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 9
詹雪絲毫不察，去烤肉店的路上，不停地和姜頌抱怨今天的題有多難，小林老師有多惡魔。
“題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就不能出點簡單的讓我漲漲自信心嗎？”
“我本來數學考個及格綽綽有餘，怎麽一做小林老師出的題，我就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姜頌聽了半天，說：“人家是高考狀元，數理化滿分，可能你覺得魔鬼的題，對他來說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
詹雪咬着吸管，頓住。
“那你說，他看我，會不會像人類看狗？”
姜頌：“……不許侮辱狗。”
詹雪一口奶茶差點沒噴出去。“謝謝，有被激勵到。”
“不過，礙于小林老師的十級美貌，我原諒他了！”詹雪小手一揮，十分寬宏大量。
姜頌捧哏，“你可真是善良小可愛。”
詹雪哈哈大笑。
“林——小林老師是才來的嗎？之前沒聽你說過。”姜頌忽然問。
“這周才來。但他課表挺滿的，好像是……”
姜頌轉頭看她，詹雪聳肩，“缺錢吧。”
“他不是前年的高考狀元嗎？挺出名的。班上有和他同校的，聽人說他家條件不怎麽好，他讀高中那會兒，雷打不動周末不上課，因為要回去幫家裏做事。”
“不過氣人吧？就這樣還考了個狀元！”
“上帝就是給你關了一扇門，必然會給你開一扇窗。”
姜頌罕見地沒搭話。
她臉朝向車窗，像是在看外面的街景，實際上眼睫扇動，沒有聚焦。
心沉甸甸地往下落。
她好像做錯事了。
-
那家烤肉店位于工業園區的星海廣場，司機繞廣場一圈，把車停進地下車庫。
隔着車窗，姜頌和詹雪看見廣場中央搭了個舞臺，周圍圍了一圈人。
姜頌問：“有演出嗎？”
“不知道啊，等會吃完了過來看看。”詹雪剛說完，就又搖頭，“算了，露天的，今天三十三度，你不是最怕熱。”
姜頌沒異議。
下車的時候，詹雪把喝空了的奶茶杯子裝進打包袋裏，準備拿下去丢了。
她看見後座小桌板上姜頌的那一杯，“你怎麽沒喝呀？”
姜頌：“……太涼了，忘記讓店員小姐姐少冰了。”
詹雪奇怪，“你有這習慣？我怎麽不知道？”
她問姜頌：“還喝嗎？”
“不了。”
“我喝，嘿嘿！”詹雪把奶茶帶去了烤肉店。
工作日，烤肉店裏人不是特別多。姜頌和詹雪選定位置坐下。
“噗”的一聲，詹雪把吸管插|進封口，猛吸一口，都還沒咽下去呢，臉頓時皺成了苦瓜。
“壞了？”姜頌連忙把腳邊的垃圾桶遞來。
詹雪擺手，彎腰吐了之後，才說：“我天，這是什麽黑暗魔法水？又酸又澀，還有點辣！”
姜頌：“這麽誇張？我買的新品，叫……”
話說一半，忽然頓住。
詹雪：“叫什麽？”
她轉動背身去看上面的标簽貼，下一秒，登時笑出聲。
“狙擊TA？！！！誰取的名字？好土！”
姜頌臉頰發燙，心虛地移開視線，說：“沒注意，店員說有新品，我就買了。”
她忘了用簽字筆把标簽貼塗掉，也幸虧沒找到機會和林也說上話，不然這将是年度最最社死現場！
姜頌搞不懂，自己當時在奶茶店是怎麽想的？
怎麽會給林也帶奶茶，又怎麽會被店員一忽悠就買了叫這個名字的。
“別說，嗯……還挺有後勁。”
詹雪被奶茶的名字雷得不輕，這會又砸吧着嘴跟姜頌形容。
“酸和澀就是前調，辣也只是一瞬間。裏面應該加了薄荷，還有橘皮，後邊嘗起來就有種冷冽、清香的感覺。”
姜頌說：“這是奶茶，不是香水。”
怎麽會還分前中後調。
詹雪說：“有點性感。”
姜頌：“……”
越說越離譜了。
姜頌心裏壓着事，連享用烤肉這種碳水炸彈都不像以前那麽活泛。
“還因為寧老師悶悶不樂啊？”詹雪問。
“嗯？”姜頌反應半秒，才說，“寧老師都是為我好。”
“那肯定啊，嚴師出高徒。不過你也別壓力太大，你現在的水平考北城音樂學院肯定沒問題。寧老師對你嚴格，其實是看重你未來更長遠的發展。”
詹雪把烤好的雪花牛肉裹上厚厚的幹料，滿足地塞進嘴裏。
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不着調，說起道理來卻頭頭是道。
姜頌點頭。
她煩惱的其實并不是課業，而是……
姜頌幾次想開口，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從烤肉店出來，兩人結伴去洗手間。
狹窄的隔間裏，姜頌掏出手機，點開和林也的聊天框。
視線在那條【月底前轉你】停留幾秒，她思考再三，發了一條文字信息過去。
【我買新裙子了，不用轉了。】
發完又覺得不妥。
快速撤回。
最後精簡成四個字，【不用轉了。】
意料之中，林也沒回。
姜頌攥着手機從洗手間出來，詹雪挽着她的手臂提議在商場裏逛逛。
她們兩個家境相似，都是從小被富養的小公主，各自卡裏有屬于自己的小金庫，買起東西來絲毫不手軟。
但今天，面對那些漂亮衣裙、精致飾品，姜頌絲毫沒有興趣。
“看看看，是不是很BlingBling？等我再買一條小v領的裙子，簡直不要太美！”
詹雪試戴了一條彩鑽鎖骨鏈，在櫃姐的阿谀奉承中已經迷失了自我，她對着鏡子一邊自我欣賞，一邊狂拍姜頌，企圖讓她也加入對自己的瘋狂贊美中。
姜頌歪頭看了眼，“很漂亮。”
詹雪瞪大眼睛盯着她，抗議，“好敷衍，你就只掃了一眼！”
姜頌：“……一眼就看出很漂亮。”
“是嗎，嘿嘿。”詹雪大手一揮，直接買了兩條。
她自己拎着一個包裝袋，另一個袋子遞到姜頌手上。
“說吧，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背着我談戀愛了？別！千萬別否認！就這一會兒功夫，你點開微信多少回了？一看就是在等人回信息！”
姜頌愣在原地，很緩慢地眨了眨眼。
十七歲的女孩子，腦海中忽然閃現那個冷淡少年的身影。“談戀愛”三個字，帶着誘惑和禁忌，綿軟地往姜頌的心髒擊了一拳。
胸腔有點滿，漲漲的。
但也更空了，因為根本沒有談戀愛一說。
姜頌辯解道：“誰說等人回信息就是談戀愛了。”
“我靠！”詹雪在她耳邊大呼，吓了姜頌一跳。
詹雪跟大白天看見了UFO一樣，驚恐萬分道：“不是談戀愛？難道是你單相思？！”
姜頌：“……”
這天沒法聊了。
“未成年人不許早戀。”她一句話終結這個荒唐的話題。
詹雪卻開啓小雷達，開始追問這段時間姜頌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總之就是要把那個膽大包天到敢不回校花微信的人給抓出來。
姜頌扶額，“沒誰！”
“行行行。”詹雪不信。
兩人乘扶梯到商場一樓。
隔着玻璃大門，就是廣場。正中央的舞臺，周圍已經層層疊疊圍了好幾圈人。爆裂的重金屬音樂混着人群的歡呼聲，沖進商場內。
詹雪素來愛湊熱鬧，她伸長脖子往那邊張望，“可以啊，這陣仗肯定是請了小咖明星，把姐姐妹妹們迷得都自願在三十三度的大夏天曬日光浴了。”
姜頌敷衍點頭。
詹雪轉頭看她，姜頌剛想說自己有認真聽她說話，外面的重金屬樂聲忽然停了，整個空間有半秒的寂靜，随即是情緒比烈日還高昂的粉絲尖叫聲。
詹雪本來就是站在玻璃大門這側，她反應比姜頌快，轉頭的瞬間，看見一個清爽年輕男人背着一把吉他從梯子步步走上舞臺。
“歐！歐歐！！”
姜頌跟随詹雪的視線，離的不算近，到處又都是人，可她還是一眼認出那個站定在舞臺上的演出者。
林也身上還是那套上午去授課時穿的衣服，白襯衫、黑西褲，整個人挺拔有型。
只不過他把襯衫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剛好卡在喉結下方，兩側袖子也平整地挽到小臂處，腕骨棱致，十指修長。
他走到立式麥克風前，單手調整了下高度，姿态有些漫不經心。
場下的觀衆呼聲連連，大抵都是被他這幅不羁紳士的漂亮皮囊勾出了全部熱情。
太陽毒辣，空氣燥熱，林也不急不緩地擡眸朝臺下看去，緋色的唇瓣似有若無地朝一邊勾起，左手上的金屬撥片在同一時間撥動琴弦。
細膩的嗓音帶着迷人的顆粒感，像是一陣松風，不期然淩空吹來。
“總有些驚奇的際遇 比方說當我遇見你
你那雙溫柔剔透的眼睛 出現在我夢裏
……
不管結局會怎麽樣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會把它當作游戲 因為我真心對你
……“
一首旋律舒緩的情歌，很清新，情緒不濃，但詞曲輕易讓人體會到情人間初告白時的悸動與甜蜜，以及害怕不被接受的淡淡憂傷。
姜頌聽過很多版本，她自己也唱過。
可她從來不知道，這首歌原來還可以唱得這麽……撩人。
鏡頭拉近，舞臺背後的大屏幕特寫林也的面部表情，一向以冷淡面孔示人的年輕男人，眉眼間意外染上些許缱绻之意。
場下尖叫聲更甚。
姜頌覺得自己的胸腔綿綿軟軟的，又酸酸漲漲的。
被看不見的東西擊中。
她不知道林也眼中的溫柔是為了配合這首歌，還是因為想起了某個人。
這首歌演唱結束，詹雪已經待不住了，她說：“我要去支持小林老師，天啊撸！帥爆了！我必須近距離洗耳恭聽，才不枉費師生一場！”
姜頌說：“一起吧。”
詹雪有些吃驚地看向她，“你不是最怕熱……”
“下首歌開始了。”姜頌沒讓她說下去。
兩人出了商場大門，直奔舞臺觀衆區。
然而本來觀衆就多，和她們一樣後來被林也吸引來的人也不少，到末了，詹雪和姜頌也只能和舞臺隔着七八米遠擠在外圍。
第二首是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林也做了改編，神來之筆加入了電音元素，經典和前衛的碰撞，他在演唱中也刻意加重了嗓音的沙粒感，低音娓娓道來，把一首不是情歌的歌唱得勝似情歌。
姜頌喉嚨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曬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她曾經問過林也是不是很會唱歌。
林也沒答。
現在不用答了，她知道答案。
是的，很會。
難怪只是因為看了他的一次比賽視頻，寧老師就主動抛出橄榄枝收他當學生。
難怪寧老師總是對姜頌不滿意，有一次還自語道：“該上音樂學院深造的人跑去學金融，暴殄天物。”
“快看！快快！小林老師是不是在看我們？老師老師，我在這裏！”身邊的詹雪忽然蹦跳起來，賣力地狂揮手臂。
姜頌觸電般飛速回神。
她擡眸，穿過人群縫隙，一雙深黑的眼眸和她視線交接。
林也低磁的嗓音正唱到：“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姜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