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刻着雕蘭镂花的鐵門伴着轟然的聲響緩緩打開,為一輛黑色奔馳商務車開道。車門打開,先落地的是一根鑲着龍頭碎鑽的拐棍,跟着是一雙烏黑的男士皮鞋。二樓議事廳的各個長老全部聞聲向窗外看去,瞬間衆人臉色皆變。有人興奮,有人慘白,甚是微妙。

“琛哥,人都到齊了。”于曉光偏頭在拄着龍頭棍的陳琛耳邊低聲微語。陳琛目光沉着,眨了下眼睛算是應答。然後攥緊手中的龍頭棍一步一步向二樓議事廳走去。龍頭棍吃重,砸在紅木地板上聲聲落心。而相攜的腳步聲穩健清晰,逐漸靠近,議事廳裏坐着的人也愈發不安。

“嘭!”陳琛擡起龍頭棍稍一用力推開大門,所有人都激靈了一下朝門口看去。陳琛擡眼掃了一圈繼而眼底浮笑,他的目光似刀尖刻,每一眼宛如一剮。他慢慢地朝東座走去,于曉光替他拉開椅子,陳琛邁腿入座。

“各位叔父,既然人已到齊,我們就開始吧。”陳琛兩腿交疊坐着,右手手肘撐在大腿上,指腹在扳指上來回摩挲。他眼睫微垂,再掀眼皮投出目光,頗感慵懶。

此話一出,仿佛是在議事廳裏投下一個響雷,炸出底下所有洶湧。

“阿琛啊!‘三道會’所有坐館都必須經過各位叔父嘅投票,你自說自話坐上坐館,呢唔合規矩的!”開口說話的是貨運堂口主李青,老頭兒已過耳順之年,故而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但是他表情忿然,聲音激動憤慨。李青這個頭一開,剩餘坐着的一些人也開始争先恐後地表态。

“總之阿衾死了不過三個月,某些人就急着要上位,阿衾屍骨未寒,我‘三道會’忠肝義膽一世,人人都拜過關二哥,不容這種無情無義之人!”争執聲愈發激烈,兩派站隊一聲高過一聲。李青急火攻心之下怒拍桌子起身,伸手直指陳琛,直接破口大罵。陳琛身後的于曉光目光一沉,就要發作。

就在這時,陳琛停下手裏的動作,他微仰下巴睥睨李青,眼底笑意不減,手搭在翹着的腿上,隔空回指了一下李青。

“曉光,這就叫為老不尊。”陳琛的聲音溫柔無穢,甚至毫無微瀾,但是這一語的分量卻似千斤錘砸在所有人的心上,直接斃命沒有喘息。

“你……你……!”李青氣得直接就站不住了,他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胸口劇烈顫動,那樣子是真能從喉嚨口吐出一口血來。

陳琛壓根沒鳥他,伸手從于曉光那裏接過龍頭棍重重地放到桌上。一聲悶響将龍頭碎鑽都要震掉。

“大哥陳衾三月前不幸車禍身亡,留下阿崽阿霆,我阿琛立誓,從今往後,阿霆就是我的崽,有我阿琛吃的一口,絕不會少他一口;我上冇對唔住我大哥,下冇對唔住關二爺同‘三道會’。”陳琛的眼神淩厲決絕,一字一句如刀尖迸發刺進每個人心裏。他眼尾悄然又指李青,他将背往後靠,語氣已顯咄人。

“李哥,我大哥出事前晚,你不在香港。”

李青的後背驟然發冷,他瞪大眼睛望着陳琛,聲音竟略顯猶豫。

“是……是啊……那又怎麽樣?”陳琛仿佛就在等他這一句話,他無聲地冷笑一下,眼神投向于曉光。于曉光了然,從手提包裏取出幾張照片出來面視李青。李青臉色驀然巨變,他身子發軟,一下子抓緊桌沿,尖叫出聲“:“不可能!這不可能!”

照片上赫然是李青的一個手下和一個小男孩,男孩被他鉗住手腕,表情掙紮痛苦。而那個男孩就是陳衾的親生兒子—陳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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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觊觎坐館,卻知年歲已高勝算渺茫,便要推你兒子上位。可‘三道會’沒人買你的帳,于是你索性挾持阿霆來令大哥。我大哥一生最恨被人威脅,即便你用他親生兒子來要挾,他也可以不理,只用幾個弟兄就能要你狗命救回阿霆。”

“到時候非但坐館沒做,連命都冇。于是你怕了,就在他的車上動了手腳。”陳琛吐出的聲音寒冷如冰,眼底已徒生殺氣。

“不會吧……”

“阿衾是你殺得!”

一瞬間議事廳炸開了鍋,所有人怒火沖天,除了李青的兒子李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父親,又看着陳琛,突然眼淚就奪目而成,他猛地下跪朝陳琛的方向爬去。

“琛哥!不可能!你肯定搞錯了!”李傑朝陳琛止不住地磕頭,聲響響得讓人心驚肉跳。陳琛睨着眼看他,嘴角浮起一絲牽扯,那是最駭人的皮笑肉不笑,于曉光知道,他殺心已定。

“不是我!你栽贓我!你這個孽債!就是自己想坐館所以才來陷害我!這照片上的人我根本不認識……”李青發了瘋似的怒吼,然而話還未說完,只覺眼前一晃!電光石火間,陳琛從座位上站起,單手撈起龍頭棍,三步并兩步跳上議事桌,身段如飛燕輕盈,一個回旋,龍頭直戳李青咽喉!

“啊!!!!!”李青發出鑽心的嚎叫,陳琛沒給他第二次機會,龍頭棍在掌心裏轉了個圈,喉嚨撕裂更深。陳琛目光沉如死水,他輕輕轉了轉手腕,突然再用力拔出!瞬間鮮血如泉噴出,四漸而飛!血漬也飙到陳琛的臉上,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而是擡手抹了把龍頭棍上的血,然後站在桌上睥睨四周,聲音穩妥。

“下一個誰?嗯?”

那一年,陳琛在坐館議事會上殺人替兄報仇一事震懾整個圈子。之後,他也成為‘三道會’有史以來唯一一個連坐三屆的話事者,一枚玉扳指再無人敢争。陳琛再站洪流頂端,後背無一再能傾倒。而他的其兄之子陳霆,陳琛如視珍寶,歸為膝下,一養便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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