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修)
第 14 章(大修)
工作間的門被大力推開,全素恺拄着拐杖怒氣沖沖走進來,将一張紙甩到張靈山臉上,“瞧你做的好事!”
張靈山條件反射閉眼偏頭,紙張硬直的邊角冷不丁戳到臉上,火辣辣地疼,她伸手接住飄飄蕩蕩的紙張,原來是一張法院傳票。
“師傅,這是我跟郭聲雨之間的問題,希望您不要插手。”
“誰給你膽子告你師妹的?你這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全素恺氣得重重跺了跺拐杖,蒼老幹瘦的手如雞爪支棱,直直指着她的鼻子,“晚節不保啊,教出來這麽個反骨的東西,現在你敢告你師妹,以後是不是也要舉刀朝向我了?”
郭聲雨原本躲在門外,聽到張靈山被罵,哪裏還忍得住?趕緊跑進來,實時圍觀某人被罵,但做戲還是要做全套的,“師傅,師傅,您別傷心了,我真的沒什麽的……”
張靈山沒有回應師傅的指責,而是去看哭哭啼啼的郭聲雨,哭得可憐兮兮的,臉上的淚水不假,但嘴角幸災樂禍的笑也是真的。
她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不要臉這方面,她總是比不上她這位表裏不一的師妹,“師傅,您知道她做了什麽事嗎?”
郭聲雨聞言,瑟縮了一下,低着頭往全素恺懷裏躲,全素恺一愣,立馬伸手輕輕撫着她的背,望向張靈山的一雙老眼卻是滿溢的責備,“你師妹年紀小,不知道事情的厲害,多說了幾句又怎麽了?你做師姐的沒有做好帶頭作用,沒有盡到教育同門師妹的責任還有臉去起訴?”
張靈山簡直嘆為觀止,似乎第一次看清師傅的臉面,“既然您已經認定是我的錯,我說再多在您眼裏也是狡辯,我無話可說了。”
“嗚嗚嗚~”
郭聲雨哭倒在全素恺懷裏,抽泣不停,“師傅師姐,真的是我錯了,你們別因為我争吵……”
“郭聲雨涉嫌造謠诽謗和抄襲,我們依法起訴,上交證據,程序正确。”
楚南雙手抱臂,倚在門框上,“如果您真的覺得她被冤枉了,自有律師和法官替她做主,我們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您老何必急着跳腳?”
全素恺一愣,上下打量着這位不速之客,從那張溫潤的臉到打着石膏的腿,心下了然,這就是小郭說的吃軟飯的小白臉了,鄙夷道:“這是我們師門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沒有資格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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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涉及法律問題的事情就不止是您師門的事,請您知曉這一點,并不是罵人厲害就有理的。”
“滾出去,有你個小白臉什麽事?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做什麽活不了?偏偏要吃軟飯!”
張靈山瞧了瞧楚南抿得越來越緊的唇線和越發冷肅的眼睛,連忙走過去擋在他面前,“你,你先回房間吧,站久了腿累。”
楚南斂眸,凝在那張無措的小臉上,半晌才道:“嗯。”
全素恺冷眼瞧着互相維護的年輕男女,真是不堪入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張靈山!你還要不要臉了?這麽護着一個軟飯男,你眼裏還有沒有你的師傅?”
張靈山一窒,本就與楚南無關的事,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往他身上潑髒水?
回頭望着師傅,素來帶笑的貓兒眼沉沉的,上揚的眼尾顯出幾分淩厲。
“師傅,這件事如何處理,誰對誰錯,一切交給法律,剛才我的朋友楚南已經說清楚了,我不想再贅述。”
弟子冥頑不靈,全素恺痛心疾首,揚天長嘆,正準備罵醒她,“你……”
“師傅!”
張靈山提高音調,打斷她的陳詞濫調,“師傅,可能這麽多年我太好說話,以致您産生了錯覺,以為能掌控我。”
“張靈山!你在胡說什麽?”
郭聲雨見自家師傅被欺辱,終于不再軟弱,奮起反抗,“沒看到師傅氣得都站不穩了嗎?”
“郭聲雨你閉嘴吧。”
張靈山橫了一眼裝模作樣的郭聲雨,“師傅,您想幫襯自家的親戚,合情合理,別人說不得您什麽,但您竟然要求我這個外人跟您一樣對她無條件付出,确實可笑了些。”
“學藝時您說她年紀小,不懂照顧自己,讓她跟我住一個屋,讓我多看顧她,行吧。”
“我出來開工作室後,您說她閱歷淺,不知社會險惡,讓我替她在旁邊也開一家,這事其實也不難,多跑幾趟的功夫。”
“工作室的位置、裝修我都替她搞定了,沒想到您竟然還想讓我替她經營管理,我也是着實沒有想到啊。”
“她有您這個替她設身處地的親戚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她是你的師妹,多照顧照顧她不是應該的嗎?靈山,我竟沒有想到你如此介懷這些舊事,算了吧,就當是我虧欠你。”
全素恺失望至極,搖了搖頭,不想再看徒弟那副斤斤計較的嘴臉。
“照顧到最好連設計都給她抄的份上是嗎?師傅,我知道您這次來的目的,指責我私人作風是其次吧,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想讓我撤銷狀告郭聲雨抄襲的訴求嗎?”
全素恺一僵,皺起了眉頭,狠狠一甩衣袖,“滿嘴胡言亂語!”
張靈山無謂一笑,“看在您當年教我手藝的情誼上,我叫您一聲師傅,但其實我們之間的關系跟古代的師徒完全不一樣,我沒有行拜師禮,您也沒有喝師傅茶,說得直白一點不過是一樁交易。”
全素恺臉色終于變了,耷拉皺縮如核桃的渾濁雙眼閃過一絲慌亂,蒼老如樹皮的嘴唇嗫喏了一下,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确實如此,她開的培訓班教過那麽多人,到現在叫她一聲‘師傅’的只有張靈山一人,其他的人學成後天涯四散,早就不記得她是誰了。
在這麽多年裏,張靈山是最有靈氣,也是最有人情味的一個學生,縫年過節,禮物和問候絕對不少,而她也在一聲聲‘師傅’裏迷失了自我,把別人的敬重當做敬畏,拿捏起師傅的架子,吩咐她做這做那,越發理所應當起來。
“張靈山你欺負一個幾十歲的老人家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師傅都沒說你什麽,你就叭叭說了一大段,你趕緊給師傅道歉!”
郭聲雨死死瞪着張靈山,恨得咬牙切齒。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求師傅出面,就是想讓師傅用威嚴和師門震懾張靈山,讓她撤訴的。
怎麽現在師傅跟她鬧翻,她要叛出師門?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抄襲一事還沒有解決,而且以後上哪找這麽個大傻子欺負去?誰來替她幹活?
“我付錢學習,您拿錢教學,交易完成後,一拍兩散,江湖再見是路人。師傅,這份所謂的情誼今天就到頭了,您自個兒好好關照您家親戚,我這個外人就不奉陪了。”
張靈山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全素恺和郭聲雨攙扶着走了,終于能安靜了。
吵架傷身,确實不假,她洩了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身心疲憊。
楚南看了她許久,“中午想吃什麽?我來做。”
張靈山詫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不食人間煙火的翩翩公子要下凡了是嗎?
“沒什麽胃口,就吃烤全羊吧。”
楚南:“……”
這還叫沒胃口,那她胃口好的時候豈不是能吃下一頭豬?
楚南走後,全程默默圍觀的許光慧終于能發表有聲彈幕了,“來時轟轟烈烈,去時夾起尾巴,張大山,你嘴仗打得不錯。”
張靈山虛虛拂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謙虛回應,“哪裏哪裏,也就正常水平發揮。”
午飯由楚南掌勺,他拖着一條行動不便的石膏腿在廚房裏忙得滿頭大汗,即便如此,依然不肯讓張靈山搭把手,倔強得很。
于是張靈山乖乖坐在凳子上握着筷子,眼巴巴瞅着廚房那邊,等放飯。
跟人打嘴仗,很傷元氣的,急需各類肉肉補充體能。
半小時過去,就在張靈山差點餓暈過去的時候,楚南終于上菜了。
上完菜,他擦擦手也坐下來,提醒正在發呆的某人,“看什麽?吃飯。”
張靈山瞪着死魚眼,與桌上的一條烤魚互相比美,“烤全羊?”
“菜名僅供參考,請以實物為準。”
張靈山想了想,點點頭,“說得有道理的。”
楚南:“……”
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
第一次吃到老鄉做的菜,張靈山還是比較期待的,手起筷落,夾了一塊魚肚子放進楚南的碗裏,又一筷子掏空魚眼睛放進自己嘴裏,心狠手辣得很。
她自小吃魚就喜歡先吃眼睛,因為覺得它瞪着一雙死魚眼,360度全方位在白眼自己。
楚南兀望了眼碗裏那塊肥嫩的魚肚子,嘴角微微上揚,兀自低頭喝湯,眼角餘光一直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的樣子,漫不經心問了句:“味道如何?”
鹹是鹹點,但這條魚還是很有魚味的,畢竟經歷過許光慧登峰造極的廚藝轟炸,現在沒有她不能接受的食物了。
張靈山咽下去,又夾了一口,“做得很好,下次不許做了。”
楚南愣了一下,端起盤子就要走,張靈山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怎麽啦?還沒吃完呢。”
“既然難吃,何必勉強?”
他斂了眼睫,表情淡漠,張靈山卻從他臉上看出了倔、賭氣、委屈等情緒,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他很像她小時候養的貓,傲嬌、高冷,但霸道,不能忍受主人一絲一毫的冷落。
楚南越發生氣,用力扯出袖子,一拐一拐就要走,張靈山改抓住他的手,“哎哎,別氣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她另一只手拿過碟子放到桌上,捧起他的雙手,翻轉,露出指尖上幾個血洞洞,“瞧瞧,都受傷了,下次別做飯了,還是我來吧。”
張靈山輕輕吹吹傷口,牽着他坐下,“乖乖坐着,我去拿醫藥箱。”
準備起身,這次卻被楚南捏住了手,張靈山不解地望着他,楚南眼睛低垂,望着地上,抿了抿嘴,“小傷,不礙事,先吃飯吧。”
手拉着手,一個坐着,一個彎腰靠近,呼吸間都是對方身上的溫熱氣息,氣氛頓時旖旎起來。
但張靈山察覺不到,耐心恐吓不乖的某人,“魚刺傷會有細菌感染,嚴重的要截肢哦,到時候整個手掌全黑了,腫脹,流膿,還是黃綠色的……”
楚南丢開她的手,“快去,磨蹭什麽?”
張靈山心滿意足,拍拍他的頭,站起來去拿醫藥箱了。包紮過程中一時技癢,職業病犯了,小傷包成了重傷的樣子,廢了不少紗布和繃帶。
楚南舉着兩根白色棒槌,“我還怎麽吃飯?”
張靈山回過神來,才發現把他的手包成了木乃伊,還是蝴蝶結款的,一時有些心虛,“啊,那我喂你?”
順手撈起自己的筷子,夾菜送到他嘴邊,“來,啊~”
楚南咬緊後槽牙,惱怒她不分性別的邊界感,冷硬拒絕,“不需要,我自己來。”
于是,一頓平常的午飯,在張靈山的努力之下成了餐桌冒險記,楚南總共撒了湯9次,掉菜18次,掉米飯32次。
她一邊吃飯一邊默默欣賞楚南越來越冷硬的臉色,為他的倔強感到驚訝,終于在最後一次手抖掉菜時,他一丢碗筷,轉身回房間去了。
張靈山吐了吐舌頭,收拾好碗筷進廚房,等到收拾幹淨出來時還沒有看到楚南,她輕輕推開房門,燈光閃爍幾下,衛生間裏傳出隐約的流水聲。
她瞅了幾下天花板上的燈泡,掀了掀開關,轉身去了雜物間。
*
郭聲雨進門時,特意看了看靠裏的工作間,确認燈亮着才輕輕推開楚南的房門,溜了進去。
室內昏暗,床頭櫃前立着一個高大的背影,她內心竊喜,一把扯開衣服領口,露出大塊大塊白膩的肌膚,撲了上去,“楚南哥,我說我喜歡你,是真心的,你為什麽要拒絕我呢?”
她環抱着楚南的腰肢,閉上眼睛,紅撲撲的臉蛋貼到男人的背脊上,輕輕摩挲,露出癡迷的笑。
“張靈山到底哪裏好?她就是個不懂風情的男人婆,成天只會咋咋呼呼,哪裏有我的溫柔解意?”
聞言,背影一僵,随之越發用力掙紮起來,郭聲雨感知到對方的抗拒,發了狠,雙臂用力,整個人緊緊纏繞在男人身上,用柔軟擠壓男人寬厚的背部。
“你說張靈山進來看到我們這幅模樣,她還會相信你嗎?不!她只會更加厭惡你!”
面對威脅,男人最終停止了掙紮,雙手垂落在身側,郭聲雨露出勝利的大笑,揪過對方不情不願的手摁在自己胸脯上,“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嗯~”
那只溫熱的手攏了攏,用力揪了一把,郭聲雨瞬間腿軟,差點站不住。
呵,嘴上說着不喜歡她,身體卻誠實得很!
天下就沒有不偷腥的男人,就算喜歡張靈山又如何?還不是抗拒不了她的誘惑?
暧昧在黑暗中恣意生長,室內靜得落針可聞,她朝一言不發揉捏自己的男人耳邊吹了一口氣,滿意看到男人哆嗦了一下。
羞嗒嗒嬌滴滴開口,“如果你讓張靈山撤訴,寫下字據說明從此不再追究我诽謗和抄襲的事情,那我就是你的,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