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知不覺中
不知不覺中
在自然界中，有種很奇妙的現象，那就是許多動物會将睜開眼後見到的另一個動物，當做它的母親。
小白貓是一個遺腹子，一出生就沒見過親生媽媽，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裏，誤以為陳小希就是它的媽媽。
即便沒有什麽白紙黑字，但陳小希也知道自己實際上就是一個不大合格的繼母。
曾經有個文學家說過，大孩子是不喜歡小孩子的，也就是沒有準備好做小孩子媽媽的人都是大孩子。
這樣的大孩子容易對動物母性泛濫，她給它洗澡，将它折騰得差點凍僵，她對它有多疼惜，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很深的地步。
陳小希從未意識到，一個把她當媽的小家夥，突然間被人踩死了，是一種怎樣心疼的感受？
此時此刻，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她的心情。她眼望着前方，目光有些黯然。踩死貓的兇手，不是旁人，正是那個豐乳肥臀姑娘！
她又望着貓呆了一瞬，雙目中幾乎冒出了火星，這樣的怒意竟讓她有片刻的扭曲！她好恨，恨自己也恨屋子中所有的人。
她沒能及時阻止悲劇的發生。為什麽，她沒有早點回來？只要再早一刻，就可以将它帶走！
而其他人呢？為什麽就沒有人幫她照看它一眼？小貓是如何自己到了門檻？就沒人發現它在這嗎？
眼前這該死的肥臀女人，她又是怎樣不管不顧地踏過門檻？她是如何踩下那殘忍的一腳？一腳下去，就可以踩破小貓的腸子？
她不知道這是別人家嗎？到了外人家中，竟然連眼都不眨？這會兒出了事，她還能向前繼續賣弄風騷？這個人是有多無恥，多可惡，多冷血？她真想沖上前也踩她一腳，踩碎她的豐乳，踩扁她的肥臀！
而另一方面，肥臀姑娘踩了貓，不會沒有感覺，腳下一滑的那一瞬，有些不自在，只是瞥一眼腳後跟，染上了一點血跡，抖了抖粘膩，直接就過去了。
此時，見陳小希怒目朝向她，回過頭向她“嘶”了一聲，而後将裏屋外屋的人又挨個瞅了一眼，沖着不同的人左右喊，“哎呦，不好意思，翠雲，翠柳。內個，陳哥哥，陳嬸，奶奶，陳叔，哎，我不是故意的，你們家有笤帚嗎，我幫你們把它收拾出去！”
接下來，她轉過身，不再看衆人，擡步向裏走，左右掃視，直到找到了笤帚。
Advertisement
她拿着笤帚往回走，沒有很當回事地轉移話題，向裏屋喊，“陳哥哥，你這是休假了嗎？休了多久呀？”
沒有聽到回應，她略有些尴尬，向貓的屍身走了過去，卻見有人擋在她的面前，冷冷地說道，“不用你來收拾……”
“你看看，翠雲，我剛剛也是沒看清楚才不小心踩到它的……”
“是啊，誰知道貓在門檻下面呢？誰會往那裏看？”與她一同來的姑娘也替她陪笑！
這時，一個慈祥的老太太跟到了她們身後，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哎，沒事，秋華，你也不是故意的！翠雲，這是哪裏來的貓呀？也不是我們家的呀？怎麽進到屋子裏來了！”
旁邊有個中老年婦女也跟着老太太走過來，見陳小希的眼神十分有敵意，朝她拼命使眼色，顯然是暗示她不要咄咄逼人。見她并沒有瞧她一眼，她不得不擡高聲音說道，“翠雲呀，這是哪裏來的貓呀？”
從年齡上看，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應該是姐妹們的媽媽，她既然穿成她的女兒，她又從外地回來，就應該跟她好好打個招呼。
但陳小希的心此時正紮得厲害，除了小貓，無暇顧及任何人，她并沒有答話，也沒有心情在意誰的眼色，只是突然間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兇手的手臂！
從未見過她如此形容，叫做秋華的姑娘是認識她的，被不同尋常的她吓了一跳，試圖扯開她的手，往後退，聲音有些發顫，“我……我……是來借松油的，真不是故意的！翠雲，你要幹什麽？咱能不能……”
陳小希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繼續抓住她不放。她扯不開，有些慌了，轉過頭，向裏屋喊，“陳哥哥，你看她？陳叔，翠花，你家的松油在哪，要不，我還是不借了吧？”
發生這麽大的事，陳翠花的反應也很奇怪。她正為什麽事情失神，沒有答她的話，也沒有走出來關注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哎，翠雲，要不，還是把貓埋了吧！”一個中老年男子走到了中老年婦女的後面，憂心地搖了搖頭。
陳翠柳也走了過來，她微微皺眉，有些憂慮地向陳小希說道，“二姐，你抓着秋華姐做什麽，放開她啊，別生那麽大氣呀？”
叫做秋華的女人試圖掙脫，卻依舊扯不開她的手，只有往後退，直到退至牆根，沒地方可去。與此同時，陳小希緊扯着她的手臂，跟着就過去了。
秋華見無處可逃，急聲說道，“哎呀，不就是一只貓嗎？你還要與我拼了不成？”
陳小希清楚，來到新的環境要謹言慎行。這些天，已經有許多事讓她無法适應，而那些時候，為了不出狀況，即便再怎麽難受，每次都選擇憋着不說。而現在，她忍不住了。貓死不能複生，哪能說算就算？她将她逼入死角，一手絲毫不放，另一手緊握着拳頭，沖着她怒喊，“你……。說什麽？”
“哎呀，秋華姐，那不是普通的貓，那貓……是我二姐接生的！”陳翠柳忙上前，緊皺着眉，試圖幫忙拉開陳小希！
“接生的又不是你生的！翠雲，不就是一只貓嗎？你想幹什麽？難不成你還為了它真要和我打架不成？”秋華的心慌做一團！若真掐起來，她哪裏是她的對手……
“我就是在意它，不行嗎？你走路不看路嗎？”
“我……”
陳小希的氣不打一處來，将後面的陳翠柳甩開，指着王秋華繼續怒斥，聲音越擡越高。
這會兒，陳家人見陳翠雲這樣失态，都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鄉裏鄉親的，除了有什麽天崩地裂的事，她們是很少相互傷和氣的。也怪了，平日裏的陳翠雲連吵架都少，她怎麽會為了一只貓想着跟人打架呢？或許，這件事是真的刺激到她了吧？哎，也難怪，翠雲從小就喜歡貓，她或許是太喜歡這只貓了！這次真是傷害到她了！陳媽媽開始有些心疼女兒了，愛屋及烏，半只而來的，不再怕傷和氣，她反倒惱怒起秋華來！眼神由瞪着陳小希轉而瞪着她的仇人！
老太太見此情形，卻有些下不來臺，要知道那個叫秋華的姑娘是她舅爺爺的小舅子的外甥孫女，雖然有些遠，但也算個娘家親戚，哪能看着親孫女與遠房孫女撕破了臉皮，還動起了手？還有，兒媳婦怎麽不去拉架，眼神還跟着添亂！
這是在自己家裏面，再不管管，她們若是互相打得不可開交怎麽辦？按理說，要幫着遠房孫女揍自己孫女，可她哪裏舍得呀？
為了防止悲劇愈演愈烈而又無法收場，她忙指責道，“翠雲，你也別氣了，要怪就怪那貓休息錯了地方，既然沒了，就沒了吧！過年的時候，不妨給它燒上幾張紙！桂珍，你別忘了啊……”
“好的，媽，您放心吧！這事我記下了！”桂珍抹了把汗，真的是急的不成樣子，跟着生氣呀！
“翠雲，稍安勿躁！”爸爸是文明人，見女兒确實氣壞了，只會對女兒曉之以情，不願起幹戈，卻也同陳媽媽一樣，開始心疼她了！
大夥各懷心事，各自着急着，除此之外，爺爺與哥哥卻始終沒有什麽動靜……
此時，外面又有人匆匆往屋子這處趕，那人還沒進屋，也沒瞧清楚裏面什麽情況，就開始嚷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二姐，你猜怎麽着？隔壁孫展博家正在炖貓呢！他們非要我嘗一口，那就嘗嘗呗！貓肉被他們家炖的可香了，早就聽說那東西又腥又酸的，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二姐？”
陳小希與秋華的帳還沒開算，聽三妹子在背後這麽一喊，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松開。秋華趁機忙往別處溜……
若說剛才的情形讓她心碎，三妹子陳翠雪帶來的消息卻讓她心涼，這是怎樣的世界呀？貓在這個世界就這麽可悲嗎？貓被炖了？她該說什麽好呢？
陳翠雪見二姐沒答話，很快走到了門口，不明所以，一邊進屋一邊四處看，“二姐，你在做什麽？哎，家裏這麽多人？我看院子裏多了個三輪摩托車，就知道是哥哥他們回來了？哥哥在裏面嗎？哎呦，秋華也在，還有雙月？哎呀，貓……”
陳小希沒有再去抓秋華，她轉過頭看陳翠雪，莫名其妙的，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往上翻湧，下一刻就要吐出來。
她捂着胃，驀然間向外走，路過門檻處，又蹲下來，她用報紙将小貓的屍體包了起來，不再理會殺貓兇手秋華，也不顧衆人地訝異，冷哼了一聲，邁出門去，向院外大步走去……
“二姐，你拿着貓去哪？”
“翠雲，都快吃飯了，別生氣了，也別走太遠？”
“你們先吃吧，我出去一趟！”陳小希的腳步只頓了片刻，便繼續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奶奶望着她的背影，又嘆了口氣，再次不好意思地補充道，“翠雲……可能是要去将貓埋了，就随着她吧！哎，秋華，雙月，你們別在意啊，一會都留下吃飯吧！”
“奶奶，不了，不吃了，內個，陳哥哥，我們走了！”二女見勢不妙，想要鼓足勇氣再向裏屋尋陳家哥哥，問題是，裏屋的男子始終拿着一張地圖深思，沒有理會她們與任何人，就好像剛剛的鬧劇與他無關？這點讓人很是不安！
怎麽的也不能白來，即便闖了些小禍，可那也不算什麽，秋華有些不甘心，正要豁出去再最後一次向裏屋探測，好歹告個別，卻被雙月一把拉住，她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也不知陳哥哥怎麽了？他從前沒有這樣不愛搭理人呢？他是不是為了自家妹妹跟我們生氣呢？”
“他是生了多大的氣呀，這麽大的動靜一言不發，若是生大氣了該怎麽辦？他可是有槍的，哎呀！”
二女對視了幾眼，共同意識到有些不妙，不約而同地決定今日別再冒險了，先灰頭土臉地離去再說。“奶奶，我們就先走了……”
陳小希餘怒未消地抱着貓向前走，她不只是在生那個秋華的氣，還在生所有人的氣。踩死小貓卻無動于衷固然可恥，可吃貓呢？竟然還有人羨慕貓肉好吃？貓肉能好吃嗎？這是怎樣的世道呀？
是，來到這裏，她也意識到家中雖然不富裕，吃起肉來也不大容易，但是也不至于饑不擇食，她也饞肉呀，可連貓肉也下的去口嗎？哎，小貓死了，就沒一個人動容的，真讓人心塞！奶奶如此，媽媽如此，還有妹妹？還有那個什麽哥哥？她雖沒有稀罕看他，但他也是極其可惡的！
他是有多了不起嗎？怎麽只聽見別人在他面前賣弄風騷，卻沒聽到他的聲音呢？沒有吭聲又如何，就沒責任了嗎，若不是他，也不會招來兩個幺蛾子，踩死小貓了！
她一面走一面氣，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心中的氣才漸漸有些消了。反過來想想，其實，也不該都怪別人，若不是自己給貓洗澡，或許就沒有剛剛的事。
她就那樣胡思亂想，胡亂生氣，可再怎麽生氣，也還是要活下去的。她雖然愛小貓，但她沒有活夠，即便是這樣的環境，也不能陪着它一起死啊，哎，可憐的小貓呀，還是找個地方把它葬了，讓它安歇吧！可是埋哪裏好呢？
又走了一會兒，陳小希向前方望去，不遠的地方，有幾棵希希散散的梨樹？想想貓為什麽會長着白色的毛呢？她最後看了眼小貓的白色尾巴，已經再也翹不起來了，嘆了嘆氣，“既然你喜歡白色，就将你埋在梨樹下面，到了春天，滿地梨花堆積，有潔白陪伴，那個時候，你就會心裏好受些吧？”
想到這裏，她穩了穩零落不堪的心神，直奔前方最大的那棵梨樹沖去。大冬天的，地上比較滑，可她此時卻沒有心思顧及。
就那樣，她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腳下一空，怎麽猝不及防地就失重了？再下一瞬，她只聽咚得一聲，渾身莫名刺骨冰冷，刺骨到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她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渾身顫抖不已，無奈地仔細瞧……
原來她只顧着往前沖，卻忽略了腳下，這跌落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井，自己掉井裏了，還将凍成冰的井水砸出一個大冰窟窿！
好冷呀，快不行了……
這下是不是活不成了？哎，小貓哪裏去了？
難以形容的刺骨冰冷讓她的雙眼有些模糊，恍恍惚惚地看不清四周，直到上方有一個磁性的聲音響起……
“翠雲，別動……”
給大家拜個早年，狗年大吉啊！說的好像有大家似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