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按照原計劃觀測隊還要在香格裏拉觀測一個月,可是天氣狀況突變,據當地藏民所說這是遇到了多年難遇的暴雪,還好他們及時返回,逃過了大災。
突如其來的大雪打斷了觀測隊的計劃,氣候觀測臺那邊發來消息,不知道這場大雪什麽時候會停,即便雪停了也暗藏危險,不适合繼續觀測。
從全局考慮,陳老師決定終止這次觀測,三天後離開香格裏拉。
洛桑不知道這些事情,她的注意力全在江明宇身上。這兩天江明宇的身體情況雖然好轉了,但是仍然很虛弱。好不容易能下床了,走了幾步又開始大喘氣。
在觀測隊即将離開的前一天,洛桑才從老人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她心裏湧起陣陣酸澀,但是她不能表達出來,只能一個人到門外找個地方靜靜地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江明宇在屋裏收拾好東西準備和洛桑告別,卻找不到她的人,心裏有些慌,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更急了,沖出門外才發現在不遠處,洛桑蹲在沒有樹葉的樹下,拿着被風吹落的樹枝在雪地裏寫寫畫畫。
他剛想要過去,就有一群人先一步走到了洛桑面前。
“這不是洛桑嗎?”帶頭的男生不懷好意地笑着,“就因為你要讀書,你爸媽為了救一頭不值錢的牦牛就把命都搭進去了,你怎麽還好意思獨活?”
聞言男生身後跟着的一群人開始大笑起來。
男生的話十分刻薄,江明宇感到自己的心被刺得生疼,轉頭一看,洛桑還蹲在地上,擡起頭睜着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們。
“我忘了,洛桑不會說更聽不懂漢語。”男生笑得更加猖狂,剛想要用藏語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就被人打倒在地上。
“你會不會做人?還是覺得往別人傷疤上撒鹽讓你很痛快?”江明宇把男生按倒在地,他憤怒到了極點,聲音嘶啞地質問。
但無奈他身體還沒有恢複,挑釁的男生又身材魁梧,很快就局勢反轉,江明宇痛苦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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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剛想上前阻止,原本趴在江明宇身上的人突然迅速地跑開了。
“你們幾個混小子,又來鬧事是吧?”來人是收容觀測隊的老人家,“快道了歉回家去。”
“是他先動手的。”帶頭的小子不服。
“我還不知道你們,你們不惹明宇,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老人家了然。
聞言,幾個男生雖然不服氣,但礙于老人家的面子,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等那群小子走遠,老人家就轉身回去了,留下洛桑和江明宇兩個人在雪地裏對望。
江明宇從地上爬起來,他沒有受什麽傷,但是因為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現在正站在原地喘着粗氣。
冷靜下來回想了一下,洛桑大概猜到了江明宇大打出手的原因。
她很感謝江明宇,但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手足無措的她只能流眼淚。
江明宇扯出一抹微笑跑到她跟前,從上衣口袋裏拿出紙巾為她擦眼淚,動作輕柔,眼睛裏都是心疼,“別哭洛桑,我沒事。”
看着洛桑哭紅的雙眼,他想到第一次見洛桑時的場景,也想起那一天村長把洛桑送到觀測營地時和他說的話。
前幾年洛桑的爺爺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錢來治療,這對原本就貧困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懂事的洛桑為了不給家裏增添負擔,決定暫時休學回家和父母一起賺錢幫家裏渡過難關。但不幸的是,到最後洛桑的爺爺也沒有救回來,家裏的情況更加困難,洛桑上學的事情一再被耽擱。
最近這幾年洛桑家裏得到村裏的扶持,開始養牦牛賣給景區裏的商家。經濟情況得到好轉後,洛桑也準備在開春的時候就回學校上學。偏偏災難又降臨在這個家庭上,洛桑在初雪降臨的日子失去了父母。
但是她很堅強,流着眼淚辦完了父母的後事,村長知道她讀書缺錢想要在村裏給她募捐,洛桑卻搖搖頭,讓村長為她找一份事情做。
于是,那一天,村長帶着洛桑去了觀察營地,前來進行觀測的大學生團隊需要一個照顧他們日常起居的人。
江明宇就是觀測隊中的一員。
觀測隊離開的前一晚,洛桑怎麽也找不到江明宇了。
她很心慌,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有一天江明宇會離開,所以江明宇對她示好的時候,她選擇逃避。可是時間久了,看着江明宇臉上明媚的微笑,她卻再也狠不下心來。
她想清楚了,是江明宇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她,就算現在她給不了他什麽回報,但至少要好好和他告個別。
洛桑找到江明宇的時候,他剛從外面回來。
“洛桑,”江明宇輕聲喊着她的名字,把手裏的信封塞到她懷裏,拿出手機開始翻譯,“你一定要好好上學,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記住,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洛桑雙手顫抖着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大疊錢。
“我知道你不想欠別人人情,但我不是別人,我們是好朋友,等你以後工作賺錢了再還給我,好不好?”江明宇最後的一句話裏甚至帶着一絲懇求的語氣。
等翻譯器的聲音停止,洛桑再也忍不住了,她不再像往常一樣只是流淚,而是大聲地哭了出來,這段時間或者說這幾年來,她壓抑在心頭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她終于在十六歲的冬夜變回了小孩。
這一晚,洛桑把江明宇給她錢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攜帶的包裏,頭輕輕地枕在包上睡了一個安心覺。
第二天一大早,江明宇拉着還沒有睡醒的洛桑跑到景區裏的移動營業廳裏給她辦了電話卡,買了手機。
洛桑不想讓江明宇多花錢,選擇了一個售價不過百的老年機。
“我會認真學漢語,到時候一定打電話給你。”洛桑露出了久違的微笑,朝着江明宇舉着的手機說到。
觀測隊是在中午離開的,到車站送完他們,洛桑攥緊手機跟着村長回去了。
開春,洛桑終于又坐在了教室裏開始學習,她心裏充滿了感激,是對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是對江明宇,也是對她自己。
她還是常常會哭,在想父母的時候,在把重要的考試弄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在想江明宇的時候。
但是她沒有放棄,一年後,她終于能用漢語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
期末考試完,香格裏拉又開始下起了大雪,洛桑回到宿舍收拾好衣物和同學們告別後就匆匆忙忙地趕回家。
她的臉被凍得通紅,衣服上都是雪。但她顧不得這些,趕緊找出手機給江明宇打電話。
聽到手機裏傳來的音樂,洛桑的心怦怦直跳,手心裏隐隐冒出細汗。
電話那頭沒有人接,洛桑只好先挂斷電話去做自己的事情。可不知怎麽了,她怎麽也不能集中注意力,老是走神,等爐子裏的火升起來,整個屋子裏充斥着電話鈴聲,洛桑才回過神來。
她放下手裏的活沖到放着手機的桌子前,電話是江明宇打來的。
“喂,洛桑有什麽事嗎?”江明宇的聲音傳來,聽聲音他好像還在忙。
江明宇明顯慌了一下,還沒等洛桑開口又補充道:“是哪一位在幫忙翻譯呢?麻煩你幫忙轉告洛桑,我最近寫實驗報告太忙了,忘記和她聯系了。”
洛桑憋着笑,他們已經三個月沒通電話了,江明宇還不知道她已經掌握了漢語。
“好的,我會如實轉告的。”
“謝謝,”江明宇回複,而後靜了幾秒鐘,電話那頭傳來驚呼,“洛桑,你會說漢語啦?”
“是啊。”洛桑笑得燦爛,原本心裏空落落的地方現在不知道被什麽填滿了,她感覺自己的臉很燙,她內心中甚至有一個瘋狂的想法,打開門,去躺在雪地裏!
“那我們以後可以經常通電話了。”江明宇為洛桑的進步感到高興。
這一晚他們聊了很久很久,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江明宇在說,洛桑在聽。
聽到最後洛桑什麽都沒有記住,只記得兩個字:北京。
江明宇在北京上大學。
“江明宇,我以後去北京上大學好不好?”洛桑驀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