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發瘋

發瘋

兩日後，秦大牛一大早便帶領着一衆喽啰出了門，一行人埋伏到了車隊的必經的山谷上頭。

晌午頭剛過，一隊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現在官道盡頭。

小禿子兩眼一亮，激動地差點兒跳起來：“大當家！來了！來了！！”

車隊長得一眼望不到頭，護貨的粗壯漢子少說也有百十個，看這架勢貨不會有錯。

秦大牛樂得嘴角咧了又咧：“兄弟們！大貨來了！！哈哈！！！”他把面罩往上一拉，示意喽啰們準備搶貨。

喽啰們個個眼冒金光，望着山谷裏的車隊的眼神兒活像瞧着雞崽兒的黃鼠狼。

眼瞧着車隊盡數進了山谷，秦大牛大手一揮，扯着嗓子一吆喝，衆喽啰踩着後半晌的熱風嗖嗖沖進了山谷裏。

雙方一交手，山谷裏喊殺聲此起彼伏。秦大牛三兩下就打趴一個壯漢，邊打還不忘邊給喽啰們打氣：“兄弟們！上啊！！這一回要是成了回去一人除了十斤肘子再加二十斤排骨……”

排骨的尾音還在沖天的塵土裏晃蕩，一柄大刀已經毫不留情将秦大牛的胸膛捅了個豁口。

小禿子兩眼一眨，兩串淚珠子唰唰往下頭淌：“大……當……家！！！”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回和上一回不一樣，現如今這一刀直接把心髒做了個對穿足以要了秦大牛的一條命。

小禿子眼眶子瞬時變得血紅，像個中了魔的傀儡：“狗東西！我和你拼了！啊！！！！！”

秦大牛虛得渾身發軟，他仿佛聽到錐子鑽進心口的悶雜聲。胸口疼到麻木，這種灼人的劇痛透過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滲透到四肢百骸，引得他雙股戰栗每個毛孔都結了層霜寒。

刀尖兒戳進地皮，他大半個身子支在刀柄上強撐着調轉了身子。

身後的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與其他的喽啰并無二致，他戴着面罩只留一雙深如沉淵的眸子。

這雙眸子他識得。

眸子的主人說笑時眼底總會露出一星半點的碎光，若是他笑得大一些，眼中就像馱了流星冷月晃得人眼花。若是他端正了神色，就會像現下這般沉斂肅正，沒有一絲笑意。

秦大牛艱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巴巴的笑：“程雲褚……你小子……算計我……”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識破，等他說完就自顧自拉下了面罩，眼中沉如點墨，聲音穩得讓人心寒：“沒辦法，都怪官府給的賞銀太多。”

秦大牛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居然會被個階下囚迷了心智入了火坑：“你小子之前跟我說的什麽……一見鐘情……都是……诳我的？”

“不然呢？”程雲褚沖着他嘲弄一笑，極盡涼薄，“難不成是真的瞧上你了？”

“你……”程雲褚的冷言冷語氣得秦大牛渾身直哆嗦，像是有人拿着鐵針不斷戳他的肺管子，每呼吸一次都痛得眼冒金星幾欲暈厥過去。

想他秦大牛闖蕩世間幾十栽，這一回真的輸得徹頭徹尾。

嘴角的血啪嗒啪嗒往地上砸，他虛虛捂着胸口上前一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鋒利的釘尖子上生生紮得人皮肉潰爛：“程雲褚，你……騙我……”

“對，騙你的。”似是為了證實自己所說的話，程雲褚握着劍柄的手面無表情慢慢轉動活脫一絕情絕愛的鐵面閻羅，秦大牛受不住一聲哀嚎，毫無尊嚴跪倒在了血污之中。

他眉眼暗沉，面上無波無瀾，與先前對自己淺笑安然的人判若兩人。

“程雲褚！你小子不得好死！！”小禿子也發現了下狠手的人就是程雲褚，急得像頭發瘋的大狼狗，無奈他和秦大牛之間隔了太多的壯漢，一時間脫不出身。

秦大牛躺在地上止不住渾身抽搐，好幾次抽到空氣稀薄險些抽死過去，饒是如此他還是用盡身體的每一寸氣力死死盯着程雲褚：“你……你……”自己當真是個傻子，被個階下囚弄到這般凄涼的境地。

何其諷刺。

“程雲褚！去死吧你！！”一柄長劍噗呲一聲穿透程雲褚的胸膛。

那人似乎還覺得不解恨，握着劍柄在程雲褚胸膛來回攪動了好幾遭，直至攪得他心肺骨頭和在一處才算出了口惡氣。

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此劫，程雲褚不閃不躲生生受下。嘴角一股鮮血汩汩往外淌，混在釋然的淚滴中像一顆顆泣血的珍珠。程雲褚忽地笑了，笑得那般坦然溫和，若不是因為他現下渾身是血，那笑落在人眼中定然叫人覺得心裏頭格外敞亮。

程雲褚悶聲砸在地上，露出身後同樣喽啰打扮的俞泉笙。他眼珠子猩紅，看見秦大牛後整個人跪坐到他跟前崩潰大哭：“大牛！你放心！我會救你的！你能活下來的！！

“泉笙……你怎麽來了……”秦大牛話裏盡是死氣。

“大牛！都怪我！那日程雲褚去小魚山時我就瞧見他袖于袖中的官府告示，本想着提前告訴你可又怕你不信，這才拖到今日。今早我見他鬼鬼祟祟混進了隊伍，心裏放心不下這才跟了出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俞泉笙悔得捶胸頓足像個瘋子。

秦大牛費力張了張嘴動了兩下像是說了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說。他的目光略過拼殺的喽啰壯漢不輕不重落在程雲褚身上。

鮮血沿着幹裂的地皮蔓延開來，在程雲褚身下畫就一副血花枯骨。他躺在一片紮眼的血色中，一雙眸子平靜望着秦大牛，不曉得是不是今日天光太盛，總覺得程雲褚看過去的目光雖冰涼決絕卻飽含纏綿溫意。

直到對方慢慢咽了氣他才小聲道了句“對不住”，靜靜閉上了眼睛。

對不住，不過再來一次，他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