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相
真相
在數不清度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後的這一天,莫雨歇終于離開了那座開滿紫花的小島。
蓉萍帶她來到了勐昭國的都城——芸城。
在去芸城的船上,蓉萍時而沉默,時而話唠,跟她交待了很多的事情。但莫雨歇都沒聽進去,她滿心想的都是身處的這艘特別的船。
這哪裏是船?分明是一頭遠古時代的水中怪物,像龜不是龜,背上卻有着巨大的硬殼。頭和尾巴都特別長。莫雨歇覺得這非常的刺激,心裏既興奮又忐忑,一直擔心這怪物會冷不丁的潛下去,然而并沒有。
芸城比從前遠望到的還要恢宏龐大。城中繁華熱鬧,人來人往,分不清真假的人。
莫雨歇的眼睛都不夠看了,這裏和她在旅游雜志上看過的北歐小鎮特別像。房屋和建築都是五顏六色的充滿熱烈與夢幻。
“穿成這樣……”身旁的蓉萍語帶嘲諷,“在這海上諸島之中,只有奴隸才會穿素色。”
莫雨歇正心情雀躍着,聽到蓉萍的話,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的米色裙穿。這是衣櫥中唯一的一條短款裙子。
心情好,不計較。
莫雨歇笑說:“沒事兒,我穿成什麽樣也不是奴隸。”
蓉萍翻了下白眼。
莫雨歇伸手去抓蓉萍腰間的包,說:“把我的鹦鹉還我。”
蓉萍躲:“不行。這只鹦鹉不能再留在你的身邊。”
“為什麽?”莫雨歇抓了個空,神情轉冷。
“它不是只普通的鹦鹉,是監視你的。”蓉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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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莫雨歇也不是不信,在這裏萬事皆有可能。
“無所謂,我不在乎。”莫雨歇再次伸手去抓,“它平時這個時間都會自己去找吃的了,你餓到它了。”
蓉萍再躲。
莫雨歇豈是好脾氣的?不給就硬搶。我的東西必須還我,留不留是我的事。
打架是莫雨歇的強項,可卻萬沒想到會打不過眼前的這個蓉萍。
蓉萍的身手是不善攻,卻善躲,強項是馭獸。只見她揮手間取出一把長笛,随着笛聲的響起,空中呼啦啦飛來一大群沒毛的灰色大鳥。
莫雨歇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已經離了地。在被抓上天空的瞬間,她看到她的鹦鹉在那個小布包裏拼命的掙紮。她心裏那個悔啊!早知如此就該把金剛留在島上。事到如此,只能讓金剛自求多福了。
大鳥們抓着她飛上天空,并不是很高的高度。她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的人在走來走去。有人無意間看到空中的她和鳥,仰着頭指指點點。
莫雨歇的臉頓時就熱了。
香蕉你個西瓜嘞!老娘的裙底被看光光了!蓉萍你個賤人,這筆仇老娘給你記着!
莫雨歇在空中一個鯉魚打挺,剛掙脫身上的那只鳥,緊接着便被另一只鳥抓住。幾個來回之後,不但人沒掙脫下去,身上的衣服卻被撕扯得幾不蔽體了。
不得已,莫雨歇認輸,擡手握住自己肩頭的兩只爪子,讨好地說:“飛不動的話,你慢慢落哈。千萬別摔下去。”
不這麽在天上飛,短時間內還真沒法發現芸城的大。這城到底有多大?大到南北兩個方向的氣候大相徑庭。她入城的南方受海洋暖流影響,四季如夏;而北方受海洋寒流影響,常年如冬。
莫雨歇在天上被拎着,難受自不必說。更嚴重的問題是越來越冷!肩膀也被抓得生疼。她想跟頭頂上的鳥商量商量,差不多就放她下去吧!這麽飛下去,飛到哪是個頭兒啊?
正猶豫怎麽溝通有用時,“咚”的一聲,伴随着群鳥的哀鳴慘叫,莫雨歇在空中被一甩一丢。她也想跟着尖叫來的,可還沒叫出聲,已經被人接了個實誠。她定睛去看,原來是狼人小哥揮着一對黑色的翅膀,帶着天使般的光環将她接住。
莫雨歇趕緊扯住黑翅膀的衣領,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快放我下去,我要冷死了。”
黑翅膀抱着她落在一處房子的頂上,冷冰冰地說:“你怎麽能随意離開紫萱島?”
莫雨歇冷得都想去揪他身上的羽毛了:“我沒随意啊!我是很認真的想離開。”
“我現在帶你回去。”黑翅膀說着就要揮動翅膀。
“不,不,我不要。”莫雨歇抓住他的衣領不放,“你帶我去找清風,他離開好多天了。他去哪裏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測?你帶我去找他。”
黑翅膀沉默。
見他猶豫,莫雨歇抓緊時機游說:“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為人和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黑翅膀繼續沉默。
好言好語不管用,就來威脅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活了。”說着她就往下掙紮。
黑翅膀拉住她,說:“好吧,正好我也不想再繼續跟你呆在那個小島上了。”
原來他在考慮他自己,果然所有的生物都是自私的。
黑翅膀抱住她起飛,竟然是繼續往北。
莫雨歇趕緊出聲制止:“錯,錯了。為什麽還往這面飛?”
“沒錯。不準亂動。”
莫雨歇要被凍硬了:“不行了。我會被凍死的。”
黑翅膀小哥不理人。
靈機一動,莫雨歇想到了黑翅膀可能害怕的東西。她費力的摟住黑翅膀的脖子,在他耳邊,使出全身力氣的尖叫。
黑翅膀被驚得失控一栽,險些從天上掉下去。
“不要叫,不要叫……”他果然怕她的叫聲。
“我……冷……。”莫雨歇嘴唇都凍得青紫了。
黑翅膀沒辦法,只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給她穿,自己光着膀子。對于此刻的處境,莫雨歇覺得既難為情又糟糕頭頂。不過,她的這份難為情很快沒有了。因為日頭剛一落下去,天剛一黑。黑翅膀就變成了滿身黑毛,頭臉狼相的狼人。
在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他們終于來到了一片完全不見燈火的區域。
黑翅膀帶着不願再睜眼的少女落到了地上。将她放進了一間門口特別低矮的房子裏。然後也不管她是不是已經凍死了,自己轉身就走了。
莫雨歇深吸口氣,睜眼看周圍。屋子中間的火爐子裏正燃着火,紅豔豔,看着就暖和。她像惡狗撲食一樣的撲過去,要不是爐膛太小,她簡直想鑽進去。
過了不知多久,随着一個響亮的噴嚏過後,莫雨歇覺得自己終于活過來了。這會兒再放眼四周,發現身處的這棟石頭房子并不算小,卧室、客廳、洗漱間都有,然而四面牆上卻沒有窗子,只在房頂有幾個細長的通風窗。室內的裝飾皆是寒冷地區的豪邁裝飾風,厚重的獸皮挂得到處都是。
剛剛躺過的軟榻上放着一件獸皮做得大衣,莫雨歇趕緊抓過來穿上。大,又肥又大,不過她不在乎,往身上裹了裹,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清風身上的香氣,不止,蓉萍那個壞女人身上也這個味道。哼!想罵一句狗男女,又自我開解,覺得這有可能是這裏的流行香水。
在饑寒交迫的境遇裏,哪裏還有心思計較這些。
寒冷暫時緩解,饑餓席卷而來。
她在房子裏四處翻找,沒有,一丁點能吃的東西都沒有。
莫雨歇咽了咽口水,決定出門去找,走到門口時順便穿了雙厚靴子,大的像船。
門外冷得滴水成凍,北風呼呼的吹。
莫雨歇縮縮脖子,還沒辨明方向,已經被人攔了個正着。那人的第一反應是跪,随後才略帶猶豫的仰起頭看她。
“你是……”
莫雨歇不給對方問話的機會,直接用很強勢的語氣命令:“去!拿些吃的來!”
對方聽到她的說話聲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莫雨歇借此看清了對方的樣貌,是個少年模樣的小男生。她看清了對方,同樣對方也看清了她。待看清她的面容後,對方複又慘白着臉跪了下去。
“紫,紫……”少年不知是驚還是吓,居然結巴了。
莫雨歇餓得快兩眼發花了,哪有心思好奇他的反應,只想要吃的,吼:“說啊!哪?”
對方指給了她一個方向。
莫雨歇向着他的所指奔去。那是個很大的建築,隐在星光熠熠的夜幕裏。
走到近前,守門的人上前攔她,卻又在看到她身後跟來的人的指示後讓開。經過幾重門後,她看到一個很大很大的廳堂,有挑高的房梁,金色的四壁,朱紅色的石柱。大廳中央有很多人,個個垂首躬身,神情肅穆。而在他們的前方,一個身穿黑金色長衫的男人正背對着他們。
莫雨歇不自覺的向一根石柱後躲了躲。這氣氛不對,不過她沒有過多的去分析這些沒用的。因為她看到距她不遠的一張桌子上,居然擺着好幾排吃的,那些吃的是她自從來到這裏後就沒有再見過的動物肉。真是吃海鮮吃的快不知人間滋味了。
她蹲低下,挪着小步快速過去,抓起一根雞腿,大快朵頤。
一人突然沖進來,邊跑邊喊:“報國主,敵軍已經攻破了齊尤島,正向我軍所在的方向直擊而來。”
“敵軍現駐紮在何處?”
咦?這個聲音聽着這麽耳熟呢!
這不是清風的聲音嗎?
莫雨歇從桌子下擡起頭,看過去。下一秒,嘴裏的食物頓時被卡住,剛剛那個背立着的人,居然是蕭毅?!
莫雨歇沒有沖動的撲過去,因為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接下來有人說了很多的話,但她的眼睛就只盯着那一個人,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聽着他說的每一個字。只想把他看穿,看進心裏不再取出。她看到那個人突然怒了。又看到他周身泛起了幽藍色的光暈,居然将那個惹怒他的人隔空舉了起來,一個甩手,那人撞向石柱,落下時砸翻了她面前的桌子,噴血而亡。血濺到了她的衣擺。
她已經僵得不會動了。
他看到她的一刻,比她還要震驚。周身的幽藍光暈頓時消散不見,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驚喜、慌張和疼惜。
莫雨歇看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靠近,那張臉上有一半是清風的模樣,而整張臉卻是像極了蕭毅。
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她的體能流竄,令她整個人被提起;仿佛又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想要哭喊也不能。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直擊她的耳膜——“如果有來世,我不會再愛你,絕不,絕不……”
這個聲音如同詛咒一般惡毒,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震響循環。
“啊——”她大喊。一道紫色的光暈從她的身體中極速的擴散。
“不——”有人撲過去,擁住了她。
一陣天旋地轉的黑暗襲來之後,她什麽也不知道了。
她昏睡了很久,一直高燒不退。夢裏她不斷叫着“哥哥……”,那是她童年裏唯一溫暖的名詞。
醒來已是一天之後。
她睜開眼睛,無力的喘了口氣,聽到聲音,她的身邊立即有人動了。那人就躺在她的身邊,和她蓋着同一床被子,一直在摟着她。
他撐起身體輕聲問她:“還好嗎?”
她轉動眼珠看過去,是那張她所熟悉的臉,然而此刻她卻不敢認。
“你是誰?”她呆呆地問。
“我是你的清風。”他這樣答,看得出他很緊張,聲音裏帶着小心和顫抖,仿佛是要哭了。
她搖頭:“你不是。”
他握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輕聲解釋:“我只是不敢面對你。我的臉會讓你誤解。”
她不明白他的話,凝視着他。
“我是嚴清,也是你的清風。嚴清或是清風都是我,都是你的。”
她問:“你和蕭毅,是什麽關系?”
“他就是我,不全是我,原本只是我的一半。但是現在……沒關系,他不是問題。”他越說,她越糊塗。
他解開自己的衣衫給她看,看他胸口的蝴蝶,那只粉紅色的、栩栩如生的蝴蝶。
這個她記得,蕭毅的胸口上也有,一模一樣。
他又去解她的衣衫,她緊張:“你要幹什麽?”
他輕聲哄:“不怕,你看了就明白了。”
她的衣衫也被剝落了。
在男人面前袒胸露乳?!莫雨歇的屬性瞬間回籠。
“啪”她揮手給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頭被打得偏了下,但是一點都不惱。只欣喜的看着她的胸口,說:“你看,它已經在了。”
莫雨歇低頭撇了眼。
呀!這是什麽?
她忽的坐起,頭暈,又摔回去,被他抱住。
他說:“別急。我會慢慢告訴你。你還病着,先休息一會兒。”
他起身下床,倒了杯溫熱的水過來給她,照顧她喝下去。
她看着自己胸口的花,是那朵原本在她耳垂上的花。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耳朵,問他:“我耳朵上現在還有嗎?”
他說:“沒有了。已經回到你的胸口了。”
“這是什麽?”她摸着自己胸口粉色的花,摸不出什麽。像是紋身。那是朵嬌豔欲滴的花,很大一朵,像茶花,又像荷花,很美。
“是我們的命,是我們的愛。”他坐過來吻了下她的額角,“我去拿吃的給你。”
她若有所思:“蕭毅也有這個。”
他向外走的腳步沒停,掀開簾子出去了。但是沒過三分鐘他就返了回來,手裏端着食物。
她看着他的一舉一動,直愣愣地問:“嚴清,是勐昭國主的名字?”
“嗯。”他端了白米粥來一口一口的喂給她。
“所以,勐昭的國主就是你?”她真的看不出他身上哪點像個一國之主。
他笑了:“在你面前,沒有國主,我只是一個愛你的男人。”
這話令她的臉紅了,卻又馬上告誡自己,善說情話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你剛剛殺了人。”她看着他,“這裏不是不可以殺人的嗎?”
他說:“那個人是奸細,是巫家派來的暗探。”
“就是說,國主可以殺人?”她盯住他問。
他點了下頭。
“所以他們說勐昭的國主殘忍無道,殺人無數,也是真的?”她眼神亮亮的望着他。
他卻看得癡了,他已經太久沒有看過這樣子的她了。
“你還殺了自己愛的女人?”她的聲音裏帶着生病時會有的柔和緩,卻像是一把刀紮到了他。
他慌張的撇開目光,只說:“還想吃什麽?我做給你。”
“我還能再見到蕭毅嗎?”她眼含期盼地問。
嚴清放下手中的碗:“我和他有什麽區別嗎?”
“你和他沒有分別嗎?”她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就算是雙胞胎,也不會是完全一樣的。”
嚴清站起,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語氣很硬:“我和他不是雙胞胎。他是我的一部分,沒有我,就沒有他!”
面對不太冷靜的嚴清,她十分冷靜地問:“莫非你是他爹?”
嚴清被問得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