,藏進衣櫃,眼不見心不煩。
郁南見到楚究最多的時候是在集團官網。
他會見哪個大人物,打敗了哪個競争對手拿下了什麽項目,批準了哪條生産線,去哪個公司走訪,和哪個公司簽了合作協議,得了什麽榮譽等等利好新聞。
配圖照片永遠是他西裝革履,冷淡矜貴的模樣,永遠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個殺伐果斷高高在上的強者,是帶着楚氏一直向前的引領人。
媒體說他是楚氏的利刃,員工說他是公司的定海神針。
仿佛那個迷茫的、掙紮的、試探的、情不自禁的、失控的楚究只是他的幻覺。
事情如他所願,他和楚究終于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中。
郁南最近食量上來了些,下午三點會餓,他到茶水間泡麥片。
最後一口麥片下肚,郁南清洗杯子後轉過身,正好碰上楚究提着個暖水走進來。
郁南怔了下,他好像已經很久沒碰上楚究了,一個星期?還是兩個星期?忘記了。
主要是太猝不及防,郁南差點連杯子都沒有拿穩,可相對于他的震驚,楚究則毫無波瀾,連看他的眼神都很平靜,跟看一個普通員工一樣,目光一觸即離,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兩清了似的。
茶水間安靜得只有水聲,一個在洗杯子,一個在接開水,沒人說話。
還好楚究的水壺不大,開水流量也快,楚究很快打滿了一壺水,擡腿就走出茶水間,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兩清”這個政策執行得非常徹底。
郁南十分郁悶,兩清歸兩清,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至于不說話嗎。
不過話說回來,楚究是大老板,他是小員工,各歸各位後,确實沒什麽話好說。
他嗤了聲,刻意壓抑心裏那點失落,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筆挺挺地回到辦公室。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究看到他後,在開水房外站了片刻才走了進去,他走出開水房時,皺着眉悄然嘆了口氣。
郁南回到辦公室,辦公室裏只有江偉光一個人,江偉光問他:“你是不是去茶水間了?”
郁南:“對,去喝點水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江偉光:“碰到董事長了吧?”
楚究的辦公室在最裏頭,遠離廁所,電梯間和茶水間,秘書辦公室則靠近茶水間,辦公室和走廊用透明玻璃窗隔着,只要楚究走過去,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能看到。
郁南也沒否認:“對。”
江偉光:“董事長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郁南:“我看不出來。”
江偉光:“我決定明天再找他簽字,據說他今天下午的高層會議中全程黑臉低氣壓,唯一說了一句話還是擠兌財務部總經理。”
郁南一邊工作,一邊聽江偉光八卦:“為什麽?”
郁南去財務部辦事,聽財務部的同事說,財務部今年一定被評為優秀部門,因為楚氏和一家供應商之間長達八年的債務糾紛終于妥善解決,楚氏的爛賬也理得幹幹淨淨,歸功于這位剛上任不久的財務部經理。
原來財務部經理是楚家的旁系親屬,楚究毫不留情地撤掉之後親自任命的他,事實證明楚究用人的眼光非常毒辣,這位新財務部經理雖然年紀不大,但能力可不小,沒多久就把楚氏這麽多年的壞賬爛賬理得一清二楚。
是被重用被信任的人才,楚究怎麽會擠兌他呢。
江偉光:“財務部經理彙報工作的時候,太随意,不嚴謹。”
郁南:“怎麽不嚴謹了?”
江偉光:“孫經理年紀輕,說話風格比較幽默輕松,原話是‘終于可以和這家供應商兩清了,以後拉入黑名單,老死不相往來’,全場都笑了,只有董事長一個人黑着臉,當時笑到一半的人突然就不敢笑了,董事長說,老死不相往來是不再合作,是絕交,兩清不是這個意思。”
郁南:“……”
江偉光說得繪聲繪色,郁南不難體會到當時會場的尴尬和孫經理的莫名其妙。
江偉光:“很明顯是無名火,對吧?”
郁南:“明顯嗎?我看不出來啊。”
江偉光:“看來董事長火氣大,我還是明天再去找他簽字吧。”
郁南:“……”
下班時,郁南不喜歡跟公司高管們擠電梯,無論是午休吃飯還是下班,他都喜歡留一會過了高峰期再下樓,享受一人一梯的VIP待遇。
但會增加遇到楚究的概率。
上次被楚究拆穿故意躲他所以選擇擠電梯,這次如果他刻意去擠電梯被楚究發現怎麽辦呢,但留下來碰上楚究又怎麽辦呢?
郁南權衡了一下,被懷疑總歸比直接遇上好,他毅然決然抱着快遞走出辦公室門。
張丘墨也正要出門,看到平時拖拖拉拉的郁南今天這麽早就收工,便問:“你今天怎麽這麽早走?”
郁南:“回去有事。”
張丘墨也不搭理他,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郁南下意識回過頭看了眼董事長辦公室,好巧不巧,楚究也提着公文包從辦公室裏出來,郁南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麽邁,而楚究則毫無波瀾像看了塊石頭一樣看了他一眼,視線一觸即離,然後四平八穩地往前走。
楚究走過來還有一段距離,郁南心想他就這麽站着在門口給他行注目禮等他走過去再跟在身後也不合适,就硬着頭皮走出辦公室的門,走在楚究的前面往電梯間走。
張丘墨走着走着就發現掉了隊的郁南,回頭一看,看到楚究走在郁南的後面,眼神一直盯着郁南的背影。
郁南也沒發現他回頭,而是目光漂移一臉忐忑,似乎身後跟着豺狼虎豹,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一般。
張丘墨沒理會,回過頭繼續朝前走。
還好到電梯間的路程不是很長,已經有幾位高管正在等電梯,郁南走過去就可以隐身了,因為高管們會争先恐後跟楚究打招呼。
郁南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當空氣,電梯門一開,楚究和李信揚率先走進去,衆高管再進去,郁南和張丘墨最後進去。
高管們很默契地貼牆站,郁南和張丘墨被迫站在中心鎮梯。
電梯很安靜,沒人敢說話,畢竟董事長黑了一整個下午的臉,天知道他為了什麽事不高興了整個下午。
電梯下行,樓下同事擠了進來,郁南被迫往後退,擠來擠去,郁南被擠到了楚究的正前方,兩人已經靠得很近了,楚究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繞鼻尖。
郁南呼吸都不敢大聲,身體僵着,站姿比望夫石還堅定。
還好電梯滿員後不再經停,一路向下,但到一樓停的時候,垃圾電梯忽然晃了一下,整個電梯裏的人都跟着一晃,已經站麻了的郁南重心控制不住往後一倒,徑直撞到了身後某些人的身上。
楚究伸手扶了下他的腰,郁南連忙站直,楚究的手也沒多停留,郁南一站穩,他立刻松手。
只是收回手後,虛虛地握了握掌心,許久才松開。
電梯往下墜,沒人看出來兩人之間的異樣。
到了一樓,郁南如釋重負,走出了電梯。
楚究到了地下一層,啓動車子卻不知道去哪裏,幹脆熄火坐在車裏發呆。
懶得回丹楓宮,不想去龍岩墅,而南溪湖公館裏全是郁南的痕跡,找朋友喝酒最後都會扯到工作上去,明明想放松身心到頭來卻變成了一場應酬。
他已經十天沒有聯系郁南了,當然,郁南也沒有找他。
他連續工作了十天,刻意回避了十天,今天剛閑下來,就忍不住想方設法去碰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