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沈朝看起來有點不大高興, 岑一清沒理解為什麽，解釋道：“是大學同學。”
沈朝默着聲沒說話，思考這大學同學在岑一清心裏的份量。
“哦, ”他壓着心中的不快，意味不明地應道，“那他還送你回家。”
“有事情要說的, ”岑一清不知道這人的心思，又耐心解釋了句, 才換話題，“你們吃完飯了？”
沈朝順着他回答：“嗯，你沒來。”
這話讓岑一清莫名覺出點委屈, 本來有些煩亂的心情在這裏得到點放松。
他輕揚了下嘴角。
“等很久了嗎？”
“就一會兒。”
岑一清點了下頭，問對方：“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
但沈朝這時卻沒立刻回答，他俯了下身，與岑一清平視，盯着他的眼睛認真看了看。
對方忽然地靠近讓岑一清呼吸一窒，往後退開點距離，問：“做什麽？”
“感覺...”沈朝語調放慢, 憑着自己主觀的直覺猜測道, “你好像有點不開心。”
本來沈朝心裏因為那個男人有些不舒坦, 但此刻察覺到岑一清并不明朗的情緒，瞬間覺得沒什麽比岑一清更重要。
“對嗎？”他又問了一遍，确認道。
Advertisement
岑一清就這樣被看穿內心的想法。
他也沒想到沈朝的直覺這麽準，自己甚至沒多說什麽。情緒這種東西好像不需要言語也能傳遞給對方。
沈朝總能察覺出他細微的不表露出來的一些小情緒。
“有點。”岑一清承認道。
也不是因為秦頌這個人才不開心, 而且為自己以前有過的暗戀而感到不值。
每個人都會有缺點，秦頌也當然不是一個完美的人。
但那時候他平易近人, 學習好，長相也好，在他擅長的領域初露鋒芒，對于小一屆的自己也表現出很照顧的态度。
在大家一起相處的過程中，沒談過戀愛的岑一清難免産生些情愫。
他感覺秦頌是個很好很優秀的人，喜歡上這樣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他揣着這份暗戀的心思，又被秦頌無意踩進泥裏。
所以當這人再出現，岑一清不免想起那些事情。
“為什麽？”沈朝問。
傍晚天冷，時不時有風刮過，兩人站在這裏不太适合說話。
岑一清經沈朝這麽一說，思緒變得有點亂，在腦子裏打轉，想起自己也還有一些要問沈朝的問題。
他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這兒冷，上去坐會兒吧。”
電梯裏兩人沒說話，各自懷揣着自己的心思。
灰灰同往常一樣，在岑一清剛進門就飛奔來門口歡迎他，瘋狂搖尾巴，繞着人腿邊一個勁兒打轉。
岑一清低頭摸了它一會兒，感覺補充到一點能量。他換下了外套，又去洗手。
置物櫃裏放着一瓶段璟給他帶來的一瓶紅酒。
有段璟和章秋在的時候，三人聚會，時不時會喝點小酒。
之前的喝完了，前些時日又給他拿了一瓶新的來。
只是還沒找到什麽機會喝。
岑一清對酒的喜愛比不上段璟，也不喜歡過度飲酒麻痹自己。
只有微醺的狀态是剛剛好的。
不用顧慮很多事情，有一種飄飄然很自在的感覺，在家還能倒頭就睡，甚至能睡個好覺。
岑一清這會兒起了點心思，問沈朝：“你們吃飯喝酒了嗎？”
“沒有。”
岑一清拿下這瓶酒看了看，又擡眸沖沈朝笑了下，“要不要喝一點？”
他雖然笑着，但眸間卻沒有很明顯的笑意。
沈朝看着他眼裏的閃爍，知道他是想喝酒，便應了聲“好”。
他當然會陪着岑一清。
也沒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的如果岑一清想喝酒，就找他。
岑一清去洗了兩個玻璃杯來，兩人在客廳茶幾這邊坐下。
小狗無所事事，窩在岑一清腳邊啃它的小玩具。
岑一清背抵着沙發，看沈朝用海馬刀将酒塞取了出來，沒出錯。
“挺熟練。”
沈朝說：“看別人開過。”
岑一清将兩個杯子都倒了酒，小半杯。
紅色的液體絲滑地落入玻璃杯裏，蕩漾一圈再回到平靜。
醇香的紅酒香氣散開 ，岑一清端起來，與沈朝跟前那杯輕輕碰了下，響起玻璃清脆的聲響，劃破夜裏的寂靜。
“幹杯。”
岑一清悶聲喝了一口，濃厚的酒味順着喉嚨滑入胃裏，讓他感到沒來由地暢快，好像把他心裏堵着的事情給沖散了。
沈朝看着他輕輕仰頭的側臉。
岑一清放下杯子，側過頭來，“你試試。”
電視裏播放着音樂，聲音調小了，當背景音。有人在彈吉他，舒緩輕柔的曲調流淌着。
岑一清半撐着腦袋，看旁邊這人喝酒，這會兒心思也平靜不少，然後他才輕聲問沈朝：“為什麽？”
“...什麽？”
岑一清眨了眨眼睛，思索着，“沈朝，為什麽你總能察覺到我的情緒呢？”
“不知道。”沈朝沒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因為他很在意岑一清，因為他的喜歡，讓他對于岑一清身上的一切細微的變化都變得很敏銳。
可他還沒法這樣告訴對方。
“只是直覺。”
“那你的直覺真的很準。”岑一清道。
雖然很多人說岑一清溫柔，但他大部分時候都藏着自己的情緒，把最好的那面展示出來，不給別人增添麻煩。
其它的負面情緒他也能自己消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但沈朝好像總能看出他那一點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小小的壞情緒。
不免有些驚訝，沒想到沈朝還有這樣細膩的心思。
岑一清也沒繼續追問，看着對面屏幕上的畫面放空，默默喝了會兒酒，才想起來問：“你今天找我是要幹嘛？”
沈朝想到自己口袋裏兩張藝術展的票，本來打算今天能一起吃飯後給對方，但岑一清卻沒出現。
他這會兒不着急說這件事，而是反問回去：“先說說，你為什麽不開心？”
“沒有，”岑一清垂下眼，“就是想到點以前的事情。”
“說給我聽。”
沈朝見他不說話，眉頭輕擰，猜到些許端倪。
他內心抗拒這個人的身份，此刻開口的語氣帶着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醋意，“他是大學你喜歡過的那個人？”
“嗯，”岑一清眨了下眼，側過頭來，“你怎麽知道？”
“...猜的。”
岑一清習慣被他看穿想法了，忽然起了興致，問：“那你要聽我跟他的事嗎？”
“不聽。”
岑一清笑了下，“你剛還說要聽的。”
沈朝別過臉，語氣淡淡，莫名帶着點別扭：“我不想聽以前你喜歡他的事情。你之前還說不喜歡他了，但現在又因為他不開心。”
“不是因為他。”
手中的酒喝下去大半，岑一清輕輕碰了下杯子邊緣，杯壁印出模糊的指紋，慢聲道：“我只是為我曾經的感情感到不平。”
沈朝沒法完全理解這裏面的含義，“他對你不好？”
岑一清搖搖頭。
都沒有在一起過，哪存在什麽對他好不好的說法。
他問道：“如果有男生喜歡你，你會覺得惡心嗎？”
沈朝愣了愣，當即回答：“不會。”
岑一清聞言，扯了下嘴角，似乎料想他這個答案，“我想也是。”
雖然沈朝看着不易親近，性格冷，但其實性格是很好的，三觀也正，他不會對于別人的性向抱有任何的歧視。
“他這麽說你？”沈朝語氣裏不免帶上點怒意。
“沒有，”岑一清默了默，“...沒有當面對我說。”
岑一清大一就和秦頌認識了，但那會兒關系還沒那麽好，只是普通學弟學長的關系。
大一結束的那個暑假，兩人一同參加了個愛心志願活動，這才真正熟起來。
不記得到底是那一瞬間對他心動的了，但大二開學後，連段璟都看出來，岑一清的心思落在了秦頌那兒。
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着，不逾矩。
但因為是喜歡的人，所以很多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偏向他，忍不住對他好。
他幾乎沒拒絕過秦頌的要求。
大二下學期，那會兒秦頌大三，還有一年即将畢業，他有個好朋友準備開工作室，租了場地還有裝修這些，事情很多，秦頌當時去幫忙，人手不夠，把岑一清也捎上了。
後來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那人表示感激請大家夥吃飯，又去喝酒。
多是秦頌的熟人，跟岑一清只是認識的關系。
岑一清中途出去了趟，想起自己落了手機。
半路折回來，聽到他們讨論自己。
“...什麽不對勁？”
“那個學弟啊，每天都給我們幫忙，就算是跟秦頌關系好，也不用幫到這個份上吧。”
“你這什麽意思，人家來幫忙多好啊，沒他我們還忙不過來呢，你該感恩戴德。”
“感謝，當然感謝，但是我覺得他對秦頌有點太好了，”那人碰了碰秦頌，猜測着，“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說什麽呢，”秦頌笑了下，沒放在心上，“別開這種玩笑。”
“我說真的，我發現他總是看你，就是，哎，怎麽說，有時候眼神騙不了人你們懂吧。”
“但是學弟真的好看啊，人又好，比你們這幫臭男人可好多了。”
“他都不止好看了，又漂亮又斯文的，唉人類的參差。”
“要我說，被這麽漂亮的男生喜歡你就樂死吧，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麽。”
“......”
大家都在開玩笑，也算不上是說壞話，岑一清倒也沒往心裏去，只是冒然被戳穿自己的暗戀，有些無措，還怕秦頌當真，從而跟他疏遠。
岑一清心跳得厲害，想知道又怕知道秦頌對自己的看法。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的秦頌冷不丁來了句，“行了吧，你們別惡心我了。”
一向好相處的秦頌忽然間語氣嚴肅，帶着明顯的嫌惡。
氣氛驟冷。
岑一清感覺到自己心也涼了半截。
他才知道原來秦頌很介意被同性喜歡。
沒多久，秦頌找了個女朋友，開學大四，他們要準備考試出國這些。
岑一清大把的時間用在畫畫上，整天待在學校畫室，沒過多打擾。
表面看起來關系并沒有什麽不一樣，見面依舊會像以前那樣聊聊天吃吃飯，但岑一清不主動了，再沒有以前那份期待的心思。
秦頌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
等到對方出國，這份情愫算是徹底結束。
沈朝雖然說不想聽，但岑一清說那件事的時候，還是提到了一點從前的事情。
他慢慢地說着，時間卻過得很快。
岑一清繼續往酒杯裏倒酒，這個時候，沈朝伸手制止了他，“別喝了，你有點醉了。”
岑一清愣愣地反應了會兒，看向他，“...有嗎？”
他還沒覺得自己醉了。
但是岑一清一下午都沒怎麽吃東西，現在又喝酒，胃裏沒有東西墊，的确很容易醉。
沈朝将酒挪到一邊。
岑一清也沒堅持，只是把杯子裏的這點喝完，就作罷。
不知道是空調還是酒的緣故，他感覺臉頰微微發着熱。
岑一清意識還算清醒，臉頰抵在膝蓋上，側着看向沈朝，緩慢地眨了眨眼。
“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說什麽嗎？”
沈朝垂眸，盯着他漂亮的一眨一眨的眼睫，眼下的那顆淡淡的痣很勾人，他啞聲回應：“說什麽？”
“他說跟女朋友分手了，還想回到以前的朋友階段，”岑一清自嘲了下，“也許他只是喜歡那種被追捧被優待的感覺，有成就感吧。”
沈朝心裏憋屈得厲害，不爽地來了句：“讓他滾。”
岑一清聽他為自己鳴不平，語氣一點不客氣，忍不住笑了笑，眼眸彎彎的。
“你這也太直接了。”
沈朝嚴肅道：“我認真的，沒開玩笑。”
岑一清知道他是站在自己這邊，心裏沒來由地泛起暖意。
沈朝的确是直接又直白，不拐彎抹角，這點岑一清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兩人靜靜坐了會兒，連呼吸間都是酒的氣息。
岑一清感覺酒意漸漸上來了，眼皮也帶着熱意，這是他喝酒上臉很明顯的反應。
于是他站起身，驚動正窩在他腿邊睡覺的灰灰，但他只是倒進沙發裏，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岑一清趴着，腦袋靠在軟乎乎的抱枕裏，伸手逗了兩下小狗。
沈朝轉過身來，面對着沙發裏的人，看他眼眸低垂，睫毛濃密地覆在一起，投下淡淡的陰影。
臉頰泛着點粉，是上臉了。
瞧着有點可愛。
“頭暈嗎？”沈朝擔心他喝醉。
“沒，”岑一清說話時酒氣溢出來，聲音懶洋洋的，“坐累了，這樣趴着舒服。”
沈朝默默看了他一會兒。
小狗也守在邊上。
本該很溫馨的一個畫面，但沈朝仍然回想着岑一清剛剛說的那些話，只覺得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他內心深處亂蹿，找不到一個出口。
只要一想到岑一清曾經喜歡過那個秦頌，還對他那麽好，沈朝就嫉妒得要死。
更別提現在這人還主動招惹來岑一清。
還想要岑一清繼續對他好。
做他的夢。
沈朝心頭的占有欲蠢蠢欲動，沉聲道：
“不要跟他見面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