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溫檸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輕咬唇，沒有回答程述的問題，小聲問了一句：“有什麽事嗎？”
手機裏偶爾有說話聲傳過來，程述好像還沒有回家，身邊似乎是有工作人員在讨論着後續的工作內容，溫檸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半了。
但對程述來說，好像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作息。
“你沒睡，對吧。”
“……嗯。”
“我打電話給你，你很快就接了，說明手機就在身邊，那就不可能沒看到微信消息。”
“剛才我讓小樂給你發消息了，你回複他了，所以你就是獨獨不回我的消息？”
幾分鐘之前溫檸确實收到了小樂的消息，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問她安全到家沒有，出于禮貌，她自然回了消息。
她完全沒想到，程述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對她發難。
當然，也更加沒有料到，原來小樂給她發消息是另有意思。
程述是故意用小樂來試探她的。
溫檸無話可說。
“有什麽事嗎？”
“為什麽不通過？”
溫檸看着窗外，巨大的廣告牌上，程述正對着她露出笑容。
她都能想象出程述問這句話時的表情。
“跟我對接的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我已經有了，工作上的事情，我會跟他們溝通，你這麽忙，我們……”
溫檸說得委婉，但也足夠程述聽得明白。
程述那邊停頓了幾秒，安靜了下來，在溫檸以為程述會挂斷電話的時候，程述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對你的能力不怎麽放心。”
“所有發出去的東西先發給我，我審過了，同意了，你才能發出去。”
這樣的理由，好像不容溫檸拒絕。
“知道了。”
一時間，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了。
溫檸這邊很安靜，屬于程述的呼吸聲從聽筒裏傳來，有一瞬，溫檸有一種錯覺，程述好像就在她身邊一樣。
“你還在工作嗎？”
一問出口，溫檸就懊悔不已。
這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跟程述的關系就止于工作，絕對不能有任何越界，更不能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只把他當作普通合作對象，不關心他，不關注他，保持距離，跟之前的任何一個項目一樣，眼睛更不要不受控制地跟随着他，在這之前，她一直是這麽想的。
可是……真的好難啊。
知道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忙起來，連三餐都會忘記，雖然有助理，有經紀人，但是他們有這麽細心嗎，萬一忘記給他準備吃的怎麽辦，他自己也是個不在意這些事的人，生病了覺得扛幾天就好了，也不會告訴其他人自己不舒服，一直硬撐着……在他眼裏，這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
關心他，好像已經成為本能了。
“結束了，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的事……”
溫檸連忙說道：“沒關系，都是誤會。”
“你是我的人，憑什麽被她這麽欺負，你倒是看得開，誰讓你這麽大度了？”
聽到‘你是我的人’這句話的時候，溫檸的心髒跟着顫了一下，有種酸酸麻麻的感覺，她伸手緊緊按住自己的胸口，隐約有些疼痛。
“你是我帶去的人，她這麽對你，把我當什麽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還是沒變。”
“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嗎？為什麽不懂拒絕，還站在那讓她潑你？”
溫檸小聲道：“我沒想到……”
而且，畢竟是程述的合作對象，她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沒什麽，反正以後也不會跟她接觸了。”
溫檸不想程述因為這件事跟人結怨，對他以後的發展不好。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程述是因為她被欺負了才這麽生氣，換了他團隊的任何一個人被這麽對待，程述都可能會這樣做，但程述年輕氣盛，心直口快，從來不懂掩飾自己的情緒，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了，怕因此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你就這麽安慰自己？”
“如果我說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呢？”
溫檸想，她又不會一直在程述團隊工作。
以後，他跟誰合作，都與她無關了。
“你是不是在想你也就在我這裏工作半年，以後怎麽樣，也跟你無關了？”
溫檸有些心虛，也不知道程述怎麽那麽聰明，連她心裏想什麽都猜得那麽準。
“你簽約的時候可能沒仔細看合同。”
“什麽意思？”她确實沒怎麽細看，因為都是圈裏有名的大公司，而且又是她老板引薦的，她也沒想過會有什麽漏洞，粗略地看了一眼合同就簽了字。
“附加條款看了嗎？肯定沒有。”
“這算是給你上了一課，以後簽合同還是要仔細看清楚了，不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溫檸想問清楚，還沒開口，程述就挂了電話。
時間太晚了，打電話給老板也不太合适，溫檸抓心撓肝地迫切想要知道那個她忽略了的附加條款究竟是什麽內容。
她在客廳裏來回地踱步，走了十幾圈後，終于冷靜了下來。
程述果然還是跟過去一樣，一點都沒變。
溫檸賭氣地打開了電腦，登上了自己的微博賬號。
從大學起，她就一直運營着這個微博賬號，到如今，也有了二十多萬的粉絲，算是有點名氣的畫手，所以程述公司找上她的時候，她才沒有那麽意外。
大學的時候，她第一次在這個賬號上發布了自己的作品，慢慢地，粉絲越來越多，她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為什麽會有創建賬號的想法，只是因為那時候，她太想程述了，可是自從分手那天以後，程述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所有人都沒有了程述的消息。
她找了好多人，終于要到了陳雲川的聯系方式。
一加上好友，她還沒說話，陳雲川就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想問我有沒有程述的消息？】
【沒有。】
【我只知道，他一畢業就出國了，至于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或者說還會不會回來，我都不知道。】
【他很久沒有跟我們聯系過了。】
溫檸那時候很絕望，在陳雲川面前，她第一次有了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傾訴出來的欲望。
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溫檸打通了陳雲川的電話。
對她來說，陳雲川是她當時的生活裏唯一能夠提醒她程述曾經跟她有過交集，她跟程述的那一切并不是她的想象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人了。
過去的那些點點滴滴，他是跟她一樣，擁有着共同回憶的人。
那一天，陳雲川跟她說了很多。
“你真的很過分。”
“雖然我這麽說不好，但是，你對他做得太絕了。”
“你很了解他，長這麽大，他應該從來沒有在誰那裏受過這麽大的傷害，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他一直以為，你也是一樣，但是那天，你說的那些話，太傷人了。”
“他從來沒求過誰，那一天，他抱着你，拼命地求你，只希望你能不分手，但是你那麽絕情，無動于衷，認識那麽久，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麽狠的人。”
“你把他的真心踩在腳下，然後還要唾棄一句，你根本看不上，我都看不懂了，如果有誰像他那樣對我，我就算不喜歡，也不會這麽傷害他。”
聽到這裏時，溫檸早已泣不成聲。
她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她怎麽可能不心痛。
那是程述啊，她那麽喜歡，希望他永遠做天之驕子，永遠沒有煩惱的人，他放下自尊和驕傲求她，她比任何人都痛苦。
但是，她沒有辦法，沒有別的路。
很久以來，只有那一次，在陳雲川面前，溫檸痛哭了一場。
“我真的恨想他。”
“既然你這麽喜歡他，為什麽當時要跟他分手？”
“我沒有選擇。”
“你後悔了？”
“後悔，每一天都在後悔，可是，如果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陳雲川沉默了很久，也沒有再追問溫檸。
“可是，你知道的，他不可能一直等你，你們之間，沒機會了。”
溫檸怎麽會不知道，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加痛苦。
她親手把那個她最喜歡的人推開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交集。
跟陳雲川聊過以後，溫檸意識到，她跟程述，再也回不到過去，程述再也不屬于她。
回憶着過去的美好，溫檸不想讓這些記憶消失，她注冊了一個賬號，只想留住屬于她的程述。
她畫了跟程述相處的點點滴滴，以漫畫的形式傳到網上，一開始，她只把這個賬號當成自己的日記本，但是，粉絲逐漸多了起來，事情以完全不受她預料的态勢發展下去。
粉絲們很喜歡她筆下的人物，最開始，常常有人猜測，漫畫裏的人物就是她和她的男朋友。
這樣的評論一出來，帶着更多的人往這個方向猜。
【大大，漫畫的靈感是來自你和你男朋友嗎？】
【真的好甜啊！】
【你們感情一定很好！】
【看得我也想談戀愛了啊啊啊啊啊！】
……
那段時間，溫檸看着這些評論想了很久。
她很想回答，是的，可是，在打下這個答案的時候，她又遲疑了。
如果程述已經有了女朋友，如果有人根據漫畫的內容認出了程述，那肯定會對他的生活造成困擾。
溫檸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一天，溫檸特地發了一條微博。
【大家的問題我都看到了，但我想我還是要解釋清楚，漫畫的主角不是我和我的男朋友，是我身邊的朋友。】
評論區跟溫檸想象的不同，大家還是嗑得很開心。
【啊啊啊我就說肯定是真實發生的，不然怎麽會這麽甜！】
【一定是大大很好的朋友吧，我從這些畫裏能看出來大大的愛意啊，帶着愛去創作是不一樣的。】
【是啊，不管是鏡頭還是畫筆，是能體現出創作者的愛的，因為喜歡，筆下的人物才會這麽鮮活，才能打動人心。】
……
在這個失眠的夜晚，溫檸發布了新作品。
微博一發出去，立刻就有了數百條評論。
【啊啊啊啊更新了！】
【果然晚睡有好事！】
【啊啊啊啊男主也太可愛了！】
【跟小學生一樣，對自己喜歡的女生惡作劇。】
【真的很欠，但是為什麽這麽好笑，男主到底幾歲啊，怎麽這麽幼稚哈哈哈哈】
……
評論區跟溫檸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她本來想借着粉絲好好出一口氣，沒想到，粉絲竟然還誇他可愛。
為了避免被認出來，溫檸對故事做了一些處理，但沒想到，效果還是一樣。
程述坐在保姆車裏，看着已經黑屏的手機，還哼了幾句歌，看得出來，心情非常好。
見小樂抱着手機笑開了花，程述随口問了一句：“看什麽呢，這麽開心？”
“我關注了溫檸的賬號，她更新了。”
“評論區可有意思了。”
“我看看。”
小樂把手機遞給程述。
程述翻着評論區，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這是她和她男朋友的故事？”
“不是，她澄清過的。”
“但是也不一定，她可能是怕麻煩，才這麽說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很難畫得這麽細節吧。”
程述盯了小樂一眼，原本要還給他的手機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我的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