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傷口

傷口

晚些時候,程雲褚端着自己熬的大補湯給秦大牛端了過去。

到時,小禿子正歪靠在屋檐下頭,偶爾同一旁的喽啰搭上句話,瞧見程雲褚來了趕緊迎上前去,小聲道:“程雲褚,大當家的不想見你,你快些回去吧。”

程雲褚舉了舉自己手裏的湯罐兒,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我熬了近三個時辰才熬出這麽一小罐兒補湯,無論如何也得看着大當家喝一口補補元氣再走。”

床板上裝睡的某人動了動眼皮,沒有睜眼。

小禿子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眼一瞪明顯有些惱了:“噓!程雲褚,你小子小聲點兒!把當家的吵醒了又該訓我了,左右大當家的不想見你,你還是識相些趕緊回吧!”他沖着程雲褚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厭煩。

程雲褚對小禿子的話充耳不聞,只自顧說些旁的,聲音亮堂絲毫沒有小聲的打算:“我知道大當家現在身子虛就特意找人帶我去後山尋了幾味滋補的藥草,然後和老母雞炖了,這湯滋補得很,今日無論如何也得讓大當家喝上一口才行啊。”

“程雲褚,你小子!”小禿子捏着嗓子說話,兩只眼瞪得溜圓,“我是看在你救了大當家的份兒上才對你客套些,你可別不知好歹逼我動粗!!”

“大當家受了重傷自是要滋補滋補的,我不過是想着法子讓大當家趕緊好起來而已。”程雲褚斜睨了小禿子一眼,“你這般阻撓莫不是不想讓大當家的好起來?”

“住嘴吧你!”小禿子氣急,也顧不上壓着聲音,“你小子說話沒遮沒攔的,我不痛揍你一頓你是不知道自己在寨子裏的地位!”話說着揚起自己幹細的手指頭就要往程雲褚身上招呼,“看我不揍的你腦袋兒開花!!”

幹瘦的手爪子呼過去,還沒沾上程雲褚的面皮,一道低啞的聲音從屋子裏蕩出來:“好了,讓他進來。”

小禿子瞪着程雲褚,程雲褚朝他溫雅一笑,極為風流:“對不住,看來今日不能讓你揍得腦袋開花兒了,不如改日再約?”

“你……”小禿子指着程雲褚的腦門子氣得說不出話。

“剛才大當家可是都發話了,還不讓開?”程雲褚嘴角帶笑。

在流沙山,若說大當家是天,小禿子就是那天空下頭的土疙瘩,大當家的話自然就是金口玉言。小禿子雖心裏憤憤,還是不情不願将人讓了進去:“大當家的讓你進你自然能進。”等你出來我再找機會收拾你。

程雲褚端着湯罐兒施施然走了進去。

秦大牛背對着來人,沒好氣兒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程雲褚将湯罐兒裏的湯倒了一碗出來,他拿勺子舀着涼了涼,看着那個黑乎乎的後腦勺兒,笑道:“大當家,這湯很補,喝了身子恢複得自然也快些。趁着湯還熱着,起來喝一碗吧。”

秦大牛腦袋動了下,他揪了揪被角悶聲道:“湯放下,你走吧。”

程雲褚盯着秦大牛耳後的一撮翹起的頭發,眸子裏的神色又暖了幾分。他放下湯碗上前一步想要将那調皮的發絲兒給按下去,秦大牛猛地回頭,剛好撞上程雲褚的鼻尖兒,他脖子一縮,兩只瑞鳳眼忽地瞪大:“程雲褚,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程雲褚嘴角噙着抹飄然的笑,他身子微微前傾,兩人的鼻尖兒再度碰上。秦大牛面皮一熱又要開口叫罵,程雲褚擡手将他耳後的頭發捋順然後淡定收了手。程雲褚望着秦大牛,面露疑惑,“大當家,你的臉怎的紅了?”

秦大牛呼吸一滞,面皮上有些挂不住:“自然是熱的,關你什麽事?”還不都怪你剛才靠那麽近?

程雲褚轉身拿回湯碗,面皮子鎮定叫人瞧不出個頭緒。他輕輕坐在床邊,舀了勺湯汁遞到秦大牛,“若是旁的什麽人病了自然不關我的事,可眼下病的是大當家,這定然是和我有關的。”

早就料到程雲褚有這套近乎表忠心的可能,本是盤算着對他一概示好視而不見,可親近話真落在了耳洞裏秦大牛這心裏頭多少還是起了些波瀾。

他心裏頭低罵自己一聲不争氣,而後又瞅了眼程雲褚那張生得頗為詩意的面皮,心裏頭很快又釋然了。也是,要怪就怪程雲褚這張惑人的面皮。

秦大牛不說話程雲褚将勺子往他嘴邊又遞了遞:“大當家,趁熱喝了吧。”

“不想喝。”秦大牛負氣轉過頭去。

身後程雲褚低笑一聲,那聲音淡雅裏裹了幾分無奈,聽那尾音似乎還夾雜了幾分寵溺。秦大牛眼角一抽,将被子裹得更緊了。

什麽毛病?膩歪個什麽勁兒?!

“今日大當家的不喝我是不會走的。”程雲褚聲音擲地有聲,說的分外真切,“大當家也知道我的心思,如今大當家的身子還沒好,我這心裏頭急得厲害,每晚每晚的睡不着覺,心裏頭惦念的都是大當家的傷勢……”

秦大牛沉臉。就聽你胡說八道,反正我也不會信。

“大當家這傷可不能大意,雖是沒有傷到要害,可也是兇險萬分。”程雲褚深深嘆了口氣,甚是憂心,“大當家有所不知,我這人生來性子冷對誰的事都不怎麽上心,可不知怎的,但凡遇上與大當家有關的事我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昨晚徹夜沒合眼,今早一起床整個腦袋都嗡嗡地疼。”

“好了。”秦大牛黑着一張面皮坐起身,奪過程雲褚手裏的湯碗仰頭大口灌下,之後頗為豪爽将湯碗倒過來晃了晃,“喏,都喝光了,還不走?”

程雲褚默默瞧了秦大牛一眼,眼角慢慢上揚落出個笑來:“大當家這般聽不得親近話,這往後有了心上人該如何是好?”

秦大牛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使勁瞪他一眼:“關你球事?”

程雲褚看着秦大牛泛紅的耳尖兒,眼角笑意更濃了:“我估摸着這事兒同我應該有幾分關系。”不等對方搭話,他拿過空碗又盛了一碗湯汁給秦大牛遞了過來,“這裏還有一碗,一并喝了這病才會好得快些。”

方才那碗本就喝得勉強,眼下又來這麽一碗秦大牛是如何也不想喝了,他直接伸手将碗往外推:“程雲褚,你別蹬鼻子上臉,我說不喝就是不喝……”有完沒完,到底有完沒完!

哐啷一聲悶響,湯汁灑了個幹淨,湯碗撞在地上轉了幾圈歪在了程雲褚腳邊。

這……

秦大牛看着衣衫濕了大半的程雲褚,推碗的手在空氣中僵了片刻才默默收了回來,小聲嘀咕:“都說了不喝,是你非要……”

“都是我的錯,大當家莫氣。”說罷,程雲褚矮身去撿湯碗,因着伸手的動作露出手腕上潰爛的皮膚。

秦大牛一眼便認出,程雲褚手腕上的傷是燙傷。難不成他是為了給自己熬湯才受的傷?

不能吧,他看着也不像那種辦事粗手粗腳的人。

程雲褚扯了扯衣袖将燙傷重新蓋住,這才起身看向秦大牛:“統共就熬了這麽些,現在湯汁都灑了,我再去給大當家的熬一碗過來。”說完轉身就走,倒是利落得很。

“等等……”秦大牛下意識喊住程雲褚,“你手腕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程雲褚擡手摸了摸手腕,約摸是因為痛的緣故,眉心稍微擰了下:“都是小傷,不防事。”

秦大牛不自在蹭了蹭自己鼻尖兒:“你……不會是給我熬湯給弄的吧?”肯定不是。

“這……”程雲褚有些窘迫搓了搓手,淡淡一笑,“下廚這事不常做,沒留神就燙到了。”

秦大牛心裏頭一僵,還真是……

“不過大當家的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大傷,過幾日就好了。”程雲褚似是不經意揉了揉後頸,露出頸上血紅的一道,“我再去熬碗湯,大當家先歇着。”說着轉身就往門外走。

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他不信秦大牛還不動搖。

秦大牛也發現了程雲褚後頸上的傷口,那傷口血肉外翻,模樣可怖,瞧着足有兩寸長,衣領上還蹭了不少血跡。偏他穿得又是白色的裏衣,鮮紅的顏色染上去恍如白瓷上點胭脂,顏色反差大瞧着委實晃眼。

這傷口看着像是被硬物劃的,莫不是他去後山采藥時傷的?

房門一開一合,片刻之後屋裏只剩了秦大牛一人。

他望着地上滲開的湯汁又想起程雲褚身上的傷,皺了皺面皮,程雲褚對他這般上心,自己就這樣将人打發了好像不怎麽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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