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步
五十三步
冰冷的話語和刮起的寒風凍得遲安安打了個寒噤。
她張口結舌,對尤許突變的态度大吃一驚。
“……重逢舊愛?”什麽意思?
尤許扯了扯嘴角,露出似譏似諷的表情。
他的眉眼輪廓深邃立體,往日裏總漾着輕淡的笑意,為五官增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溫和。
可此刻他驟然冷下的臉色和烏黑的眼瞳抹消了那一絲溫和,徒然顯得面容淩厲,難以親近,仿佛一塊凍了千年的玄冰,冒着徹骨的寒氣。
遲安安被他輕蔑的表情激怒,聲音不由自主地擡高,語氣夾雜惱怒。
“藕斷絲連又是在暗指什麽?你給我說清楚。”
尤許雙手攥緊,後背繃直,牙關緊咬,以至于額頭青筋浮現。
“他對你而言是什麽?”
“好朋友!不行麽!”
尤許牢牢盯着遲安安看了片刻,鼻尖發出不忿的輕哼,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前男友也算好朋友?你可真是大度!”
醋味爆發,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遲安安一怔,遲疑一瞬,繼而怒火中燒,“什麽前男友?他不是!”
氣氛微妙的一靜。
Advertisement
尤許慢慢睜大眼睛,錯愕地看着她,努力消化這段話的深意。
大神不是前任,那就是說,前任另有其人了……?
換句話說,大神不過是她大學時期的暧昧對象,是一只望着白天鵝流口水的癞蛤蟆。
雖然自己也是癞蛤蟆大軍中的一只……
呸呸呸!
自己是青蛙王子,和賊眉鼠眼色膽包天的癞蛤蟆不是一個物種好麽。
要對自己有自信,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
尤許一邊想着,一邊見好就收地偃旗息鼓,渾身豎起的毛刺軟趴趴地倒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了狂奔的飛醋和怒燒的妒火。
可是,他依舊有點介懷于他們的關系,畢竟學長也說過,大神和遲安安在大學時是公認的男才女貌……
尤許手指抵在鼻尖,不着痕跡地看了眼遲安安的臉色。
壞了,小臉漲紅,估計是氣的。
“……”他口中的問句霎時就卡住了。
但轉念一想,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是男人就要一鼓作氣。
……否則以後更加沒膽量問了。
尤許轉了轉脖子,尴尬地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開口,“他不算前男友,那……是前暧昧對象嗎?”
話音一出,氣氛急轉直下,直接冰凍三尺。
遲安安不可思議地瞪着尤許,手指抖了抖,繼而緊緊握成拳頭。
淫者見淫!
現在真想撕爛這家夥的嘴巴。
哪怕扇幾道耳刮子出氣也行!
怒火直沖腦海,燒得她眼睛通紅,呼吸聲逐漸顫抖,像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
“他是我欣賞的社長,僅此而已!公司裏有合适的機會,我引薦合适的人才入職,有什麽錯嗎?”
她咬住下唇靜默須臾,似乎是忍不下心裏的悶氣,又一字一頓地清晰說道:“尤許,你沒有女性好友嗎?難道你和她們之間全是暧昧關系嗎?”
尤許猛然一震,下意識想否認她的猜測。
可看見那雙泛紅的眼睛時,他卻說不出話了,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她快要哭了。
他遲鈍地意識到自己适才說過的話究竟有多傷人心。
“對不起,我錯了,不該心胸狹窄地揣測你們的關系……”
他心亂如麻,走上前幾步,想要擦掉她眼眶溢出的淚水。
面對他的靠近,遲安安的反應是冷着臉後退。
尤許足下一停,手無足措地看着她遠離。
淚水打濕臉頰,冬風吹得生疼,遲安安擡手胡亂揉了揉眼睛,轉身背對尤許,不想再搭理他。
她逃也似的急匆匆走了幾米,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不要再對我說抱歉,我不想聽,”她低落地說。
尤許的手堪堪停在半空,離她的手臂近在咫尺。
但他突然沒有勇氣上前拉住她,阻止她的離開。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無端的猜忌猶如一堵長滿毛刺的鐵壁,泾渭分明地隔開了他與她,不留情面地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哪怕她就在他身邊,他依然觸不可及。
恐怕她暫時不想見到他了吧。
尤許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底徒升被厭棄的惶恐。
“姐姐,”他惴惴不安地開口,語氣輕弱,幾近求饒,“你不要離開我……”
遲安安沉沉地嘆息,突然覺得自己被怒意燃盡力氣,如今只剩下精疲力竭的軀殼。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若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又憑什麽延伸出愛情的羁絆?
她不明白,尤許為什麽莫名地對大神懷有這麽大的敵意,也不理解他為何會胡思亂想大神和她的關系。
但沒精力多加思考了,身體疲憊不堪,大腦昏昏沉沉,她只想回家休息。
遲安安一言不發地進入電梯,尤許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電梯平穩上升,屏幕數字不停跳動。
小小的空間裏一片死寂,唯有兩道清晰的呼吸聲。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遲安安垂頭走出,直奔家門。
尤許抿了抿嘴唇,不放心地黏在她身後,像一只甩不掉的大尾巴。
遲安安仿若未見,開門進屋一氣呵成,砰的一聲合上家門,冷若寒霜地将他拒之門外。
尤許垂頭喪氣地杵在門口,不願離開。
十幾分鐘後,面前的大門倏然敞開,尤許眼神一亮,期待地擡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素面朝天的面容,小鹿般的大眼睛黯淡無光,眼圈微微泛紅。
“尤許,你回家吧,很晚了,”遲安安皺了皺鼻子,被走廊的冷風凍得一個激靈。
再凝神看向挨凍的尤許,她一時間有點心軟。
尤許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她的臉上。
“你哭過了?”他又心疼又後悔,恨不得回到一小時前暴揍嘴欠的自己。
面對關心,遲安安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說道:“你知道麽,我一直以為你是成熟的男人了,可今天才覺得,你其實還是一個小孩子。”
尤許嘴唇翕動片刻,最終卻一言未發,只默默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哀傷。
遲安安低頭看着門口的地毯,不太想和他對視,語速飛快地喃喃,“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時候挺很幼稚的?”
縱使她沒有明說,但她的失望卻滲透在字裏行間。
尤許眼簾低垂,默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像在極力咽下喉嚨裏的苦澀,“在你願意見我之前,我不會再打擾你。”
遲安安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以沉默作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