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潑水節
潑水節
原佑的願望實現了一半,他們要去潑水節,但不是他們倆。旁邊的蔣瑜立即發言:“原佑哥,你別怪我,這個潑水節我是一定是要蹭的,而且我還要拉上我的姐妹!”
樊寧少見地面露尴尬,安撫似的瞥了一眼原佑,才對小瑜說:“那就……一起去吧?”
當晚,民宿大廳裏的小瑜呱噪地慰問每一個經過的人,力圖把所有的人都拉上潑水節的賊船。事實是,她也做到了——除過原本已經安排好行程的,剩下所有人都被她集結在一起,共同期盼着美好的明天。
清晨,伴着鳥鳴嘤嘤,遠處飄來樂音。
原佑在雪白大床上舒展筋骨,床邊的枝條被鳥兒壓彎了腰,正一晃一晃。原佑打開窗,驚起幾只麻雀,忙不疊地逃竄到了旁邊更高的一株。
清亮悠長的樂音依然纏綿,原佑套上短袖,下了庭院,前臺還沒人,阿全這會兒估計還在旁邊的房間裏睡得自在。
那音樂仿佛纏繞着鳥鳴,兩相應和,只是當原佑到了院子裏,音樂仿佛有某種感應似的斷了,他的心迷茫了一瞬,失去了方向。所幸很快又響了起來,原佑思索着,應當是某種管樂器,這會兒察覺到在清亮中還沉着厚重。他循着聲音繞過一條小路,又繞了幾個樹木繁茂的彎路,他只覺得自己在上山,沒想到幾個彎後,面前豁然開朗,正對着湖泊的平臺上,已然有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吹着一支竹管。
聽到身後的窸窣聲,樊寧沒有回頭,而是閉上眼睛,吹完了一曲。
“打擾到你了?”
原佑仿佛回到了前幾日的清晨,對面的人那時也是這樣的語氣,說出同一句話語,不同的是,讓他有了辯解的沖動。
“好聽,它是笛子?”原佑摩挲着下巴,冒頭的胡茬帶來粗糙的觸感:“還是簫?”
“樂盲,昨天告訴過你了,這是巴烏。”
樊寧繼續吹了起來,調子一轉,變得輕快靈動,聽出獨屬于西南的民族風味。連鳥兒也應和着叽叽喳喳,天已大亮。
清風襲襲,原佑倚着欄杆,看天際白雲舒展,湖面如鏡面般平靜,林海的平靜裏醞釀着小鳥叽喳,身邊的人仿佛是天地之間唯一的造物主,在用深沉清朗的曲調造物。
又一曲終了,有人隔老遠出聲道:“小樊哥,你果然在這兒,今天去潑水節,你可別忘了。”
樊寧只好回頭:“是阿全跟你說我在這吧,我哪會忘。”
“公告說九點就開始了!”
原佑掏出手機,現在還七點不到,啞然失笑。
回了民宿,一幫小姑娘小夥子已經吃着早餐聊得不亦樂乎,互相展示自己的裝備。
胡姨今天做的是卷粉,可以拌着吃,也能卷着菜,昨晚剛來的小夥直呼,比他在景區吃的正宗多了。
樊寧伸手拿了只小番茄扔進嘴裏:“長頭發的姑娘小夥都把頭發紮起來。”
在場唯一的長發男生左顧右盼,還是一個小姑娘接濟了他一根發繩。
小瑜不滿:“人家小馬去了版納,據說可盛大了!小樊哥,我們聽你指揮,別讓我們失望啊。”
“我們這是比不上版納了,但最好不要掉以輕心,”樊寧看着小瑜挂在脖子上的小水槍,塞給了她一個水桶:“別客氣,這是你佑哥昨晚買的,就你那小水槍,準備滋到什麽時候。”
大家補充了一波裝備,力氣好的拎水桶,力氣小的拿盆子,再加上花花綠綠的水槍,分乘幾輛車一起驅車前往潑水節的核心地帶。
車只能停在外圍,約好了集合的時間,樊寧又叮囑了一句有事在群裏吱聲,大夥一下車立即分成幾波,一會兒就被沖散了人影。
原佑身邊只剩一個樊寧,還沒站定,一束清澈透亮的水花迎面而來,原佑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但沖擊感與不适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被身旁樊寧出手驅散。他反應極快,清水立即脫手而出。對方的水槍雖然力度小,但射程遠,樊寧的一桶水只堪堪潑到對方的衣角。對面明麗的女孩做了一個鬼臉。
勉強睜開眼,水光籠罩目光,使世界變形又變形,給視野所及的人群,都鍍銀上一層的晶瑩水霧。
身邊的樊寧,白T短褲沾濕了一大半,額前的黑發軟趴趴地打着圈兒,繃緊的淺麥色手臂與白皙大腿仿佛反射着陽光,讓原佑想起石塑雕像的肌肉紋理,思緒無端飄忽,将手指按在他的大腿上,是否會形成緊緊貼合的凹陷,又輕盈地回彈。
水花撲面而來,驅散了原佑神游天外的思緒,于是看到一張無比燦爛地壞笑着的面龐,亮晶晶的雙眼仿佛從太陽中生出,濕透的白t緊緊裹着身體線條,在嶄新的四月,早早降下夏日。
緊接着,兜頭又是一潑水,把樊寧連帶着原佑重新淋得濕透。
“樊寧!”身後的人硬是喊出了“納命來”的氣勢:“帶帥哥出來玩啦?”
原佑潑了回去,又邀功一般返回樊寧身邊,替他擦擦眼睛:“是帥哥帶我玩。”
邊緣地帶還能有來有回,進入核心區域,完全成為了混戰現場。
道路兩邊陳列着水池,不斷注入清水,成為了行人們源源不斷的彈藥庫。水會從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襲來,在大街上從天而降,被路人暗中偷襲,也可能是身邊的人——原佑被樊寧從頭淋到腳,白T緊貼着身體,緊繃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從一旁突然湧來一群姑娘,舉着大功率水槍直接掃射,正在說話的樊寧冷不防嗆了口水,原佑見對方陣營過于強勢,一把勒緊樊寧的腰,把他按在胸前。
繼續往城市中心走去,樊寧突然驚呼出聲:“哎,那是趙斐斐吧?”
一個女孩被一群男人圍着連連潑水,外圍的男人還吹着口哨。
樊寧立即上前,狠狠潑向那幾個男人,原佑憑借自己的身體優勢沖散了人群,那幾個人才離開。樊寧拉起趙斐斐,女孩已經被弄花了妝:“你一個人?”
趙斐斐點點頭。
樊寧直接打開手機,撥給了小瑜,小瑜正潑得不亦樂乎,她們幾個姐妹團戰鬥力極高,一路潑進了決賽圈。
打完電話,樊寧又帶小瑜進了沿街一家咖啡店,雖然街道上混亂不堪,但是大家都恪守着規則,隔着一道門的小店依舊歲月靜好。原佑坐在一邊,仔細查看樊寧剛才進了東西的眼睛。
沒過一會兒,小瑜就一路潑了過來,一個猛子紮進咖啡店,留下姐妹在外戰鬥。
樊寧向小瑜點點頭:“斐斐就交給你了,你教教她怎麽玩。”
小瑜拉起趙斐斐:“嘿嘿,秘訣就是——潑回去!”
姐妹團加入一員,更顯壯大。原佑也和樊寧重回戰場,玩到精疲力盡。
過完潑水節,樊寧找了家口碑不錯的店,帶一群人體驗特色燒烤。滿滿一桌傣族包燒,還有堆成小山的烤串。
小瑜嘎嘣嘎嘣啃着生烤雞爪,連骨頭都烤得酥脆,她和樊寧面前各放着一杯果汁,兩位司機非常自覺地拒絕酒精,趙斐斐倒喝了好幾杯。
有姑娘喊着“潑水節太好玩了”,自來熟的店家喊她留在雲南,她卻搖頭說還得回去打工。樊寧夾起炒焦的花生米:“這麽喜歡潑水節,下次看好日子去景邁,潑個大的。”
小瑜問:“小樊哥,你說如果我們下次去景邁,還能遇着你嗎?”
“沒喝怎麽就醉了?店在這兒,我以後也就在這兒了。”樊寧頓了頓:“我們是一程的朋友,你在景邁會遇見其他人,雲南人都很好客。”
小瑜連說“你是最好的”,其他人也嚷嚷着,沒人注意到原佑悶頭喝了一杯酒,深深地凝視着虛空中某個晦暗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