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府

回府

泰興二十年,衛仁帝駕崩,年僅十歲的太子陸銮即位,林皇太後垂簾聽政,挾天子以令群臣。

泰興三十二年,三月,林皇太後身體突然不适,染上重病,在同年九月撒手人寰。

傀儡少帝在以定遠侯薛霖為首的忠皇黨一派配合下迅速把握大權,重振朝綱……

泰興四十五年,五月。

骠騎大将軍府正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突有國公府內仆從求見。

那仆從得召入席,匆匆忙忙行禮,便滿臉急色往薛侯爺身後一站,喁喁私語了幾句,登時國公爺薛霖臉色大變。

只聽國公爺驚喜交加的連喊了幾聲好!好!好!

随之告事退席離去,走的時候跌跌撞撞,差點被門檻絆住,在場之人無不驚詫,交頭密談。

如今的薛霖早已被封為武國公,端的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衆人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事能讓國公爺失态至此。

原是國公爺亡妻留下的一個幼。女,自出生起就患有異症,纏綿病榻。

後來南邊來了個道士,說這嬌嬌兒是個可憐的,要想好須得送到觀裏,不然怕這孩子一生也無清醒時,只是個空殼。

若是肯送到觀裏養着,小娘子十三那年自然也就好了。

一開始國公爺當然不信,廣招天下名醫,遣人到處尋那各種珍丹異藥,流水一般送進來用以吊命。

可那有什麽用呢?

薛霖沒辦法,終于還是狠心把才将将滿一歲的薛姮送到了觀裏,對外只稱幺兒有道緣,養在觀裏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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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這位可憐的嬌嬌兒到了十三年之期,回府了。

國公府碧荷院外已經裏裏外外圍了三圈的人,府內仆從來來回回忙的腳不沾地。

房內,一道水墨觀音撒露蓮花十連大插屏後,十八盞雁足燈盡數點亮,桌上琉璃八寶香爐裏燃的是千金一克月麒香,若是有品香高手細細聞還能發現裏面摻了些水安息。

微風襲來,淺紫色綴珠紗帳輕揚,只見繡塌上躺着一個膚色雪白的病美人。

她柳眉微颦,秀眸清澈靈動,泛着一層瑩瑩水光,真真是我見猶憐。

可惜由于常年病弱,下巴卻有些過于尖削,顯得不夠豐盈動人。

薛姮勉強撐着坐了起來,無措的望着四周。

古色古香的房間,案上供着白釉玉馬郎婦菩薩,雕花镂空的多寶架,還有那黃花梨的三彎腿方大香幾,以及手下的錦被……

薛姮轉身掀開錦被,身下赫然是一方藍田子玉錦鯉戲蓮枕,觸手溫涼,順滑,真是塊不可多得的好玉。

她出生時身子就弱,這是爹爹為她專門尋來的安神枕。

她伏在玉枕上輕輕嘆了口氣。

薛姮是胎穿的,十三年前來的這個異世,她本不屬于這個時代,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上輩子也算是出生于富貴之家,只可惜,一次意外,沒能撐過十八歲的那年的夏天。

誰能想到,等到她重新睜開眼,就成了衛朝國公府嫡三小姐——薛姮。

正想着,就聽屏風外一直候着的一個名叫荷冬的綠衫丫鬟走了進來,道:“小姐,你剛回來,路途勞累,現在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可要傳些吃食墊墊?小廚房已經備好了。”

薛姮點點頭,荷冬轉身去了屋外,讓另一個藍衫子的荷夏伺候她梳洗。

這荷冬荷夏都是從小在觀裏服侍她長大的,一個穩重成熟一個伶俐體貼。

荷夏默默的替她穿好中衣,然後扶薛姮起身。“小姐,國公爺聽到消息已經回府了,前兩日二少爺也操練回來了,都等着咱們姐兒回來見見呢,你在觀裏十幾年……。。可要梳妝,待會吃完了見見?”

薛姮想了想,笑着道:“好呀,麻煩你了,荷夏。”

荷夏聽了,拿着梳子的手一頓,回道:“伺候小姐是應該的,怎麽敢讓小姐說麻煩呢…。。小姐莫折煞奴婢了。”

荷夏說這話那是真心的,她家小姐從小就和其他貴女不一樣,活潑愛笑,對人親切,從不欺壓下人。

能有這種主子,是她們這些奴才修來的福氣。

荷夏的手藝是真不錯。

鏡中的少女,柳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似星,兩頰還撲了些胭脂,看起來桃腮粉面氣色好了不少。

一頭秀發梳成了雙平髻,發間簪着兩朵玉桃花,搭一身蔥綠水紋錦繡交領齊腰襦裙,看着就清爽怡人。

現在雖是五月,荷夏許是考慮到薛姮體弱,還外披了一件淺色大袖衫。

薛姮摸了摸臉,有些怔然。

這是她來到這個異世,十三年來第一次梳妝打扮。

小女孩哪能不愛俏?可惜道觀裏有那些姑子在,是萬萬不能打扮的這麽鮮亮。

她從想不到,自己打扮起來是這個樣子,原來自己也能這樣嬌甜可人。

荷冬領着兩個丫鬟進屋擺食,薛姮掃了一眼。

一碟桂花糖栗子酥,一碟翠玉豆糕,一碟蜜餞林檎果,一碗百合紫米粥。

聞着就香甜可口,色澤誘人,讓人食欲大開。

薛姮從前在道觀的時候自然也不是缺衣少食,只是餐食沒有這麽多花樣罷了。

薛姮先随便嘗了些糕點壓壓胃,然後端着百合紫米粥細細喝着,覺得差不多了便放下。

一旁的荷冬立馬授意之前領進來站着的那兩個小丫鬟一一收拾,然後拿出玫瑰花水浸過的帕子,仔仔細細的替薛姮擦拭嘴角。

“小姐,你看要不要現在去看看老爺?十幾年沒見了…那道士說不到時機不能見……老爺心裏肯定是想的苦着呢……”

薛姮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跟着荷冬荷夏先出了小院過了一道三彎的回廊,爾後是一個角亭,繞到後面是一池小湖,裏面還有幾尾紅鯉煞是喜人。

過了湖上小橋往前就是國公爺的觀蓮堂,屋內擺設簡單卻很雅致,入眼的先是一幅蘇繡荷花戲鯉魚屏風,右牆邊是一塊松花仙鶴镂空書架,正中酸枝木勾雕月牙桌上立着一個鎏金小香爐,白煙渺渺,一陣淡淡檀香。這個味道和她房間的一模一樣。

桌後的薛霖一身玄色直裰,腰系紫金佛頭玉石帶,約摸三四十歲的年紀,面容儒雅,身材微微有些發福,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翩翩風度。

薛霖看到來人是他十幾年沒見的寶貝女兒薛姮,立馬眉開眼笑,情不自禁的迎了出去扶住剛走進來的嬌女兒。

“月娥!你舟車勞頓的才回來……可休息好了?快,快來坐着。”薛霖邊說邊走過來親自扶薛姮坐下,嘴裏還不住喃喃着:“為父一聽你回府,就立馬回來了…想着第一眼看到你。”

“爹爹,不礙事的。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今天一回來就想着爹爹,還有二哥……”薛姮心裏雖然想親近面前這個儒雅的中年男子,卻到底十三年不曾相見,心裏不覺有些拘謹。

正想着,門口就有個藍影像一陣風似的撲過來抱着她。“月娥,你可總算回來了!”

薛姮被抱的有點喘不過氣,微微掙紮。

來人聲音洪亮,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不适,立馬松開了她連連道歉。

“你個渾小子!給我輕點!不知道你妹妹身體弱啊。”薛霖見狀有點激動,生怕這個毛手毛腳不知輕重的臭小子把薛姮碰到哪兒,立馬喝止。

“爹爹,沒事。哥哥也是見到我開心。月娥在觀裏的時候也很想哥哥。”薛姮側頭看着一旁面色有些讪讪的少年。

看着十四五歲的樣子,身着靛藍輕衣,濃眉大眼,身材略壯,氣勢陽健。

見薛姮歪頭看他立馬撓了撓頭,咧嘴一笑,透着一股憨然。

不由脫口而出一句:“只是沒想到哥哥你竟然這麽呆。”

說完立馬楞住,似乎沒想到自己直接說了出來。又有些好奇,擔心這個哥哥的反應,立馬擡眼去觀察他的臉色。

一般少年被說呆,恐怕早就羞惱了。

但是薛川穹好像渾不在意,依舊對着她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薛川穹看着眼前清麗可人的妹妹。

肌膚如雪,秀發如墨,真的是天上的仙子也不過如此。難怪父親給她取字月娥,這可不活脫脫就是月中仙娥嗎?

只是看着過于瘦弱,看着像一陣風似的就能吹到,這樣不好。

心裏這樣想,嘴巴也直接說了出來。“月娥,你在觀裏是不是受苦了?怎的這麽瘦弱?你現在回來了,那可要好好養胖點。”

薛姮聽了,一時愣住。

其實她倒也沒有像薛川穹說的那麽弱不禁風,不過她知道是薛川穹在關心她,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向哥哥撒嬌賣癡?

薛姮眨了眨眼,望着他甜甜一笑。

薛霖心疼的摸了摸薛姮頭,柔聲道:“月娥,觀裏那些人有沒有陽奉陰違欺負過你?”

“沒有的,爹爹。”薛姮搖了搖頭,輕聲道。

國公爺溫柔的看着薛姮,眼裏滿滿的都是寵溺,道“月娥,過會兒我們一起去雲水居用飯,你終于回來了,到時候也和其他人見見,祖母可念着你呢。”

又在房裏鬧着說了會話,薛霖看着天色漸暗,也到了晚膳時間。

立馬揮手讓丫鬟去準備着,喊了其他人今晚不用在自己院子裏用飯,全去雲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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