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句町

句町

陳心怡這麽一說，莫雨歇也想起了些什麽。

她剛到雲南那天，去逛了雲南歷史博物館。在那裏，她看到了一些關于八個文明古國概況的介紹。

八個裏有最被衆人熟知的古滇國。古滇國最早記載于春秋末期，東漢時期突然銷聲匿跡。是個亘古的謎。

其他的七個古國中，有一個名字就叫做句町，存于漢武帝時期。鼎盛時期的句町橫跨桂西和雲貴高原，疆域遼闊。當年的句町古國和眼前的這個句町島國之間，會有關系嗎？

八個中還有一個勐卯國和一個南昭國。難道就是侏儒口中的勐昭國嗎？就算是，時過境遷，在這歷史長河的變遷中，他們也一定早演變得面目全非了吧？如今還能有幾分聯系？

蕭毅略皺了眉頭，問:“勐昭又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侏儒搖頭，這個他就更不知道了。在他眼中，勐昭就想是個傳說。傳說中，勐昭的國主姓嚴，嚴國主心機深沉、手段毒辣、殺人無數。是個人人畏懼的妖魔一般的人物。

一時間的信息量太大！龐才俊聽得都煩躁了。他焦躁地說:“一會句町，一會勐昭，名字繞口又難聽。還什麽玄武人？魚人？魚人是什麽人？美人魚？鲛人？”

侏儒看着龐才俊，同樣聽不懂他的話:“美人魚是什麽？鲛人又是什麽？我們這的魚人就是魚人啊。外形和人差不多，成年個體的體型較人類稍大，手腳有蹼，臉側有腮，周身有黏膜。水陸兩栖，在水中生活時間長，一般不到陸地上來。不過，現在有一部分魚人在為人類做事。主要是漁獵和采珠。”

羅紳對這些也有了幾分好奇，問:“你們的國主，也就是句町的國主，叫什麽名字？”

這個侏儒自然是知道，回答他：“我們的國主叫摩延青。”

莫雨歇覺得挺有趣，逗弄地問侏儒:“是你們的摩國主厲害？還是那個勐昭的嚴國主厲害？”

果然，聽了這話，侏儒突然激動不已：“這怎麽好比較？怎麽能拿我們偉大的摩國主和那個卑鄙的嚴國主做比較？那個嚴國主，就是個，就是個……”侏儒努力思考恰當的形容詞，一張臉抽巴到了一起，“老妖怪？”

“老妖怪？”莫雨歇聽得笑起來，“有多老？”

“據說是好幾百歲了。我們這裏的人，平均壽命不過也就一百五十歲。他活了那麽多年，當然是老妖怪。”侏儒憤憤不平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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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還也就？這是吃了人參果了嗎？莫雨歇對侏儒的話嗤之以鼻，覺得這家夥口無遮攔，說話颠三倒四，沒幾句有用的。

陳心怡最講科學，這時聽到她說:“也許是因為這裏的自然環境好，人們飲食方面科學合理，同時生活上又無憂無慮。科學界早就研究發現，人類的正常壽命是可以達到一百五十多歲的。”

話題越說越無聊，居然都探讨上人類壽命的問題了。莫雨歇打了個哈欠，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語帶譏諷地說:“在你們這兒，活得久了，居然還受歧視？”

侏儒跳腳:“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急着解釋，“是因為那個嚴國主很……兇殘！”

兇殘？！

“怎麽個兇殘法？”蕭毅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乎對那個勐昭的嚴國主很感興趣。

侏儒支支吾吾，說得不肯定：“據說，他曾殺了很多人。他大概是不喜歡和人相處。在我們這裏是不興殺人的。總之，若是去了勐昭，一定要離他們的國主遠點就對了。”

莫雨歇這會兒覺得困了，不想再聽下去了。她看眼窗外，天邊已顯出了一片窄窄的青白色。在莫雨歇看來，這個時候睡個回籠覺，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她站起身，踢踢踏踏的上樓梯，嘴裏丢給身後一句：“我去睡覺了，你們小點聲。”

回到樓上的卧房，她倒到床上。臨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想:多好！世上居然有這麽一個地方，會舍不得殺人。

究其原因，并不是因為它夠文明，而是因為它的人口太少，物以稀為貴。這使她真的快要相信他們的确是到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了。因為在她所熟悉的那個世界裏，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

莫雨歇又有點懵，抓着頭發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窗外是鱗次栉比的房屋，房頂五顏六色。她發現自己居然可以看到那麽多的房頂，這說明她所在的位置很高。天空碧藍如洗，看上去天氣極好。

身後有人靠近，她警覺地回頭。

“睡夠了嗎？”蕭毅坐到她身邊。

“我睡了多久？”莫雨歇懶洋洋的眯着眼看他。

蕭毅也看她，看着她撲閃的長睫毛:“三個多小時。”

莫雨歇覺得蕭毅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擡手就去推他:“坐這麽近幹什麽？好像我跟你關系多好似的。”

對于之前與蕭毅的那些親密，莫雨歇仿佛是失憶般不記得了一樣。在蕭毅的性情變得越來越溫和的同時，莫雨歇的性情好像變得不那麽随和了。

蕭毅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看她，眼神專注中帶着柔情。

莫雨歇對蕭毅的這一舉動吃驚不小:“幹什麽？你要幹什麽？”

蕭毅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眸裏華光湧動:“我的心意，你知道的。”

莫雨歇十分詫異，難以置信。

如果說從前的蕭毅對她冷漠如冰的話，那麽現在的蕭毅對她簡直是熱情似火。如此大的變化，他是怎麽了？

莫雨歇的雙手撐着蕭毅的胸膛，瞪圓了眼睛:“你對我什麽心意？我不知道。”

蕭毅笑了，笑得溫柔，眼神裏帶着春波，一蕩一蕩的仿佛蕩進了莫雨歇的心裏。

“我喜歡你。”

“有多喜歡？”

“很喜歡。非常的喜歡。”蕭毅答得嚴肅認真。

莫雨歇看着他，一時間失了神。眼看着蕭毅的臉越來越近，在薄唇輕輕吻上來的剎那，莫雨歇閉上了眼睛。

“先考察考察再說。”莫雨歇一手摟着蕭毅的脖子，一手點着蕭毅的鼻尖，輕聲笑着說：“現在，你就做個備胎好了。”

蕭毅笑了，重複:“備胎。”

莫雨歇從他懷裏掙開，随口問:“其他人呢？”

“瞧熱鬧去了。”

“有什麽熱鬧可瞧？”

“聽說是什麽采珠還是搶珠。可以得到去句町的機會。”

“哦？”莫雨歇想起了侏儒之前的那些話。

走出房門。

入眼是典型的海島環境，街道由小石子鋪就，潔淨如洗。街道兩側是錯落有致的房屋，個個牆壁都塗得色彩豔麗。陣陣海風吹過，空氣清新濕潤。

莫雨歇四下裏張望，街上空空蕩蕩，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蕭毅适時指引:“這邊，所有人應該都在賽場那裏。”

“你怎麽知道賽場在哪裏？”

“我聽到的。”

忘了這家夥耳力超群了。仔細想想，有個這樣的超人男朋友好像也挺不錯。莫雨歇看向蕭毅，眼光裏有審視，有欣賞。

蕭毅察覺地轉頭迎上她的目光，只笑，不說話，春風滿面的樣子。

“你來這裏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呀？”莫雨歇發現這是個非常明顯，顯而易見的事，“為什麽呢？”就因為感覺這裏是故鄉嗎？想到這裏又不由得疑惑，蕭毅為什麽到了這裏後，就有了以往所沒有的人類感覺了呢？

蕭毅臉上一直帶着笑意，仿佛是開心的收都收不住。他也答不出自身的變化到底是什麽原因所造成。他現在也不那麽急切的想知道這個原因。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備胎多久可以轉正？”

莫雨歇邁大步，走的蹦蹦跳跳，才不答他的問題呢！

路有很大的坡度，人慣性的往下沖，越跑越快。

穿過若幹個色彩豔麗的小樓，莫雨歇漸漸聽到了前方的熱鬧。

熱鬧的場地在海邊，一條長長的廊道通向距離海岸線百餘米的一座高臺。高臺足有三十多米高。

莫雨歇遠遠的望過去，只看到一群人在高臺的下半部分攀爬吵鬧。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周圍是綿延數公裏的海岸線，一眼望不到頭。離得越近越能清楚的聽到那裏的喧鬧，人聲鼎沸。

待走近到能看清楚情形時，莫雨歇和蕭毅都不由得頓住了腳步，一時間怔住。

之前侏儒的話，一定是夢話。可笑他們幾個居然還天真的信以為真了。

這世上，怎麽可能真的有人命寶貴到不舍得殺的地方？就算真有，顯然也不是這裏。因為眼前的場面就是全不顧及人命的安全。

一大群的人，你争我奪的極力往高處爬，每個人都在努力将自己上方的人拉下去，把自己下方的人踹下去。不幸被拉下踹下的人都是哀嚎着掉進了海裏。

莫雨歇往上看，看到高臺頂端有一顆珠子，很大個，足有一個柚子般大小，通體華光流彩，閃閃發光。隔得老遠都能看得出那是顆稀有珍品。那華光能令人忽略掉周圍的喧嚣，使人對它無法移開目光。

“那顆珠子，是不是誰拿到就是誰的？”莫雨歇望着高臺上問。

“你喜歡？”

“嗯。”

蕭毅來到高臺近前，這才發現高臺下的海水中游曳着數條鯊魚，體型碩大，獠牙森森。但掉下去的人卻并不是每一個都被鯊魚吃掉。更多的是安全地爬上了岸，甩着身上的水繼續拼命上來搶奪珠子。也就是說，那些鯊魚是在有選擇性的吃人。

蕭毅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一個短距離助跑，踏着高臺下的人群，速度極快的奔上了高臺的三分之一處。這個高臺只在下面有一些不規則的凸出物可供人踩踏攀爬。越往上越光禿。最後的三分之一段完全成了一個光滑的柱體。

莫雨歇站在下面仰頭望，看到蕭毅抱着柱體向上爬。

下面有人拉住了他的腳，将他拖下去了半米的距離。

他反應過來後繼續爬，居然連同那人一起拉了起來。後面的人又抓住了那人的腳。

幾番拉扯掙紮之後，蕭毅成功将那人踹開。

片刻後，他就來到了頂端。在将頂端的珠子握在手後，蕭毅俯瞰，意識到下去比上來要難得多。

下面的人看到他手上的珠子，便都盯牢了他。

蕭毅看眼在下面望着自己的莫雨歇，擡手便将珠子擲向了她。

莫雨歇下意識的跳起，接住後幾個旋身釋力才站穩。還沒來得及細看看手中的珠子。就聽“嘭”的一聲，蕭毅從頂端徑自跳入了海中。

海中的鯊魚一窩蜂似的向着他湧來。

莫雨歇的心頭一沉。

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這不就是個游戲嗎？

怎麽會這樣？來不及細想，因為已經有一群人瘋了似的将她包圍。

直到這會兒，莫雨歇才注意到這裏人的相貌。

真心哇塞！看來昨天見到的那個侏儒，真真是算得上這裏模樣周正的了。

而眼前的這些人，使莫雨歇瞬間聯想到了動物世界裏介紹的角馬。看上去，身上長的東西，就像是由其他動物不要的零件，拼湊而成的。

歪瓜裂棗形容的就是他們這樣的長相，足以吓哭小孩的同時，讓莫雨歇看得也反胃。

她生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如此的看中人的樣貌。她連忙看向這裏最好看的大帥哥。唯恐他真被鯊魚吃了。可她看不到那裏的情況。因為她正在極力的躲閃這群醜八怪的襲擊。

蕭毅在海中向岸邊奮游。他心中有絲奇異的感覺，覺得這些鯊魚不會傷他，這種感覺在他跳下去的時候就有。所以，他心中并不怕。

他其實挺想怕一怕的，怕是個什麽感覺呢？有什麽東西扯住了他的腳，一個使力将他拉沉進了水中。

他回身看過去，不由得吓得心髒砰砰快跳了幾下。哦，這應該就是害怕的感覺了。但他并不畏懼，他向着眼前通體灰色，臉大如鬥，模樣駭人的魚人襲去。

魚人的臉側，及背部，都長有尖刺。幾招之後，蕭毅就被劃傷了手臂，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蕭毅心中暗道不好，鯊魚們聞到這血腥味，定會瘋狂。意料之中的，原本游曳在他們周圍的鯊魚果真狂性大發，張着血盆大口沖過來。

蕭毅卻在這一刻，清楚的看到了面前魚人臉上的驚恐。仿佛是預料到了危險并不會發生在蕭毅身上，而會發生在它自己身上一樣。接下來的一幕則是無比的血腥，一群鯊魚瞬間将那只魚人撕碎。

莫雨歇攬着懷中的珠子，将兩條腿的攻擊力用到了極致。可是她周圍的醜八怪越來越多，她打不過來。

忙亂中，她看到有人從外圍攻了進來，是羅紳。

她等不及了，猛然将珠子高高抛向天空。

在衆人随着珠子移動的時候狠力突出重圍，口中大喊着:“蕭毅——”

卻在這時看到渾身濕漉漉的蕭毅正高高的跳起，接住了她抛出去的那顆珠子。

“嗚——”空中突然傳來綿長婉轉的號聲。随着聲音的響起，那群瘋狂的醜八怪陸續安靜了下去。

蕭毅大步過來，将手中的珠子遞向莫雨歇。

神情像個興高采烈的孩子。

莫雨歇抓住他的手臂，圍着他轉了一圈。詫異于他的毫發無損。

有人撥開衆人來到他倆面前。是個相貌端正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醜八怪布景的襯托下，這中年男人美得像天神下凡似的。

男人向他倆略施禮，随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順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是停泊在海岸邊的一艘船。穿不大，像艘快艇。

莫雨歇想起他倆這是得到了去句町國的船票了，于是對蕭毅說:“去瞧瞧？”

蕭毅臉上此時的線條柔和極了，用近乎寵溺的口吻回答她:“你想去就去，我陪你。”

莫雨歇覺得，自己真得用點時間，才能适應蕭毅這麽大的轉變。

兩人來到船上，剛剛坐穩，船身便開始升高。

眨眼之間，一只小快艇就變成了一艘巨大無比的船。

原來大部分的船體都隐沒在了海下。像是被什麽東西頂着，嘩啦啦的浮出水面。

莫雨歇好奇這艘船的駕駛室，起身想去看看。

“莫雨歇——”岸上傳來一個人的大聲呼喊。

莫雨歇回頭，看到陳心怡、羅紳、龐才俊正在拼力向她們揮手。

莫雨歇轉向船上的中年男人，問:“能叫上我的朋友一起嗎？”

那人望了岸邊一眼，回她:“女人可以，其他不可以。”

莫雨歇看了他們三個一眼，又莫名的轉身看了眼蕭毅，再又看眼羅紳和陳心怡，心裏吐槽了下句町這不要臉的規定。然後便幹脆地一揮手:“那算了。”

她不再看岸邊，繼續去解決她的好奇。

在船上簡單轉了轉，沒發現有駕駛室。這船，莫非不是由人駕駛操控的？這使莫雨歇聯想到了昨天的車子。自動行駛？永動力？人工智能？

她不信。

蕭毅來到她身邊，心意相通的為她解惑:“你看。”他指向船外。

莫雨歇放眼看去，茫茫一片大海，波瀾壯闊，海天一色。

剛剛還看得清清楚楚的岸邊衆人，此時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海平面之下。只看得到，海上飄起的層層幽藍色霧氣，缥缈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