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上七點五十分，臺子街。

陸子文坐在駕駛座上，他微微側頭喊了陳琛一句，陳琛沒吭聲。只是擡手轉了一下扳指然後拉開車門就往外走。

陸子文見狀趕緊也下車跟了上去。這個點的臺子街正是夜生活最豐富的時候，熙熙攮攮的人在街上走，各個大排檔都把攤子擺了出來，老板們撸着袖子大聲地吆呼着，夾雜着鍋碗瓢盆的聲音讓這地方的煙火氣兒更烈。

陳琛很快就走到了‘陳記海鮮攤’。只一眼就瞥見了鄭成竹。這個人正兩手掰着剛炒出來的梭子蟹大口地嚼着。鮮美的汁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淌到衣領上。他全然不顧，嘴巴依然用力地咀嚼，那聲音就像狗在啃骨頭。

陳琛睨着眼瞥他，單手插袋逐步接近。直至椅子前他才稍稍擡腿跨坐了下來。他剛一坐下，對面的人就擡起了頭。陳琛眼神一凜掃過面前的蟹殼，他擡手打了個響指喚來老板。

“爆炒蛤蜊一份，兩份艇仔粥，唔該嗮。”他兩腿交疊，一只手插袋身體往後傾斜着，那神情如此放松，就好像真的只是來吃個飯一樣。

“喲，琛哥，好耐不見。”老板熱情地和陳琛握了握手，陳琛笑着任由他動作，直到松開手他才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筷子，用杯子裏的茶水猛地一澆，茶水散在地上形成一大片茶漬，濺到周圍人的褲腳，他的表情卻無一變化。

“琛哥。”鄭成竹終于開了口，他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和手，還是覺得手上的腥味甚重。鄭成竹皺了下眉說道：“這蟹真腥。”

艇仔粥和炒蛤蜊很快就上來了。陳琛沒搭理，招了招手讓陸子文坐下一塊吃。他端起盤子分了一半的蛤蜊到陸子文的碗裏，然後又夾了一筷子到鄭成竹的碗裏說：“吃這個，這家蛤蜊好吃。”

鄭成竹挑了下眉，他夾起來唆了一口然後眼睛都亮了。他吹了下口哨說：“好味！”陳琛笑了笑，他側頭對着陸子文也笑，眼睛微眯成月，細細的眼紋像刀藏在那悄然無聲的危險裏。

陸子文盯着他的表情，突然心神領會，他站起來往車的方向走，鄭成竹正納悶，就見陸子文扛着一個麻袋走了過來，那破舊的麻袋一下就被砸到地上，發出“咚”地一聲巨響。

鄭成竹的手下驀然起身，一個個劍拔弩張的樣子，鄭成竹拿起一個蟹腿啃了起來，他的滿臉橫肉在大力的咀嚼下更顯猙獰。

陸子文蹲下身解開麻袋，只露出一張臉。那惡臭卻隐藏不住一下子就散了出來。陳琛面不改色繼續動着手裏的勺子喝粥。鄭成竹瞥了一眼，臉色卻猛地巨變！他“騰”地一下站起來，雙手猛拍在桌上，缺了腿兒的破桌子晃得更厲害了。

那原本一個個已經緊張到極點的人幾乎是一瞬間都把槍拔了出來。陳琛正夾着蛤蜊往嘴裏送，他握着筷子的手沒有絲毫停頓，他低頭把殼吐了，又舔了舔被粥濕潤過的嘴唇，才緩緩擡眸。

“我操過他十幾次，最後才吃了我兩個槍子。”陳琛嘴角翹起，他雙手交疊擱在下巴處，微微仰頭看着鄭成竹，那表情真摯地不容置疑，他的眼神甚至透露着點不好意思，媚眼躲閃了一下才移到林禛臉上。

“但是在護城河泡了好幾天，臉上都泡出了七八個洞。阿竹，別怪琛哥，你知道琛哥氣量小，不肯吃虧的。”陳琛笑着揮了下手，陸子文将麻袋重新紮好然後挪到一旁。陳琛眼裏含笑，整個人從眼角都似在發浪。他拉下陸子文示意他坐下，然後擡手摸摸他的臉，整個眼神癡迷到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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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竹冷笑了一下，他看着陸子文又看着陳琛，突然仿佛明白了什麽，整個聲音都扭曲了起來！他伸手指着陳琛尖叫到：“陳琛你這個變态！是個男人都要操！你侄子應該謝謝我，不然有天還要被親叔叔操呢！還不如我一槍先送他上路！”

沒有人看見陳琛在電光石火間的眼神變化，卻只見一瞬間的地動山搖，有一個身影似鬼竄到眼前，手像剪影反扣住脖子，下一秒，竹筷已沒入進咽喉。

陸子文的身手也快如鬼魅，他的袖口滑下薄刀，如金蟬咻然放倒一片！鄭成竹瞪大着眼睛喉底發出嗚咽的聲音，陳琛湊近他的臉，那聲音才是真顯他的本性。

“有一點你說錯了，是叔叔被操。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吃虧的。”陳琛手腕的力量幾乎已經拼勁全力，每每随着他轉動的動作，那咽喉就像噴泉一樣灑出血來。

血濺到陳琛臉上，像焦黑的糖水。

陳霆掙了掙身體勉強撐了起來，吊針被壓在他的手心下。他皺着眉頭剛想開口說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體仿佛猛灌進一股冷氣，嗆得他躬起了身體，他的嘴唇和臉色一樣白，手指糾着被子發狠地擰着。

“醒了？”于曉光推門走了起來，他撈起座椅上的毯子披到陳霆身上，順手給他倒了一杯水。陳霆看了他一眼繼而接過手，他咳了兩聲才把水咽下去。

“小叔呢？”陳霆把水杯放回床頭櫃上，他微微仰頭盯着于曉光。于曉光目光一頓，他眼睑一垂，聲音壓抑。

“路上，快到了。”于曉光不耐煩地背過身去，陳霆敏感地挑了下眉。就在這時，門悄然被推開。倆人同時擡眼看去，陳琛拖着腳一步步接近，于曉光離他最近率先聞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味道，他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陳琛就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看似自然，于曉光卻在瞬間就領會其意。他微張的嘴又合上了。

陳琛将那目光收回，直至身後那人。于曉光了然掠過陳琛的肩膀先走了出去，直到關門聲響起，陳琛才又往前挪了挪步子。這過程不過咫尺距離，陳琛卻覺得身體重得他負荷不了。

“小叔。”陳霆啞着嗓子喊他，陳琛卻不發一語，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

“小叔！”陳霆驚呼出聲，伸手接住了倒下的人！就在這觸手可及的距離裏，陳琛雙腳一軟直挺挺得倒進陳霆的懷裏。那一瞬間的滿懷幾乎是不可承載的。陳霆伸出發抖的手按住陳琛的後背。陳琛的下巴擱在陳霆的肩膀上，他微轉過頭，嘴唇貼在陳霆的耳朵，那說話的音量更像是在他耳邊呼了一口發燙的熱氣。

“阿霆，抱抱我。”

陳霆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百骸皆和感官分界，等他反應過來時，危險已經沒有什麽可言。因為陳琛已經轉頭，所有那些不言而喻的一切都落為細碎蔓延的吻，一下又一下地從耳朵落到眉骨，跟着移到側臉和他的下颚角。

他口腔裏的那股溫情掩蓋了他嗜血的那股腥味，仿佛好像再也沒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