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印子
印子
白若寒雪的脖頸上,多出幾顆大小均勻的牙印子。
秦大牛摸着脖子紅着臉瞪着程雲褚:“程雲褚,你是狗麽?!”
牙印子上漸漸泛出一層粉色,像是開在雪地裏的寒梅,待君采撷。
程雲褚喉結滾了下,他眼神沉得厲害,幽深的眸子裏似是掀起無聲的海浪,只要将人纏将進去。他猛地別開頭去,退後幾步:“情難自禁,大當家海涵。”
一番輕浮話說得冠冕堂皇卻又叫人說不出個什麽來。
秦大牛心裏羞臊,開了門捂着脖子就走,好巧不巧又撞上了小禿子那堵心的。
這是哪裏來的晦氣?!
小禿子笑嘻嘻上前打招呼:“大當家,這個月新買的毛尖兒到了,送過來給您嘗一嘗。”
“沒心情改天吧。”秦大牛擡腿就走。
“唉,別啊,我這都拿來了要不大當家就在這兒泡好得了。”小禿子看他要走上趕着上前攔人,情急之下扯住了秦大牛的袖子。
一扯一拉間,秦大牛的手被扯歪了去,露出脖子上清清楚楚的牙印子。
小禿子兩眼一眯,拎着茶葉擠到程雲褚跟前,咧着嘴道:“大當家,你這脖子怎麽弄的?”
既被瞧見了,再費力遮掩都是枉然,秦大牛索性大大方方和小禿子對視一樣,咬牙道:“狗咬的。”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程雲褚站在門口,看到小禿子似是一驚:“你來的剛好,剛才我不小心把大當家給弄傷了,尋思着得找個郎中過來看看。”
“弄傷了?大當家的脖子你咬的?”
程雲褚沒有搭話。
此事無聲勝有聲,頗有幾分我不開口你都曉得的意思。
秦大牛低着頭,整個面皮連帶着耳根子都燒得厲害,他想,自己現在定是像個煮熟的螃蟹。
小禿子賊溜溜的目光在兩人中間掃了幾回,最後落在秦大牛面上,笑得合不攏嘴,“大當家生猛!小的佩服!!佩服!!!”
秦大牛面皮漲得通紅,扭頭就走:“小禿子,你又胡說八道!當心我扒了你的皮!!”
小禿子拎着茶葉在後頭追,離開院子前還不忘對着程雲褚豎了個大拇指。
力道渾厚,氣勢威凜,着實有幾分氣勢。
出了院子,秦大牛悶着頭在前頭走,小禿子咧着嘴在後頭跟。
“小禿子,你要是閑得沒事,明早就跟着劉瞎子去後山砍柴去!”秦大牛腳步沒停,只忿忿道。
“大當家別氣啊!”小禿子颠着小碎步趕上秦大牛,緊跟在邊上一副狗腿子模樣,“我看程雲褚那小子滿面紅光的,不會是和大當家那個……嗯?”小禿子不怕死地将兩根手指頭貼在一起使勁搓了搓,眼裏的油膩直往外頭冒。
“沒有的事!我脖子上那是不小心弄的,不是你想得那麽龌龊。”腦中驀地閃出程雲褚那深眸如火的模樣,秦大牛心尖兒一顫,禁不住慨嘆,程雲褚還真是生了一副禍國殃民相。
“大當家,你這就不坦蕩了。”小禿子拿手肘頂了下秦大牛的胳膊,笑得嘴歪眼斜像個智障,“既然成了事怎麽還瞞着我呢?說到底,大當家這事兒能成還要多虧了我的計謀呢!過河拆橋可不地道。”
秦大牛冷了聲音:“都說了沒有的事!”
一番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小禿子直接當成了耳邊風。他沖着秦大牛意味深長擠了擠眼,還刻意壓低了聲音:“大當家放心,這個秘密在我這裏安全得很,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小禿子使勁撓了撓腦瓜子,“奧對!頭可斷血可流,大當家的秘密不能說!對!就是這麽說的!!”
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秦大牛冷眼斜他一眼:“對對對!!也不怕告訴你,的确就在剛才我把程雲褚給收了!”
左右解釋都無用,不如直接承認落個耳根清淨。
“我就說嘛!”小禿子笑得合不攏嘴,捂着嘴還露着牙,“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再多問一句,是大當家收了那小子,還是……”說到這裏小禿子頓了頓,似乎在琢磨着怎麽說才不會落個被痛揍一頓的下場,想了半晌也沒什麽更保險的說辭,還是直接問了更為幹脆,“還是那小子收了大當家?”
秦大牛一腳在他胸口踹出個鞋印子來:“小禿子,你膽兒挺肥啊!這麽找死的話也敢說?!!”
小禿子生來就是個結實的,這一腳下去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到秦大牛跟前讨好道:“大當家說的是,是我腦子塞了漿糊胡說八道了,這種事兒自然是大當家收了程雲褚那小子才對!”
“那是自然。”秦大牛躲開小禿子的視線,心裏頭發虛,說出的話聲氣兒不足沒什麽底氣,“這還用問?”
小禿子歪着頭樂呵呵點頭:“自然是不用問的。”
信你才怪。
第二日,天還灰着,半明半亮的灰霧裏也瞧不出個究竟。
“禿子哥!禿子哥!!”小禿子門板被拍得砰砰響,一個老實巴交的聲音從門縫裏擠進來使勁往小禿子耳洞子裏鑽。
小禿子煩躁翻了個身。
哪裏來的蒼蠅,嗡嗡直吵,叫人睡不好覺。
“禿子哥!禿子哥!!”門外的人锲而不舍,敲得門板直晃蕩。
小禿子被吵得沒了睡意,一雙小眼裏全是煩氣。他一撩被子拖拉着鞋開了門:“吵什麽吵?!大早上擱這兒叫魂兒呢!!”
劉瞎子縮了縮渾濁的銅鈴眼,戰戰兢兢擠出個笑,甕聲甕氣道:“禿子哥,大當家讓我領你去後山砍柴去。”
“什麽?!”還以為是大當家唬他的?看來是動了真格了!
劉瞎子掂了掂肩上的粗繩子,老實巴交道:“禿子哥,時候不早了,咱們早去早回還能趕上回來吃晚飯。”
“吃晚飯?要去一天?!”小禿子看着劉瞎子的虎背和熊腰,忽地覺得心裏頭發堵。
不情不願挪蹭到後山,小禿子兩手一攤直接靠坐在了樹底下。
“劉瞎子,我早上沒吃飯,渾身沒勁兒,這柴要不還是你自己砍吧。”小禿子耷拉着臉壓着眉,瞧着确實像那麽回事兒。
“禿子哥,你不舒服就在這裏歇着。”劉瞎子人實誠也沒多想,他從懷裏拿出塊面餅子給小禿子遞了過去,“來,吃個餅子墊吧墊吧。”
小禿子有氣無力接下面餅子,劉瞎子一轉身那餅就不知被他扔到哪兒個荒草叢子裏去了。
挨到後半晌,小禿子肚子叫喚得實在厲害,只好硬着頭皮将之前扔出去的面餅子又尋摸回來狼吞虎咽吃了個幹淨。
沙沙沙!
身後的草叢子毫無征兆晃了好幾下,小禿子敏捷從地上彈跳開來,躲在樹幹後頭只露出個光禿禿的腦袋。
半晌,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影子從草叢子裏鑽了出來,那人頭發花白,短胳膊短腿,臉上沾滿了泥巴早根子,嘴裏還嚼着幾根青幽幽的草葉子。
小禿子面色一凜趕緊喊人過來:“劉瞎子!別砍了!有瘋子闖山!!趕緊掏家夥!!!”
老瘋子一看情勢不對,趕緊擺手:“我不是闖山的!我不是闖山的!好漢別動手啊!!!”
劉瞎子舉起手裏的斧頭就要往老瘋子頭上砸,小禿子聽着聲音耳熟一把截住斧頭,瞪大了眼使勁瞅着老瘋子。
大約是隔得遠看不清楚,小禿子小心翼翼往前挪了挪,見老瘋子沒什麽舉動,這才放寬心撩了老瘋子的頭簾兒來看:“你是……你是!!”
将看了一眼小禿子便直挺挺暈死在草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