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歸去來
歸去來
巫敏皺起小眉頭，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就從頭說起吧！
“話說，在這片遼闊的海域上，無論是句町國，還是勐昭國；無論是人類，還是玄武人類。都是外來者。這裏原本有着一群長期生活的原住民。他們是一群精靈，會幻術、會巫術、會蠱術，外形面貌還可以随意變換。”
“最初，這些精靈對于突然出現的人類很好奇。人類為了在這陌生的環境裏生存下去，極力的讨好精靈們。精靈們頭腦簡單，被人類哄騙住。讓人類在這裏生存了下來。若幹年後，人類漸漸強大。開始想法設法的壓制精靈，甚至驅使奴役精靈們。”
“精靈們怎麽可能任由人類欺負壓迫，于是精靈與人類就展開了一場長達數年的敵對鬥争。在這期間，精靈內部出現了分劃。其中一支被人類收買，與人類融合，有了人類的外貌。與人類一起生活了。”
巫敏說到這裏指了指自己:“我們巫族就是那一個分支如今的狀況。”
羅紳觀察着巫敏的神色，她說的自然而然，完全不帶特別的情緒，像是講的故事與自己完全不相幹。但是從她的用詞上還是不難看出她心裏對人類的不滿，和對精靈的懊惱。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羅紳問。
巫敏摸摸下巴:“好幾百年了吧。我沒算過。不過精靈的另一個分支就比較神勇了。他們一直堅持與人類作鬥争。直到十年前才消停。”
“十幾年前，嚴國主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個精靈的演化體，叫紫萱，長得非常美麗。紫萱接近嚴國主，自然是為了殺掉嚴國主。後來，顯而易見，事情敗露了。”
巫敏說到這裏頓住了。
羅紳追問:“然後呢？你講故事總要講個完整。”
巫敏眼神放空:“故事有好幾個版本，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不就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嗎？又不是年代久遠。怎麽能沒個定論？”羅紳不解。
巫敏說:“或許年代久遠就能有個定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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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說法是嚴國主将紫萱封存了起來；另一種說法是依舊将紫萱留在了他的身邊，現在勐昭王宮裏總穿紫衣的那個女人就是；還有一種說法是他将紫萱殺了。”
“不管紫萱的結局是什麽。有一點可以肯定，嚴國主最終将那一支精靈收服，将他們徹底固定了形态。成了勐昭最勇猛的一支軍隊。”
“由此可以判斷，那個美麗的女人，最後還是真的愛上了嚴國主。”
羅紳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個故事漏洞百出，不由得問:“既然勐昭有了一支勇猛的軍隊，怎麽還能讓句町造反成功，獨立了呢？”
巫敏說:“這就說明摩延青攻于心計，會算計。嚴國主解決紫萱、收複精靈一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摩延青恰好在這個時期暗暗起事，成事自然容易。”
羅紳不贊同這種說法:“事後十年也不追究？”
巫敏自然也不清楚個中緣由，很想再繼續掰下去，但已詞窮，于是含糊道:“嚴國主懶得計較了呗。”
羅紳聽巫敏的話裏話外都是對摩延青的不敬，不由得問:“你們巫家，不歸句町，不會摩國主管的嗎？”
巫敏立馬否認:“當然不是。巫家上下只聽我一個人的，別人誰也管不着我們。”
羅紳上下打量了巫敏一番，怎麽看她都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由此，羅紳覺得巫家的勢利也一定有限。
蕭毅聽了這許多，終于開口，問:“人類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巫敏搖頭:“不知道，據巫家典籍所記載，一夜之間就出現了。”
蕭毅與羅紳互看一眼，心裏都想到了一種可能。就如同他們五個人一樣，誤打誤撞穿了時空也說不定。
蕭毅對羅紳說:“你去準備，有消息來告訴我，我随時可以随軍一起出戰勐昭。”
巫敏立刻勸阻:“你現在的身體吃不消的。”
蕭毅幽幽地說:“無論如何，勐昭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去找雨歇，這麽多天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我很擔心她，也很想念她。”
一片碧藍的海面上，一座雲霧缭繞的海中小島若隐若現，猶如畫中仙境。
島中的房間內，莫雨歇無比焦慮的守在床邊，擔憂地望着床上的男人。她萬萬沒想到，在她拉斷蛛網的一刻，清風居然會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在這之前，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在乎這個男人的安危。
清風本就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煞白。莫雨歇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在這裏除了清風，她連個可是說話的人都沒有。她的鹦鹉就是個膽小鬼，發現情況不妙第一個逃走了。枉費莫雨歇之前想把它當做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直到午夜，清風才幽幽醒轉。
莫雨歇險些喜極而泣，出口的話語都帶了顫音:“你有沒有事啊？”
清風深深的望着她，許久才說:“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你知道嗎？”
“啊？”莫雨歇一頭霧水。
“是心痛，是苦澀，是煎熬。”清風氣若游絲地說。
莫雨歇聽得語塞，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經歷過怎樣的愛情。她覺得哪怕是曾經滄海般的愛情，哪怕是海誓山盟。既然愛得這麽辛苦，就都算了吧。
“既然這麽辛苦，就不要愛了。”莫雨歇動情的哽咽。
“你忘了……”清風突然流淚，“你全都忘了……可是我已經刻骨銘心，忘不了了。”
莫雨歇猜想清風又把她看成了紫萱，便心軟的順着他說:“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了，等你身體好了。你可以告訴給我啊。我慢慢就都想起來了。”
清風閉眼，無語。
“你餓不餓？”莫雨歇為清風蓋好被子，起身，“我去給你做吃的。”
莫雨歇匆匆跑到一樓，一樓亮着燈，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桌子做好的飯菜。
她詫異。
誰？誰做的？
她走到桌前，發現都還是溫的。她看四周，除了一只在打盹的鹦鹉外，什麽也沒有。
莫雨歇問鹦鹉:“金剛，這些是哪來的？誰做的？能吃嗎？沒有毒吧？”
鹦鹉的表情告訴她: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莫雨歇端着飯菜匆匆返回樓上的卧室。
清風正坐在床邊，只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居然奇跡般的從奄奄一息轉變成了泰然自若，若不是臉上的疲憊和衣襟上的血跡，真讓人以為他剛剛是假裝的。
“你沒事了嗎？”莫雨歇上前關切地看他，“你不要硬撐，這裏有沒有止痛消炎的藥？我去拿給你。”
清風看了眼她端上來的飯菜:“這麽晚了，你一定餓了，先吃飯吧。”
莫雨歇說:“這些不知道是誰做的。我下去的時候就已經擺在了桌上。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別人，是不是？”
清風看着她:“我要離開幾天。這期間會有別人照顧你。”
莫雨歇一怔:“你要去哪裏？要留我一個人在這島上嗎？用那些看不見的人來照顧我？”她撇開頭，語氣涼涼:“好啊！我無所謂。怎麽樣都跟坐牢沒區別。”
清風深吸一口氣，心中煩悶。他也沒料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所預設，又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設。是他太大意了嗎？不！是他對她永遠都無法理性。現在事情脫離了掌控，令他心慌。
清風突然握住莫雨歇的手，眼含懇求:“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愛上了我？”
莫雨歇被這突然的舉動和問題弄得無措:“我，我……”
“我們在這裏朝夕相處，你一定已經愛上我了對不對？”清風的神情悲切，仿佛莫雨歇只要說一個“不”字出來，他就會吐血而亡。
“我，我……”莫雨歇眼神閃爍，不敢看清風的眼睛。
“是不是我的臉讓你……”清風作勢欲擡手拿掉臉上的金色面具。
“不，不是的。”莫雨歇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蕭毅他，我和他……”
“他不是問題。”清風語氣篤定，“蕭毅他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
莫雨歇瞪着眼睛看他。這是什麽話？也太不把蕭毅當回事了。人家好歹也活了一百多歲了。
就在她猶豫的這個瞬間，清風突然傾身将她抱住，落淚道:“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你終于回來了。你果真能夠回來。我真的等得很辛苦。我每天都擔心，擔心你回不來。原來那些煎熬都是值得的。”他越摟越緊，語無倫次，“原諒我無法再克制，我太想這樣抱着你了。”
清風的激動與動情，莫雨歇都感受到了。她回抱住他:“你不要哭，大男人的，哭什麽？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清風松開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永遠也不。”
莫雨歇的思緒在搖擺，一會兒是蕭毅，一會兒是清風。清風的愛熱烈，蕭毅的愛內斂。都好，又都不好。
在她思酌猶豫的這個瞬間，清風又沉不住氣的将她抱進了懷裏。
莫雨歇沒有掙紮，為這樣熱烈的愛情感動着。她在心裏羨慕着那個叫紫萱的女人，能有個男人這麽愛她，在她死了十一年後，還這麽愛着她，愛得如癡如狂。真的是很讓人羨慕！她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心中暗想，等再見到蕭毅的時候，也要讓蕭毅這麽愛自己。這麽想想，還是蕭毅好，蕭毅從來沒有愛過別的女人，心裏沒有別的女人。她莫雨歇就是他蕭毅的唯一，這多好！總比跟個死人争寵什麽的好多了！
“你在想什麽？”清風這時問她。
莫雨歇手指玩着清風胸前的衣帶，完全沒有窩在一個男人懷中的不自在:“沒什麽。”
清風像是會讀心術，握住她的手，說:“沒有別人，只有你。她就是你。只是你轉了世，忘了。”
莫雨歇撇嘴:“瞎說，十一年前她死的時候，我都六、七歲了。轉什麽世？”
清風笑了，笑容溫柔:“你果真在吃她的醋。”
莫雨歇“哼”了一聲:“你少自作多情。”她欲起身離開他的懷抱。
清風沒有放開她，說:“兩個時空的時間不同，不是你算的那樣。”
莫雨歇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聽這裏的人說到“時空”這個詞。難道真的如陳心怡所說，他們到了另一個時空？
清風說:“這裏的十一年，可能相當于你那個時空的一百一時年。”
一百一？！一瞬間，莫雨歇想到了蕭毅的年齡！
“你離開這裏十一年，卻是在那個時空裏呆了一百一十年。你轉了兩世，把我，把我們的愛，忘了個幹幹淨淨。不過沒關系，忘了好。你可以重新愛上一個我……”
清風還在說着什麽，但是莫雨歇已經無心再聽。這些話被清風輕輕松松的說出來。而對于她來說，卻是太過震撼。
清風低下頭，在她額角落下輕輕一吻。這個吻卻像是一把鑰匙。令莫雨歇突然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悲傷情緒襲上了心頭，來得那麽猛烈，那麽突然。
她畏冷似的蜷縮住身體，将頭臉埋進清風的頸項間。
第二天，當莫雨歇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清風的身影。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一瞬間又有點發蒙，好一會兒才從夢境中出來。夢裏她是睡在自己的家裏，那個有着養父母和兩個哥哥的家裏。
如果按照昨天清風所說，這裏一年相當于那個時空的十年，那自己已經離開上海有三、五年了吧？失蹤了這麽久，會不會有人找？
會的。莫少維和莫俊明一定會找的。施佳佳和邱珊珊也會找的。但是幾年都找不到，他們一定會認為她已經死了。他們會不會很傷心？會不會給她立個墓碑呢？會不會每年清明都到墓地祭奠？
莫雨歇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想到清風不在房子裏，她心裏就空落落的難受，不願起床。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聽就不是清風的聲音。莫雨歇忽的爬起來。衣服還沒穿好，對方已經推開了門。
莫雨歇回頭一看。
“啊——”她尖叫，吼:“出去，出去……”
披着一對黑色翅膀的冷硬男人被她吼得直接倒退了出去。
片刻後，莫雨歇沖出卧室，開門就看見了依舊站在門口的黑翅膀男人。
莫雨歇站定不動，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這貨身後背的是對翅膀，乍一看就像個黑披風。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整體造型像個外國電影裏的吸血鬼。眼神更像，冷得一點人類的溫度都沒有。
莫雨歇看周圍，入眼只看到一把擦地的拖把。她擡腳将拖把踢起，一把握住，立馬步，擺架勢:“何方妖怪？要幹什麽？”
黑翅膀盯着看完她的一系列動作，轉身下樓，邊走邊說:“想吃東西就下樓。”
莫雨歇:“？”
清風換了這麽個怪物來照顧她？
她寧願一個人呆着！
海邊的氣候，不下雨的時候就是大太陽，火辣辣的曬。
三天過去了，莫雨歇覺得自己快呆出抑郁症了。那個黑翅膀哪裏是來照顧她的？分明是來吓唬她的。
那貨居然晝人夜狼，莫雨歇前一天晚上睡不着，下樓看到一樓沙發上坐着個狼頭人身的怪物，真是險些吓丢了魂啊。她驚叫是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結果卻把那貨吓跑了，今天一天都沒出現。
自從清風走後，她就再沒去過房後的山林。她躺在海邊的小房子裏，随着漲潮後的海水浮浮沉沉，想象着就這麽被飄走，然後葬身大海。
一個紫色的身影輕飄飄的飄進來，莫雨歇一眼撇過去，立刻坐起來，盯住對方:“你是誰？”
“我叫蓉萍。來，叫一聲，給我聽聽。”
莫雨歇站起身，審視着眼前的女人。這女人長得面容姣好，眼神卻怪怪的，說話的語氣還有點神經質的意思。
“你來找我幹什麽？”莫雨歇語氣并不友好地問。
“不一樣了。”蓉萍的神情驚訝，又突然莫名的笑，越笑越大聲，笑得漸漸有些癫狂。
莫雨歇見她這幅樣子，重又坐回躺椅，看她繼續表演，反正也是閑得無聊。
蓉萍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聲，自言自語地說:“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不可能的，肯定也是個替代品，只不過是長得像些而已。”
莫雨歇聽出了端倪，誘導着問:“紫萱，你認得吧？”
蓉萍擡眼看她，神情複雜。
莫雨歇傾身湊近:“關于紫萱你知道多少？”
蓉萍冷冷一笑，挑釁地看她，說:“你可以自己去尋找真相。我現在就帶你去，你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