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人約了一小時後在陳霆住得酒店大堂見。陳霆挂了電話折回去,于曉光的目光緊随着他。正要開口又被路遙的問題打斷。三個人揪着幾個問題又做了一番讨論,半個多小時後,陳霆先行離開。
于曉光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路遙擡手用肘戳了戳他說:“這小子真像琛哥。”
不光是長得像,就連做事的風格都如出一轍。于曉光把背往後一靠,手在手機屏上抹了一把說:“是啊,但不知道及不及琛哥當年的三分膽識。”
陳霆來時坐得于曉光的車,此時他只能打車回去。到了酒店進了大堂發現蔣凜飛已經坐在裏面了,陳霆幾步上前,從身後撫了撫他的肩膀。
蔣凜飛擡頭去看他,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又不自覺浮現,他笑容狡黠,目光多情。
“怎麽選在這裏?到底是約我談生意還是約我睡覺?”蔣凜飛雙腿交疊,後腰放松地靠在沙發上,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疤跟着隐約地動,像發浪的花。
陳霆眼眸煽動,桃花眼半彎,他稍稍往前湊,誘發着蔣凜飛。
“談生意是要約的,和你睡覺還真不用約,分分鐘都可以。”
蔣凜飛聽到陳霆這句話的時候果然笑了,他的刀疤愈來愈明顯,身子往前傾,伸出兩指挑起陳霆的下巴輕嘆:“這一套套的和誰學的?”
陳霆不經意地把身體往後退了下,手以更快的速度攥住蔣凜飛的手腕,力量之大迫使蔣凜飛松了手。
“我手上有一艘游艇,準備開到公海做賭船,項目剛開始,前期風險評估已經完成,因為這勺肉很肥,所以想問問小凜哥有沒有興趣分一口?”
談到正事,蔣凜飛臉上那副不正經的痞樣算是收斂了幾分,他翹着腿盯着陳霆,嘴角上揚說:“能開到公海做賭船的,全香港沒有幾個人做得到。”
蔣凜飛的聲音忽然一低,他的眼睑自下向上擡,眼底閃過一絲尖銳。他不緊不慢地問說:“你到底是誰?”
陳琛醒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覺得視線模糊。對面白牆上好似有幻影,一重一重的。他剛要轉頭就聽見劉醫生小聲地叫喚他。
“琛哥您醒啦?來,別動,我來檢查一下。”劉醫生從白大褂裏掏出手電筒,他輕輕掀開陳琛的眼皮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确認無礙以後才呼出一口氣。
“琛哥,您感覺怎麽樣?”于曉光立在一旁,陳琛吞了下喉,他的睫毛顫顫巍巍地晃動,他舔了下幹裂的嘴唇才有氣無力地說:“......阿霆呢?”
于曉光的眼神一動,他俯下身說:“他有事出去了。”
陳琛的眼底黯了黯,他眨了下眼睛好像是強迫自己接受,他又一次咽了次喉,感覺喉底火辣辣的疼,再沒說話。
“我叫他回來?”于曉光作勢要出去打電話,被陳琛拉住了。他吃力地搖了搖頭說:“不要....不要了......”
于曉光安慰似地拍了拍陳琛的手,然後替陳琛把病床搖高了些,又幫他拿來幾個墊子把腰部墊高。
“安姐已經把粥熬好了,路遙趕回去取,就快到了。”于曉光拉過椅子坐了下來,陳琛看着這椅子,總覺得前一整晚這裏都坐着一個人。
“辛苦了。晚上你回去的時候幫我把電腦拿過來,兩天肯定積了不少事。”那一瞬的脆弱好像是假象,一轉眼他又是那個殘忍無情的陳琛。冰冷如刃的眼睛瞥一眼都叫人發抖。
于曉光點頭稱是,和陳琛交代了幾句這兩天公司的情況,卻避開海王星的事,只字不提。陳琛臉色蒼白,時不時還是會一陣咳嗽,他弓着身體,周身的氣場卻還是冰封不可侵。
“海王星這個項目可以重新跟起來了。唐胤秋經過這波暫時是可信的,利用他,讓他去做。”陳琛突然開口,于曉光的眼角抽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應了下來,陳琛卻敏感地側頭盯了他兩眼。
“怎麽了?”
“沒什麽啊。”于曉光自然對答,并沒有閃躲目光。
“你剛剛想說什麽?”陳琛目光逼人,眼眸含刀直戳要害,于曉光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
“我是想說,唐胤秋在‘烈火’五年多,對于海運方面經驗豐富确實可以一用。”
陳琛沉默,目光卻沒撤退。他攥住于曉光,聲線平緩,卻是一記絕殺。
“于曉光,陳霆是我的底線。你可不要踩線了。”
陳霆勾着眼角看蔣凜飛,聽完他的問話後,他笑了下,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蔣凜飛。手指悄然轉動着扳指,那上乘的材質在頂光的投射下愈發奪目。
蔣凜飛被扳指吸引住了目光,他的視線緊追在陳霆愈發快速的轉動中,終于瞥見了一個“三”字!
蔣凜飛的手指開始敲擊,驀然!他食指一擡,眼神突變,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語氣還帶着不可置信。
“三.....你不會是‘三道會’的吧?”
陳霆的動作頓了下,他将扳指重新套好并扶了扶。他擡眼沖蔣凜飛一笑說:“是啊。”
蔣凜飛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方才還笑着的刀疤此時已經變得冰冷。上面蜿蜿蜒蜒像可怖的龍。
“呵.......”蔣凜飛從內側袋裏掏出煙來,等塞到嘴裏了才尋思着要給陳霆遞一根。陳霆笑着擺手,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蔣凜飛湊近用手虛護着将煙點着。
“怪不得十八歲的時候你就抓出老千,原來從小就耳濡目染啊。”蔣凜飛放松地抽着煙,他目光戲谑,眼底流光明顯想一探究竟。
陳霆在陳琛身邊十幾年,陳琛是何等人?他連陳琛的脾氣都摸得一清二楚,更可況是區區一個蔣凜飛。他知道這個人想聽什麽,想看什麽,于是他就揀他要的說給他聽。
“小時候不會知道這些,只知道家裏是做生意的。我叔叔在這方面特別在意。”
“哦?叔叔?”蔣凜飛的眼睛果然亮了,他彈了彈煙灰,星火點子從指縫滑落掉進煙灰缸裏。陳霆不動聲色地看着他,話還是自然地接了下去。
“是啊,陳琛是我叔叔。”陳霆說這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條腿上,他睥睨地剮了蔣凜飛一眼。
“........”蔣凜飛擡手吸了口煙沒說話,刀疤因為喉嚨要吞吐煙霧的關系而浮動。
陳霆知道,蔣凜飛要打探自己是誰并不是一件難事。但是蔣凜飛要的是他親口說,這種儀式感和坦誠是蔣凜飛看重的。
果然,蔣凜飛的表情有些松動,他叼着煙做了個伸手的動作說:“我有沒有榮幸見你叔叔一面?”
陳霆含笑把資料往茶幾上一推,他貼着蔣凜飛的耳廓,呵氣如鬼魅地說:“那要看你有多少誠意了,小凜哥。”
蔣凜飛的耳朵因為熱氣而發紅,陳霆和他稍稍拉開距離,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資料。
蔣凜飛拿起資料認真地看了起來,期間陳霆不時回答着他的問題。末了,蔣凜飛把資料一合對陳霆說:“‘三道會’不方便挂名,我理解;我蔣凜飛的場子雖不及‘三道會’,但也是我一點一滴拼出來的,你要我全押犯險,光這個數字,打動不了我。”
“那小凜哥想要多少?”
“我7,你們3.”
陳霆無聲地笑了,他下巴微仰,唇角譏諷地說:“小凜哥你胃口這麽大啊?”
蔣凜飛也跟着笑開,他努努下巴說:“別,我要的可是正常價,小老弟,做不了主的話讓你叔叔和我談。”
他說這話的時候,刀疤凸顯地更加狂妄,幾道彎曲似有破出之勢。陳霆聽完這話,眼底笑意更甚,他轉了下扳指跟着站了起來。陳霆眼睑微垂,笑意參在聲音裏更顯篤定。
“和您談還要我叔叔出面的話,我叔叔就太忙了。”不等蔣凜飛反應,陳霆已經邁開腿往前走。一如既往地在空中沖蔣凜飛随意揮下手就算告別。
蔣凜飛的臉色終于變了,這一下是難看地徹底。他回頭瞥了眼桌上散着的資料嗤笑一聲,把它們攏在一起後,捏成廢紙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絕對沒想到,三天後一切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