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

鬼

奈河橋上，鬼火成球，陰雨連綿，冷風掃過吹得一個個生魂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數不清的鬼魂在此等着投胎，站在望鄉臺上粗略那麽一掃，整個隊伍見頭不見尾。

隊伍中間一個長發女鬼張着嘴嚎啕大哭，一副撕心裂肺幾欲求死的悲情模樣：“我這一去不要緊，怕就怕歲月漫長相公把我給忘了！！”臉上淚水橫流，她也顧不上擦只自顧自哀嚎，“若是他把我給忘了，我就是再投胎做人又有什麽用？還不去直接從這奈河橋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周遭鬼影交疊卻沒人出聲。

長發女鬼凄聲厲厲，哭得一聲大過一聲，終于一個好心的女鬼實在看不下去，湊過來溫言開解：“哎呀，你快別哭了，這眼瞧着都要投胎了想那麽多又有什麽用？還不如像我一樣沒心沒肺安心投胎再活上他一次，也算不虧啊！”

“妹妹有所不知。”長發女鬼哭天抹淚兒絮叨，“我和我相公相識十餘載，好不容易修得了夫妻的緣分，可好日子沒過幾年又遭了這生離死別之苦。雖說我用自己的命救下了相公的命這條命也算沒白費，可我……我……不甘心啊……”長發女鬼哭得搖頭晃腦，這口氣接不上那口氣。

好心女鬼瞧她哭得實在過于傷情也搭不上話，只能将手搭在長發女鬼背上一下一下替她順氣：“別哭了，快別哭了，唉……”

長發女鬼還在狂嚎：“妹妹呀，我心裏苦啊，我不甘心啊……”

“為心上人而死，有什麽不甘心的？”微涼的語調裏帶着股子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狂烈的哭聲戛然而止，長發女鬼回身去看，正想和這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渾小子争論一番，可打眼瞧了那人一眼便沒了後續。

身後之人是位長身玉立的俊秀公子，公子霜眉星目，眼窩深邃，看人時目光淡淡的，舉手投足之間又是說不出的溫意貴氣。

雖被雨污了身，一張俊臉依舊在這冷寒不見天日的陰間熠熠生光。

程雲褚留意到長發女鬼的異樣，只當沒瞧見，臉上依舊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樣：“喜歡一人便是喜歡，不在一處又有什麽關系？”他擡眼看向隊伍前方，平靜的目光穿透重重鬼影落在一人背上，目光瞬間像是裹了光，燦若琉璃，“若能用我一命換他餘生安泰，死有何懼？”

長發女鬼聽得動容，眼角兩串熱淚撲簌簌直往地上湧：“公子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是我這個婦道人家眼界小了。”

程雲褚多情的目光再次飄遠落在那人背上，隔着冷清細雨他微微擡手在虛空中無力抓了抓，分明什麽也沒能抓住卻好像什麽都抓到了。

以命換命，如此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