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chapter 23

除夕那天,廖姨和往年一樣,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別墅也早早打掃幹淨,裝飾上應景的彩帶和燈籠。

不同尋常的是,趙賢芳下午才從外面回來。

她跟姜頌說:“你爸去國外出差了,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今年就咱們兩個過。”

姜頌愣了一下,随後乖巧地應了。

因為姜銘不在,沒人帶她們出去放煙花去瘋。

姜頌就和趙賢芳窩在沙發裏看春晚,面前一堆零食瓜果。

但其實,兩個人都心不在焉。

趙賢芳把手機放在手邊,時不時看一眼屏幕,像是怕錯過什麽重要消息。

這個時候公司已經放假了,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

而且姜頌看到什麽好笑的,她就會點評兩句,而趙賢芳總是慢半拍接話,或者根本沒聽見。

姜頌心裏疑窦叢生。

以致于,到後來,她們兩個看似在看金句頻出的小品,實際視線都沒有聚焦。

初三的時候,詹雪約姜頌去逛街。

商場裏人擠人,就連奢牌店也熙攘,姜頌感到索然無味,陪詹雪買了一塊手表後,她提議去咖啡店。

路過一個彩妝櫃臺,詹雪猛然拉住姜頌,“我去,資源這麽牛的嗎?已經接到三線彩妝代言了。”

櫃臺邊立着一個和真人等比例的人形gg牌。

天才歌手身着白襯衫、黑西褲,袖子翻折至小臂處,領口三顆扣子敞開,細長白皙的脖頸上松松挂一條樹莓色領帶。

他沒笑,一雙點漆黑眸冷淡地注視來往行人,左邊臉頰上有一道莓紅唇印。

冷冽與性感并存。

觀者第一眼被他驚豔,第二眼則是聚焦于他寬大修長掌心中的那只口紅上。

很成功的拍攝。

姜頌久久和人形gg牌的黑眸對視,她抿着唇,說不出來的感覺。

詹雪說:“你聽過小林老師發的兩首新歌沒有,很抓耳,歌詞挺有深度的,直接甩那些口水歌好幾個level。”

“是挺好聽的。”姜頌說。

兩人在咖啡廳尋了一個空桌坐下。

詹雪忽然對林也展現出空前的崇拜,她還點開自己的微博,跟姜頌說,“哈哈,我自告奮勇要當他站姐,設備買齊了,現在就差打入內部,和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接上頭。”

“挺好。”姜頌一手托腮,似有若無地點了一下頭。

詹雪去了滬城之後,忙着進學生會、交新朋友,過了年她還打算讓她爸給一個網劇投點錢,她要帶資進組演個女四,先試試水。

所以這半年,她和姜頌聯系的頻率大大降低。

她以為半年前那頓膈應人的烤鴨之後,以姜頌骨子裏的小傲嬌,被林也那樣直白地拒絕,應該不會再和他有瓜葛。

但詹雪着實被林也的才氣折服,便十分牆頭草地,一半開解姜頌,一半替林也說話:“藝人嘛,公司肯定要求他不能談戀愛。雖然他拒絕人的方式有點惡心人,但确實有效……”

“什麽?”姜頌走了神。

詹雪撚起咖啡勺,勺身碰了碰杯口,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是說,聽聽歌,追追星就夠了。他和咱們不是一類人。”

姜頌蹙眉,“怎麽不是一類人?”

詹雪有些吊兒郎當地把手搭在椅背上,聳聳肩。

“說不清楚,反正在我看來那個圈子挺髒的。白蓮花不是沒有,少。他那樣的背景,除了才華,不再靠點其他什麽的,很難有這麽迅猛的勢頭。”

姜頌眼露困惑,半年不見,詹雪比之前要老成很多。

“別這麽看我。”詹雪受不了她的眼神,有些煩躁地說,“我才去上半年學,裏面肮髒事多了去了。你不知道,有個膀大腰圓的油膩男導演,通過一個學姐跟我說,給我機會進組要包我。”

“後來呢?”姜頌問。

“後來?”詹雪叮叮敲着杯沿,“後來我爸找人和他喝了一頓酒,半夜把他丢在路邊!”

“沒事就好。”

“我肯定沒事啊,有我爸罩着。但那些想混圈出名又沒背景的人,就說不準了。”

詹雪意有所指。

但姜頌不信林也會為了名利自甘堕落。

她也無意費口舌和好友争辯,她轉了個話題,說:“你能再幫我問問詹叔叔,我家生意的事嗎?”

詹雪一口答應下來,說回去就逼問老頭。

但問出來的結果仍和之前那次一樣,姜氏集團蒸蒸日上。

初四晚上,姜頌給林也信息,問他明天能回蘇城嗎?

實際上,她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零點鐘聲響起,已經到了初五淩晨。

手機響起的時候,姜頌沒睡,她靠在床頭,接了視頻通話請求。

“哥——”

“林也醉了,不方便回信息。”

鏡頭裏,一個鵝蛋臉、長卷發的女人言笑晏晏。

姜頌注意到她身後那張酒店大床上,橫躺着一個身材優越的男人。

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女人踩着細高跟走到床邊,俯身,一手撐在男人臉側,一手把手機對向他。

鏡頭一晃而過,但姜頌還是認出那張被細碎額發遮擋了眉眼的俊朗面孔。

林也似乎感覺到女人的靠近,嘴裏念叨了一句什麽,忽然擡手握住女人的手腕。

女人踉跄坐倒在床邊,被緊身裙包裹的圓胸在林也的肩膀上,似有若無地蹭了一下。

姜頌抿緊唇,另一手攥着被單,指尖發白。

女人把鏡頭對着自己,潋滟一笑,“那挂了,該睡了。”

通話結束。

姜頌把手機放到一邊,下樓去拿水喝。

走到樓梯中間的時候,她忽然撐不住,抱着自己的雙臂,蹲下來。

眼淚如大雨傾盆,可她不敢出聲,怕吵到其他人,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另一頭——

羅蘇曉把林也的手機丢在床上,甩開他握住自己的手。

她“哼”了一聲,站起身把裙子下擺往下扯。

“在老娘跟前,還敢喊別的女人的名字。頌頌?呵呵……”

胖白從洗手間推門出來,“蘇蘇姐別生氣,我們也哥喝醉了不認人。”

“他被幾個人圍着灌,是你的主意吧?”羅蘇曉似笑非笑。

胖白嗫嚅,“我哪兒敢啊,都是聽吳哥的。”

“你們吶,真是不幹人事。好好的小情侶,非得給折騰散。要我說,你們就是一群吃肉不吐骨頭的禽獸。”

羅蘇曉出道十年,演技不怎麽樣,卻也憑着一張攻擊力十足的美豔臉龐成功跻身一線女星。

她在聖光是一姐,跟老總可能還客氣點,對胖白和吳最這種小角色基本沒好臉色。

胖白被噴,一點聲兒都不敢出。

賠着笑把羅蘇曉送走後,他删了剛才那通視頻通話的記錄。

第二天早上六點,林也被鬧鐘叫醒。

他訂了十點回蘇城的機票。

他不擅長喝酒,宿醉讓他頭痛欲裂,并且全然忘了昨晚回房之後發生的事。

微信上有一條來自姜頌的未讀信息,【哥哥,明天幾點到蘇城?我去接你。】

發送于昨天晚上七點,那時他被困于酒局,無力脫身。

林也指尖打字,回,【十一點半到,不用接。】

怕錯過信息,他把手機帶進浴室,放在洗手臺邊。然後開了花灑,準備沖個澡。

胖白忽然用房卡開了門進來,他通知林也:“下午一點臨時有個商演,中午早點吃飯。”

林也轉過身,鏡子裏的他額發半濕,俊眉皺起。

胖白從一開始就有點怵林也,這會兒被盯着,只能硬着頭皮搬出金牌經紀人吳最的名頭,“是、是吳哥讓我跟你說的,你有什麽意見,找他。”

林也沒慣毛病,關了花灑出來。

正要出去找吳最,手機響。

胖白見他低頭看手機信息,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頌頌子:【我爸媽臨時有事,我們不在家。】

額發上的水珠滴到屏幕上,令這一條文字看起來有些變形。

林也指尖摩挲着手機邊,頓了幾秒,他給姜頌打了個電話。

那頭只響了幾秒,就被挂斷。

頌頌子:【在親戚家,不方便。】

林也半晌沒了動靜。

後來他回,【行。】

姜頌抱着雙腿,靠在卧室的沙發上,眼神有些發愣。

其實單憑昨晚的視頻通話,并不足以給林也定下出軌的罪名。

另一佐證,是早上五點多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那人自稱姓吳,是林也的經紀人。

他簡明扼要地說:“剛才聽我們公司藝人羅小姐說,你和她通過電話?正好,有些不方便林也說的,我一道替他跟你說了。”

“你呢,和他處過一段,我知道。但是吧,男人都花心,特別在娛樂圈這樣的地方,他又有一副好皮囊,不是別人看上他,就是他攀高枝兒瞧上別人。不用我再說露骨一點吧?”

“他、不是這樣的人。”姜頌胸口和喉嚨都被堵着,吐出來的字句很模糊。

吳最可能沒聽清,但猜到姜頌會反駁。

他嗤笑一聲,“小姑娘還挺執着,非要我把血淋淋的事實在你面前扒開。”

“這樣,你郵箱多少?我發你。”

幾分鐘後,姜頌看着面前的筆電屏幕,全身抖得像篩糠。

吳最一共發來兩個文件包,第一個幾十張豔|照,女主角換了好幾個,男主始終是林也。

第二個文件包裏,是她和林也的親昵照。有操場邊忘情親吻的,有林也背她過馬路的,有兩人并肩走進公寓樓的……

吳最在郵箱裏留了幾行文字:

姜小姐,我勸你離開林也,是為你好,你要明白。

但是吧,你們好歹好過一場,你別砸了他飯碗。

真要魚死網破也行啊,我們一起搞死林也,違約的是他,你讓他身敗名裂,公司讓他傾家蕩産都賠不起!我們都是幫兇。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我說的意思。

其實吳最才不怕姜頌把這些照片洩露出去,而且最好鬧到上熱搜。

反正除了姜頌和林也的照片是真的,其他都是合成的。

但那又有什麽呢?

只要聖光花錢公關,一口咬定都是假的,林也是被誣陷的。

到時候,熱度有了,#林也被害這個詞條,又夠他再吸一波愛心泛濫的女粉了。

明星嘛,黑紅也是紅。

姜頌重重合上電腦,像看了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她捂住眼睛使勁揉搓。

眼皮被揉得通紅,瞳仁生疼。

那些照片,一張張在她腦子裏播放,姜頌絕望地無聲嗚咽。

之前姜頌跟趙賢芳提過,說有個特殊的朋友今天要來家裏拜訪她。

趙賢芳特意推了應酬和工作,卻遲遲不見那人來。

她上樓,問姜頌:“你男朋友怎麽——”

“他不來了。”姜頌整個人縮在被窩裏,說話鼻音很重。

“你怎麽了?”趙賢芳要拉她的被子,被姜頌從裏面用力拽住了。

姜頌吸了吸鼻子,說:“感冒了,睡一會就好。”

趙賢芳靜默兩秒,淺淡一笑,“也好。”

她何其聰明,猜想姜頌應該是和那人吵架了。

小情侶,吵吵鬧鬧也是有的。

只是趙賢芳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在家過完元宵節,姜頌訂了正月十六的機票回北城。

在這期間,她沒和林也聯系過。

她被幾塊巨石壓着,肉眼可見地瘦了。

她很想回到一年前的冬天,那時,她還天真地被保護在玻璃溫室裏。就算有煩惱,也瑣碎地不值得一提。

但,現在不同了。

她眼見着玻璃溫室有了裂縫。

她的世界要崩塌了。

出發當天,趙賢芳和司機送她去機場。

機場大廳,姜頌抱住母親的腰,擡起眼問:“爸爸怎麽這麽久都不回來,打電話他也不接。”

趙賢芳揉揉她的發頂,“他挺忙的。過陣子他回來了,我們一起去北城看你。”

姜頌定定地看着母親,認真問:“真的沒事?”

“這孩子。”趙賢芳視線偏移,笑了笑,“能有什麽事?”

“噢。”

姜頌進了安檢通道。

五分鐘後,她從出口跑出來。

她怕被趙賢芳發現,又怕跟丢趙賢芳,因此一面很小心地躲藏在柱子後面,一面視線梭巡趙賢芳的身影。

她在大廳裏沒看見趙賢芳,便往外面的停車道跑。

姜頌跑得很急,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嘴裏默念,等等我,等等我……

她出來時,正好看見自家那輛保姆車彙入直行車道。

路邊有一輛出租車在下客,乘客站在外面正要關上副駕車門,姜頌兩手扒住車門邊,快速鑽了進去。

“诶,這兒只讓下,不讓——”

“一千,車我包了。麻煩跟上前面那輛白色阿爾法。”姜頌打開微信,掃了貼在中控臺上的付款二維碼。

司機一愣,聽見付款播報,沒二話,立即追了上去。

從這些天她的觀察推斷,家裏一定出了事。

如果只是生意出了問題,還好點。她心裏隐隐不安,害怕出事的是姜銘。

阿爾法往市區行駛,沿途的路姜頌越來越熟悉。

最後出租車随阿爾法停下,姜頌的心掉到了谷底。

市三院。

趙賢芳進了住院樓,乘電梯的人很多,姜頌沒法根據停靠樓層,判斷趙賢芳最後的去向。

她站在樓下給趙賢芳打電話。

那頭驚訝,“頌頌?這個點飛機應該——”

“媽,爸爸什麽病?我在市三院2號住院樓樓下。”

趙賢芳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溫柔的嗓音裏隐有悲怆。

“雙目失明,聽力下降,是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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