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宣傳部幹事上門通知的第五天。

主動排在最後一輪休息的霍嘯回來了。

等藺葶放學到家,人已經鼾聲震天的躺在了床上。

從進門時,瞧見婆婆有些紅的眼眶,她其實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真瞧見人,藺葶還是沒忍住難受起來。

短短半個多月的功夫,霍嘯都瘦脫相了,也黑了...

這年頭物質本就匮乏,再加上交通不暢,搶險的戰士們別說吃飽,連喝水都困難。

但,饒是再有心裏準備,在瞧見男人凹陷進去的雙頰,與幹裂的嘴唇時,藺葶的眼淚還是無聲的掉了下來。

也是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前些日子的焦慮也好,如今的心疼也罷,全是自己喜歡上了霍嘯的表現。

她似乎比她以為的...還要喜歡這個男人。

“葶葶...”

藺葶忙擦了眼淚,俯身靠近,這才發現對方睜眼都費勁,頓時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立馬道:“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別擔心我,快睡吧。”

聞言,一直不敢讓自己陷入深眠的霍嘯幾乎是秒睡,然後,震天的呼嚕聲再次響起。

“葶葶現在可不能哭。”胡秀正在擺飯碗,見兒媳明顯哭過,忍不住勸了句。

藺葙也道:“剛才妹夫回來的時候就說了,最多還有一個星期,大部隊就能回來,你也別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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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沒敢說的是,妹夫回來時,模樣比現在收拾過的要糟糕的多,比難民還像難民,秀嬸子當時哭的可傷心了,幸虧葶葶沒瞧見。

藺葶摸了摸還沒什麽變化的肚子:“媽,您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胡秀欣慰點頭:“先過來吃飯,媽給你留了碗好肉。”

藺葶卻搖頭:“趁外頭天還沒黑,我去衛生站給霍嘯拿一些消毒水。”

方才幫忙掖被子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男人的手與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腿上也有。

這年頭還沒有針對破傷風的藥物,她只能去找些消毒水回來。

作為接生婆,胡秀也是懂這個的,立馬道:“不用,我之前有一瓶,一直放在家裏,嘯小子回來的時候,就讓他處理過了。”

聞言,藺葶才稍稍放心。

也在這時候,她才有時間去看兩個孩子,發現小家夥們都有些蔫,當即就軟下了表情:“苗苗跟果果這是怎麽了?”

小孩子其實很敏感,所以不管是奶奶,還是媽媽,今天都讓他們有些不安。

這會兒見媽媽瞧着總算跟平常一樣了,苗苗立馬依賴的抱着媽媽的腿,卻不說話。

見狀,果果也抱住另一邊,才奶聲奶氣試探:“媽媽你別生氣,笑一笑呀,果果今天很乖。”說着,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奶奶。

藺葶心頭一軟,緩緩蹲下身子,将兩個小家夥攏進懷裏安撫了一會兒,才松開人,左右各親了口:“對不起啊,媽媽跟奶奶沒有生氣哦,是因為爸爸很辛苦,我跟奶奶只是心疼爸爸,所以忽略了苗苗跟果果,媽媽跟你們道歉好不好呀。”

很好哄的果果挺了挺小胸脯,又回親了媽媽一口,才笑出一口小米牙:“果果原諒你呀...嗯,也原諒奶奶。”

胡秀被逗笑了:“奶奶謝謝你喲。”

果果很是大度:“不用謝呀。”

苗苗則有些擔心問:“老師不是說爸爸們都去當英雄了嗎?”

藺葶摸了摸閨女的頭,然後左右各牽了一個往飯桌走去:“是去當英雄啦。”

苗苗不懂:“當英雄很苦嗎?”

想到房間裏明顯糟了大罪的男人,藺葶鼻頭忍不住又是一酸:“是呀,英雄很辛苦的。”

翌日,天剛亮。

從來睡眠質量很好,起床號都叫不醒的人,感覺到身旁的輕微動靜時,立馬就睜開了眼。

霍嘯拿開放在妻子小腹上的手,安撫道:“還不到五點,接着睡。”

要是以往,藺葶定然倒頭繼續,但這會兒她立馬坐起身:“現在就要走嗎?”

霍嘯去櫥櫃裏拿了件幹淨的軍裝往身上套:“去食堂吃完飯就走。”

“鍋裏還有雞湯,喝完再去食堂。”

“來不及了,還得去跟戰士們開個會。”

“那我送你。”

“不用,你繼續睡。”

藺葶不回話了,卻堅持起床。

霍嘯無奈,只能彎腰将妻子的拖鞋放到她腳邊,又問:“身體怎麽樣?”

藺葶趿拉上鞋子起身,又套了件長袖襯衫,才轉身幫丈夫扣扣子:“挺好的,能吃能睡也沒吐,而且現在已經滿三個月,胎坐穩基本就沒事了,再說,媽可是專業的,所以你真不用擔心我,反倒你自己...”

說到這裏,藺葶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将丈夫最上面的扣子扣好,才又道:“我知道你信仰為人民服務,也不反對,但多少顧忌些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霍嘯看着妻子,喉結滾了滾,好一會兒才沙啞道:“好!”

其實這句答應,不管是藺葶還是霍嘯都知道是不可能的,搶險救命的時候,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但為了讓對方安心,一個選擇欺騙,一個選擇相信。

等霍嘯梳洗好出門時,藺葶又往他的兜裏塞了糖,直到将他的口袋撐的滿滿的:“跟你戰友們分着吃。”然後朝着人伸出手:“抱抱。”

霍嘯笑了出來,彎腰将妻子攏在懷裏抱了抱,又側頭在她的頭頂落了一個吻,才轉身大步離開。

藺葶站在原地目送男人漸漸跑遠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人才轉身進屋關門。

也在這時候,她瞧見婆婆卧室的房門動了一下。

婆婆睡眠本就淺,又一直惦記着霍嘯,說不定一夜都沒睡踏實。

想到這裏,藺葶便擡腳朝對方的房間走去。

戰士們的輪休機制,很好的安撫住了軍屬們的情緒。

藺葶也是被安撫的其中之一。

起碼眼下的她,不再滿腦子焦慮。

也因此,她總算能靜下心來,考慮大姐留在天京的事情了。

于是這天上完課,藺葶直奔通訊室給二哥打電話。

遺憾的是,文工團那邊,自稱是藺偉戰友的人說他不在團裏,跟着劇組拍戲去了。

對于這個結果,藺葶算不上意外,所以便請對方幫忙轉告二哥,等他回來後給自己來個電話。

然後在第二天上午,就聽到通訊室的喇叭喊她的名字,通知她過去接電話。

時間很巧,藺葶剛好結束一節課從教室裏走了出來,幹脆就抱着書本直接去了通訊室。

意外的是,當她接通電話後,那頭的人卻不是二哥:“...錢海濤?”

電話那頭的錢海濤笑回:“是我,你剛才直接喊二哥,在等你二哥的電話?”

藺葶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以為是我二哥,對了,你今天找我,是不是要結婚了?”

錢海濤大笑出聲,明顯對于未婚的妻子很歡喜:“放心吧,等結婚的時候,肯定通知你,今天是有旁的事情找你。”

“你說。”幾次接觸下來,藺葶已經發現了,這位老同學是個很踏實的性子,給自己打電話不可能只是為了閑聊,所以并不意外。

錢海濤:“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現在是初中英語老師是嗎?”

藺葶雖有些摸不着頭腦,卻還是道:“對啊。”

錢海濤:“那你英文水平怎麽樣?能翻譯專業資料嗎?”

這年頭她敢光明正大教英語,一個是家裏根正苗紅,跟國外沒有任何關系,另一個則是她教學的地方是部隊,這裏相對于外頭,可以稱得上世外桃源。

但外頭可說不準,所以藺葶反過來問:“你先跟我說說什麽情況。”

卻原來,這次洪水,有不少工廠與兩萬多戶民宅一樣,全都進水了,不僅貨物損失嚴重,就連機器也都進了水。

那些機器一遭進水,大半都罷工了。

維修師傅只懂基礎,但如今情況不同,顯然是要大修的。

可絕大部分機器是從國外花高價買回來的,貴的離譜。

不管是修理工,還是廠裏的領導班子,誰也不敢随便拆開研究:“...機器有配備維修資料,不過全是英文的,現在很多大廠的領導都焦頭爛額,想找精通英文的人才幫忙翻譯。”

藺葶懂了:“然後就找到了你?”

錢海濤也是哭笑不得:“我大舅是鋼鐵廠的副廠長,他知道我念過大學,就覺得我英文不錯,可我學的是俄文。”

“...這麽大的天京,想找出幾個精通英文的不難吧?”

“是不難,但...根正苗紅的,全學的俄文。”

只含糊一句,藺葶就明白了老同學話中意思,這時候能精通英文的基本都出過國,那些人才要麽是處境不好,要麽就是避嫌,不敢接。

就算有個別願意的,工廠那邊怕是寧願機器爛掉,也不敢去接觸的。

思及此,藺葶心情有些沉重,又思考了一會兒才坦誠道:“我應該可以翻譯。”

錢海濤一喜:“真的?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真要能翻譯出來...咳咳...你知道結果的吧。”

藺葶笑了:“我知道。”要是她能翻譯出來,就代表着天京大部分工廠都要欠她一個人情。

雖然這人情不清楚有多大,但她也是有些心動的。

再一個,買了房子後,家裏的存款極具縮水,要是真能接些外活再好不過。

錢海濤:“那你考慮下要不要接。”

藺葶意外:“不是很着急嗎?”

錢海濤:“急啊,可這是大事,總要你自己想清楚的。”

這老同學還挺夠意思,藺葶又笑:“行,那我考慮一下,不管接不接都會盡快給你答複。”

“那我等着了...”

挂了電話,往學校走的路上,藺葶一直在考慮可行性。

她其實很心動,卻又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唯一能商量的霍嘯還得好幾天才能回來,到時候機會不一定還屬于她...

突然,藺葶想起什麽,腳跟一轉,直奔營地。

霍嘯曾說過,衛旅長是位值得敬佩,值得信任的革命前輩。

她或許可以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用軍嫂幫忙的名義登報宣傳一番。

若辦成,就是雙贏,她能賺錢賺人情,對于部隊來說,形象也大有好處。

想到這裏,藺葶往營地去的步伐就更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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