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GAME OVER!

GAME OVER!

“是原哥!”小佳邀功似的介紹,全然不見剛才八卦時的活力四射。

“原哥你好,我叫樊寧。”青年随口打着招呼,順勢坐在了對面。

“原佑,原野的原,右邊的佑加一個單立人。”模式化地說完,原佑才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無數次的彙報與約見。

樊寧卻笑了,仿佛很滿意這份自我介紹:“好名字,家人肯定希望神明保佑你平平安安。”

在衛茂的第一晚,原佑意料之中的有點失眠,他歸因于一牆之隔的臨時室友兼老板樊寧,不守室友之德,讓他在十分鐘之前被一陣音樂吵醒,被動演繹“隔牆有耳”,聽着對方接了電話,好像是在詢問救援情況。

他索性爬起來,出門看見樊寧正靠着吧臺,抱着手機按個不停,小佳開口:“阿全哥不在,還有我呢,你要去就去,我幫你看着。”

公共區域被簡單地區分為餐廳和休息區,窗邊的大沙發上坐着對情侶你侬我侬,思考沒有感受到前臺這邊的焦灼氣息。

原佑長腿一伸,坐到姑娘旁邊,準備問房費的事,小老板随口說了句“還沒睡啊”,完全沒有在意原佑回答的意思,就轉向了小佳:“佳然,辛苦你幫我看一會兒了,過幾天給你休假。我去找山下公路找李哥,要是快結束了,就直接帶他們回來。”說完頭也沒回,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小佳,你叫佳然?”原佑這個話題找得随便。

小佳頭都沒擡:“我叫劉佳然,現在不興連名帶姓,都喊昵稱。”

“那你這昵稱不錯,好記。”樊寧走得匆忙,讓原佑有點好奇,不自覺地瞥了幾眼窗外,西南的春夜微涼,夜裏影影綽綽的樹影更添幾分涼意,也對照出人對明亮室內的一分依戀,即使這夜只是幾萬天的人生裏微不足道的一夜。

待門外車聲漸遠,原佑才收回了目光:“小樊哥是你老板?”

旁邊沙發上的姑娘開了口:“帥哥剛來的吧,小樊哥是這兒的老板,這家店已經開了五六年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爸媽一起呢。那時候,他是這邊唯一能說普通話的原住民,帶我們出去玩還當翻譯……可惜現在他不帶人出去了。”

小佳點頭稱是,抱怨小樊哥從沒帶自己出去過,又轉頭問:“一帆姐,你知道小樊哥有沒有女朋友嗎?”

“怎麽?你喜歡他?”江一帆擡起眼:“喜歡他是件好事,他會是拒絕得讓對方最舒服的那種。”

“我要是能喜歡他,倒還好呢,不用被爸媽趕出來了。”小佳又轉向原佑:“等明天阿全哥上班,你問問呗,就當幫我忙啦。”

原佑聽出了慫恿的味道,随意開口:“看不出來他是這種人。”

江一悠擡眼:“怎麽?你和小樊哥有不愉快啊?”

“快展開講講!”小佳來湊熱鬧。

原佑覺得自己失言,但只是路過一夜,于是無所謂地講了下午,花着标間的錢住儲藏間的事。

小佳憤憤不平:“小樊哥才不是這種人!”

“你知道昀湖邊這麽多民宿,為什麽半山最難搶到房間麽?不僅僅是因為環境,也是因為小樊哥。”

小佳插嘴:“對,小樊哥,長得帥,人還好。

江一帆說:“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種氣質,讓人特想跟他講自己的故事。”

“是哦……一帆姐你好會說,把我心裏想的都說出來了!”小佳一副思考的表情。

“你完全沒想過吧。不過,你是騎行來的?”江一帆抓住了屬于她自己的重點。

“是,不算是愛好者,只是來玩。”原佑答得輕松,心裏的重量卻往下墜了一下。

玩、旅游、散心,都是逃避真正原因的好借口。仿佛雙腿變得沉重,心就能清到飄起來似的。

旅行的意義就在于偶遇,小佳和江一帆都了解周邊景區,幾個人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等一帆回了房間,小佳連打了三個哈欠。原佑忍不住開口:“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幫忙看着?”

小佳搖搖頭:“義工也是員工,哪有讓客人看店的道理。”

“那聊聊吧,防止犯困。”

小佳擡起眼皮:“你來那會兒,剛塌方,還不知道什麽情況,正好胡姨下了山,他只是心裏着急。”

原佑随意瞥了一眼,看到她的手機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最上面是“小樊哥”三個字,還綴着幾個花哨符號,而她發送的幾條消息都沒有得到回複。緊接着,像是樊寧隔空收到了小佳的哈欠電波,手機伴随着嗡嗡聲彈出消息框。

“我這邊還得半個多小時。”

“你先休息吧。”

“要是有事,客人會跟我微信聯系的。”

後半夜,半山民宿門口的山道上才亮起車燈,門嘎吱一聲被拉開,先進來的是幾個漢子,和他們手裏拎着東西,最後才是樊寧。

進了屋才覺出外邊的涼意,樊寧打了個冷戰,入眼即是在沙發上睡熟了的小佳,以及下午被趕去自己儲藏間的那個男人,他正用塑料小叉努力叉芒果,目光直勾勾投了過來,面前是吧臺裏的電腦屏幕。

“偷看我商業機密呢?”

原佑回嘴:“戰況緊張。”

樊寧把幾個人帶去樓上的客房,才繞進前臺,湊過來打量電腦屏幕:“現在還有人玩掃雷?還這麽菜?”

“誰讓電腦只有一個游戲呢?”

“還有蜘蛛紙牌,需要一點小小的智商。”

“有入住系統不就夠了?”

“你那沒房還能訂的系統?”

“嗯,開票系統也很重要。”

樊寧的口舌之争從來不會影響手上的麻利,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甩幹了拖把,擦幹了門口的一道污漬。

原佑好奇地瞥了一眼他沾泥的褲腿,心裏尋思這人可真不講究,又幫忙整理了一下前臺的雜物:“喏,小姑娘睡着了。”

樊寧輕輕喊醒小佳,輕聲說抱歉,又讓她快去睡。小佳迷迷瞪瞪地擺了擺手,夢游似的拐進走廊的員工房間。

重新躺回到小床上的原佑,開始依照心理醫生說的方法,一點一點回憶着睡覺前的細節,等待安眠的那一刻。

但伴着隔壁浴室的水聲,他腦海裏老是克制不住地浮現一個場景,最後他只得由腦子去了。

牛仔長褲濕水變成深色,褲腿上的泥斑在暖色燈光下仿佛加了一圈光暈。瓷磚地面被踩出污泥的黑影,在原本光潔的大廳留下一串串腳印。幾個彪形大漢都消失不見,只有樊寧的身影,脊背微微地弓着,前額的黑發濕了水,一绺一绺軟趴趴地垂下,剛把重物扔在地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牛仔褲濕成那樣,黑t肯定也濕透了吧,這個季節,晚上的溫度不算低,但夜風吹過,肯定也涼透了。

睡過去的最後一刻,原佑心裏浮現的是木門作響的那個瞬間,有身影從黑暗的夜空撲進明亮室內,自己心不在焉地按了一下鼠标,電腦屏幕立馬亮起宿命般的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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