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國主
國主
高處的男人也正在看着他們。那個男人因為坐得高，自然的顯出了幾分威儀。周身罩着一件碧藍色的衣裳，隐隐透着潤澤的光華。
莫雨歇看着那個男人的臉，估量着這位摩國主大概有五十多歲。一張并不算特別的臉上卻長着一雙細長上挑的眼，給人陰測測的感覺。
視線掃過蕭毅之後，那雙原本閑适的眼睛慢慢變得訝異起來。仿佛是認得蕭毅一般。
莫雨歇轉頭看蕭毅。
蕭毅的臉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打量着周圍的事物，甚至都沒多瞧高處的國主一眼。
“過來！”摩國主突然發話，命令的語氣。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廳裏顯得很是渾厚低沉。
蕭毅和莫雨歇都未動。
“國主若有話，說就是了。我倆耳力都好着呢！”莫雨歇響亮的回應，充滿她慣有的懶散與傲慢。
接下來便是安靜。
靜得整個大廳，落針可聞。
“吱吱……”
“嗖嗖……”
“呲呲……”
突然之間，大廳的四面八方，莫名傳出詭異的聲響。
莫雨歇尋聲看去，驚見大廳內的棚頂、壁畫、石柱、暗角，均都隐隐顯出了怪異的生物，怪物的形體漸漸顯現，個個青面獠牙，面目猙獰，十分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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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是莫雨歇這種活得不耐煩，總想作死的人，此時也本能的緊張了起來。她擺出架勢，做出防禦的姿勢，預備大打出手。一直藏在她上衣口袋中的金剛鹦鹉一動不動，不存在一樣。估計是吓暈過去了。
一旁的蕭毅始終面無表情，恢複了原本處變不驚、活死人的模樣。
一衆怪獸以他倆為中心，慢慢聚攏了過來。莫雨歇沒有為此發出一聲。只拿眼盯着眼前的一切，身體不停轉換着位置。數量太多了。他倆明顯應付不了。看來這趟是進了龍潭虎穴。
其實也沒什麽出乎意料。
一旁的蕭毅這時閉上了眼，看樣子是準備聽聲辨位。
惡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高位上的摩國主突然一揮手，站起身，徑自走了下來。
所有怪物的動作瞬間停止。
摩國主來到蕭毅面前，毫無顧忌的，直直的，盯住了蕭毅的雙眼。
蕭毅原本對這種注視沒有所謂。但此刻被摩延青盯着，卻使他覺得厭惡。他盯回去，眼神淩厲。
“你是誰？”摩延青問。
“我也想知道。”蕭毅這樣答。
“你來這裏做什麽？”摩延青又問。
“我現在想知道怎麽可以離開這裏。”蕭毅說。
“離開？”摩延青突然笑，笑意莫名，未達眼底，“不可能。”
莫雨歇看不慣這種陰陽怪氣的笑容，哼笑一聲回擊:“你這城，看似守衛森嚴。但是想困住我們……可是未必。”
摩延青移開視線，笑意收斂，搖頭，說:“不是不能離開我這裏。不過你們可以安心在這蔚城中住下，我可保你們衣食無憂。”
莫雨歇借機說:“你能不能先讓我的三個朋友也到這裏來？他們現在還待在那個醜八怪島上。”
摩延青這時才看向莫雨歇，聽了這話，他說:“我若答應你了，你能為我做什麽？”
莫雨歇無所謂的擺擺手:“不答應就算了，我無所謂。”
蕭毅這時開了口:“摩國主若是能答應，我們就暫且在這裏住下。”
莫雨歇聽了這話險些笑出聲。蕭毅是傻了吧？好像人家多願意留他似的。
摩延青再次看向蕭毅。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有種強大的氣場，給人無形的壓力。
莫雨歇過去牽蕭毅的手，說:“摩國主願意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們，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別的事不要管了。無所謂的。”
這話說的不客氣，摩延青的臉色不太好看。莫雨歇才不在乎別人的臉色。可就在她牽着蕭毅準備離開的一瞬間，摩延青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蕭毅的手腕。那架勢，仿佛是不舍得蕭毅離開。
莫雨歇心中吃驚不小，難不成這個國主是彎的？一出場就要強她的男人？
蕭毅本能的反手掙脫摩延青的鉗制。一時間也搞不懂摩延青的意圖。而直到此刻，摩延青探究的眼神中才終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下去吧。會有人好好招待你們的。”摩延青說了這句，轉身走了。
走出王宮，果真有人過來接待，将他倆引去了宮中偏側的住房林。
莫雨歇嘆為觀止的仰頭看着依樹體而建的房屋，玩笑道:“這裏難道不打雷的嗎？”
一棟棟的三層漂亮小樓，建在一株株數十米高大樹的中下部分。大樹的主幹嵌在房子裏，房子內的各個功能間都巧妙的利用大樹的枝丫而建。整體看上去房子設計精巧，別出心裁。
蕭毅看得比她清楚，說:“頂端有避雷針。”
莫雨歇推開一處庭院的小木栅欄門，踩過院中的石子路，伴着一簇簇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開門走入了屋內。口袋裏的鹦鹉這會兒突然有了活力，撲棱着翅膀飛出來，在房間上空盤旋一圈之後沿着依托樹幹而建的樓梯飛去了樓上。
莫雨歇好奇心大起，四處參觀。蕭毅則是坐在一樓的長椅上，了無生趣的神色。
與之前不同，這個住處不再是只有他倆。院子裏莫名來了六個玄武人，沒事做的時候一動不動，像木頭人似的守着門。引他倆來的那人會講話，告訴他們，這幾個玄武人是他倆的仆人，可以叫他們做事。這正好，現在蕭毅不會做飯了，莫雨歇根本就不是個會做飯的。所以，做飯這事就由院子裏的玄武人來做了。
海邊居民的飲食，除了海味還是海味。海産品的優點多，除了味道好，烹饪起來也可以很簡單，即便是水煮，都可以美美的吃個飽。雖然房子裏人不少，但吃飽的人就只有莫雨歇一個。莫雨歇慢條斯理的用小刀子切魚排，拿眼睛瞟一旁的蕭毅。
蕭毅接收到了這個探究的目光，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能做什麽？眼下當然是吃東西。吃東西這事他做起來不難，即便不餓，也吃得下。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蕭毅剛吃下一口，就覺胸口悶脹，他握緊拳頭，生生咽下這一口。
莫雨歇突然站起身，伸個懶腰，說:“吃飽了。走，陪我出去走走。”
蔚城建在半山腰之上，隐在密密叢林之中。
莫雨歇悠悠達達的在城裏轉，城裏的人口數量比城外多很多。不過這不是莫雨歇的興趣點。被別人多看兩眼她都想跟人打架。
她遠遠聽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陣陣濤聲。
“我想去海邊。”莫雨歇随口一句，擡步就往城門口走。鹦鹉在她周圍盤旋随行，時而落在她的肩頭。莫雨歇覺得這只鹦鹉很通人性，自從被她抓了之後就認了她做主人。形影不離的跟着她。
去海邊是一頭倒的下坡路。莫雨歇一蹦三跳，腳步如飛。肩頭的鹦鹉被她颠得不時飛起。再後面是默不作聲的蕭毅，最後跟着六人組的高大威猛保镖。莫雨歇覺得這個隊伍真是太拉風了。
海邊的沙灘上鋪滿了各式的貝類，夕陽的餘晖灑滿海灘，映得上面的貝殼閃閃發光，像一顆顆寶石。還有大小不一的螃蟹在潮水裏爬來爬去，忙忙碌碌。
莫雨歇抓住一只螃蟹，邊逗弄邊問蕭毅:“蕭毅，你說摩延青會留我們住多久？”
蕭毅:“不知道。”
莫雨歇挖了個坑，把抓到的螃蟹埋了:“你說他為什麽會留我們在城裏住？”
蕭毅:“不知道。”
莫雨歇不遺餘力的給螃蟹修墳，下面的螃蟹奮力向外爬:“我覺得摩延青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他好像認識你，或是把你認成了誰。估計是你爸你爺爺或者你家哪個親戚？”
蕭毅:“不知道。”
莫雨歇百忙之中擡頭:“我問什麽你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你說你知道什麽？”
蕭毅:“不知道。”從始至終語調和表情都沒變過。
莫雨歇的小暴脾氣被點燃:“你成心惹我生氣是不是？”
蕭毅沉默。
莫雨歇一腳踢飛那只奔命的螃蟹:“我知道你身體不太舒服。我們去問問這裏的醫院在哪？我帶你去看醫生。”
蕭毅認真的看着她:“我沒有病。”
莫雨歇覺得他這麽說，只是證明他病得不輕。
蕭毅:“我這不是病。”
莫雨歇:“那是什麽？”
蕭毅:“……暫時還不知道。”
莫雨歇無奈的揮手:“你不知道就先聽我的，走，我們現在就去問摩延青。”
回去的路走了很久，還沒到王宮，剛剛到住處附近。就突然聽到一個女生的尖叫。
陳心怡興奮的沖過來:“雨歇……雨歇，我終于找到你了！”
莫雨歇下意識的躲過陳心怡的擁抱:“你找我？不是我讓人把你帶來的嗎？”
陳心怡吃驚:“你讓的嗎？你這麽快就在這裏混出頭了呀？哇！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臺灣小女生的嗲聲嗲氣讓莫雨歇渾身發冷。她揪下陳心怡摟着她的手臂，把她推給一旁的羅紳，對羅紳說:“你把她看好了。別讓她見人就摟摟抱抱。”
羅紳聽得紅了臉。
陳心怡聽得抗議:“憑什麽讓他看着我？他是我的誰啊？”說着再度抱着莫雨歇一只手臂，姿勢像只樹袋熊，“我可不是誰都抱。”
莫雨歇掙紮:“那你也不歸我管，你別拉着我。放手……哎呀！”
精明聰慧的陳心怡怎麽可能看不清眼前的形勢？
這些天，莫雨歇過得跟旅游度假似的。陳心怡可是飽受了擔驚受怕之苦。她深知适者生存的道理。在這兇險詭異的環境下，如果自身沒有過強的能力。那找個靠山就很有必要了。其實，現在陳心怡就已經有個靠山。顯而易見，羅紳就是。但陳心怡覺得這還不夠，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們幾個人中最強悍的人是蕭毅。然而蕭毅不易接近，但他聽莫雨歇的。簡言之，搞定莫雨歇就可以了。
陳心怡來到他們的住處，第一件事就是找廚房。她今天一天都沒吃着東西。那個侏儒跑了，沒人管他們的吃食。
莫雨歇上樓挑了個最舒服的卧室睡覺。沒一會兒陳心怡就來敲門。進來後就央求着要和她睡一起。莫雨歇還是如同從前那個經不住邱珊珊和施佳佳軟磨硬泡的莫雨歇。最後，陳心怡自然是得逞的和莫雨歇睡在了一張床上。
窗外月朗星稀。
住在這裏，既可以聽到遠方的海浪聲，又可以聽到近處林中的風聲。
“你睡了嗎？”陳心怡輕聲問。
“睡了！”莫雨歇悶聲答。
陳心怡“咯咯”的笑了。向莫雨歇的身邊靠過去:“雨歇，那天看着你坐船走，我好擔心你。不知道他們會把你帶到哪裏去？又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
莫雨歇看着窗戶:“你那麽喜歡我？”
陳心怡:“當然啊！”
“為什麽？”
陳心怡巴結道:“什麽為什麽啊？不喜歡你，我還能喜歡誰啊？就咱們五個人，你說誰能比得了你？羅紳都說女生能有你這樣的功夫真是少見呢！”
莫雨歇調侃:“你三句不離羅紳，我看你還是喜歡羅紳去吧！”
陳心怡讪笑:“那怎麽能一樣？他沒你好。”
莫雨歇望着窗外出神，沒搭理陳心怡的話。
“你在想什麽？”過了會兒，陳心怡忍不住問。
“蕭毅又變回去了。現在他對我，忽冷忽熱的。”莫雨歇自言自語似的。
陳心怡笑得更美了:“還說你倆不是男女朋友？淨騙人。跟我說說，你倆發現到哪一步了？”
莫雨歇:“他現在對我愛理不理的。”
陳心怡不明所以:“蕭毅怎麽了？”
“他……病了。”
“什麽病？”
“他不吃不睡，對什麽事都不感興趣。”
陳心怡立馬驚道:“抑郁症？！蕭毅得抑郁症了？”
莫雨歇不答。
陳心怡繼續:“抑郁症這病可大可小的，不能簡單的認為是心理疾病，患者自身的內分泌會紊亂，從而影響心情、食欲、睡眠……”
莫雨歇盯着窗外的視線漸漸轉到了窗臺上的鹦鹉。那只鹦鹉今天很奇怪，在窗臺上踱來踱去，不時向外張望，看上去很焦躁。
陳心怡也發現了，呼哧笑出聲:“你這只鹦鹉哪來的？你是不是把人家情侶分開了？你看，它這是不是在……”
随着陳心怡聲音的戛然而止，莫雨歇從床上坐了起來。與此同時，窗外僵站了許久的蕭毅也擡頭看向了天空。
墨藍色的天幕之上，銀色皓月的背景之下，一只展着巨大雙翅的黑色怪物，突然淩空而降。速度之快，動作之猛，令人無以招架。
窗前的鹦鹉看見窗外的情況，不知是不是吓傻了？立刻撲棱着翅膀飛了出去。幾乎是在一個瞬間，它就在怪物巨大的雙翅間不見了蹤影。
莫雨歇毫不猶豫地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
陳心怡尖叫！
樓中瞬間大亂。
蕭毅站在院落當中，将上空中的怪物看得清清楚楚。那物人身狼頭，一對雙翅狀如鷹翼。那只鹦鹉并非是被怪物所擒，而是它自己落在了怪獸的肩頭。
蕭毅餘光看到從窗口跳下的莫雨歇，本能地跳過去接。然而就在這霎時間，怪物已經極速沖了過來，目标竟是莫雨歇。
眼見怪物抓住了莫雨歇的一只手臂，蕭毅來不及多想，旋身以自身重量撞了過去，撞得怪物一晃，莫雨歇從那對黑色的雙翼間掉了出來。
玄武人和羅紳、龐才俊也陸續趕了過來。身材瘦了許多的龐才俊手腳也明顯敏捷了些。他和羅紳一起跑到蕭毅和莫雨歇的身邊。
“發生什麽事了這是？你倆幹嘛呢？”龐才俊一臉懵圈地問。
羅紳回答了他:“心怡說莫小姐跳樓了。”
陳心怡這時才穿好衣服跑出來，吓得不得了:“雨歇你瘋了啦？吓死人了啦！”
他們居然都沒有看到那只長着鷹翅的狼人。
一陣悠揚婉轉的蕭聲由遠及近。伴随着陣陣醉人的幽香。蕭毅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身邊的羅紳、龐才俊、陳心怡一個個的暈倒。只有莫雨歇像是被什麽驚到了似的，整個人兇相畢露，處于盛怒之中。
無數玄武人從四面八方湧出，鷹翅狼人冷冷地停在半空，在它的兩側，一左一右正懸着一個身穿彩衣的女人和一個強壯如頭碩大黑熊般的人形怪。
在一衆玄武人沖到近前的一刻，彩衣女子和熊人迎了上去。與此同時，莫雨歇也沖了上去。
一通拳拳到肉的狠命搏擊。莫雨歇打得發了狂，她在跟玄武人打。蕭毅試圖上去阻攔她，因為她顯然是打錯對象了。玄武人是來幫他們打那三個莫名跑出來的妖人的。然而周圍的阻攔太多，蕭毅拼命打，卻始終與莫雨歇有一段的距離。他夠不到她。
他很着急。
情急之下，他突然大喊:“紫萱……”
喊完他愣住了。
他在喊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