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想

夢想

事實證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一個成年男子不吃午飯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在高三這樣緊張的氛圍和高強度的壓力之中,消耗更是大。

這個下午,秦泊淮去樓下的保管室領了書,班長是女生,秦泊淮沒好意思麻煩班長幫忙,于是自己跑來跑回搬了兩大摞。

第一節課下課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去灌了一碗雞湯,希望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勇敢面對眼前的問題。

秦泊淮表示,自己并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也不是個會怯懦而中途而廢的人,班主任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

忙活了一大陣,秦泊淮終于熬到了最後一節課,下課後的晚飯時間,他決定出校去吃晚飯,要他走這麽遠去食堂吃飯,他寧願不吃,可事實是他不能不吃。

夕陽将遠方天際浸染成了橘紅色,像是伸手卻無法觸及到的美好幻影,秦泊淮一邊擡頭望着夕陽,一邊走出了校門。

這裏頗具小鎮風情,破敗中帶着一絲溫馨,斑駁脫落的粉牆見證着一代又一代連中學子繼往開來。

學校對面有不少小攤販,“玖味鴨脖”、“臺灣手抓餅”、“中華大烤腸”,熱鬧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攤位算不上很大,甚至有些簡陋,但是秦泊淮心裏産生了把每一樣都買一遍的沖動。

他的腳步沒有停下,好奇的目光也在街邊的小吃攤之間不斷游蕩,直到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招牌——雜糧煎餅。

這讓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在車站門口賣煎餅的杜仲。

秦泊淮懷着好奇的打量着餐車的招牌,由于招牌的遮擋,秦泊淮沒能看清楚老板的臉,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對方是一個女老板。

秦泊淮不禁有些失望,早上剛吃過煎餅,現在暫時還不想吃煎餅,秦泊淮準備再逛逛。

“杜桢,喝水。”一道聲音傳入秦泊淮耳中,瞬間吸引了秦泊淮的注意力。

這是杜仲的聲音,他叫的名字是,杜桢?

秦泊淮回頭,果然看見杜仲手裏拿着水,站在女老板旁邊,而這時秦泊淮終于看清了老板的臉,正是今早上在樓下送他煎餅的杜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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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桢,杜仲?他們是什麽關系?姐弟,還是兄妹?

秦泊淮沒有多想,滿臉笑容地走到攤前,跟二人打了個招呼:“哈喽,晚上好,杜仲,晚上好,杜桢。”

杜桢看到秦泊淮,也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又見面了,今天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就是有點餓。”秦泊淮摸了摸肚子,“正好要一個煎餅,加肉絲、烤腸、土豆絲、海帶絲、培根、裏脊、生菜、雞排。”

秦泊淮一口氣把菜單上自己不讨厭的東西念了一遍。

杜桢和杜仲都愣了,杜桢一邊生火熱爐子,一邊說道:“看得出來你很餓了。”

杜仲低聲問杜桢道:“你和他怎麽認識的?”

杜桢反問道:“你也認識他?”

“我同桌,新來的。”杜仲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麽巧,他是樓上新搬來的住戶,我們的新鄰居。”杜桢點點頭,目光專注地看着爐子上的煎餅。

秦泊淮把杜仲震驚的表情盡收進眼底,不禁覺得杜仲這樣的表情有些呆。

這個超多料的煎餅看起來很是豐盛,杜桢的攤餅技術很好,沒讓煎餅露了餡。

秦泊淮跟杜仲和杜桢聊了一會兒,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二人便一起回學校了。

“你吃晚飯了嗎?”走到學校廣場的時候,秦泊淮問杜仲。

杜仲遲疑了一下,才說:“我沒有吃晚飯的習慣。”

秦泊淮一聽這話可來了勁,“這怎麽行,哪能不吃晚飯,少吃一頓飯就少活一天,你想短命嗎?”

說着,秦泊淮掰下一半煎餅遞給杜仲。

杜仲遲遲沒有接過秦泊淮手中的煎餅,只是說:“十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也不差這幾天,少活幾十年也好。”

說完,杜仲徑直走向教學樓,秦泊淮的手頓在半空中,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看着杜仲遠去的背影,秦泊淮緩緩将手收了回來,一半煎餅又回到了油紙之中。

“杜仲,你跟我出來一下。”晚讀課後,秦泊淮神色嚴肅地對杜仲說。

杜仲不知道秦泊淮又搞哪門子鬼,但還是跟着秦泊淮出去了,二人來到走廊盡頭的長凳處坐下。

秦泊淮神色不善地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杜仲,“你們的煎餅壞了,我吃着是酸的。”

杜仲眉頭緊鎖,反駁道:“不可能,我們的食材都是新鮮不過夜的。”

“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嗎,難不成我還能冤枉你?”秦泊淮把煎餅往杜仲嘴邊送了送。

杜仲一點不猶豫,接了煎餅送進嘴裏,咬了一大口,用力地嚼碎咽下,松了一口氣。

“哪有壞,我吃着好好的。”

秦泊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吃嗎?”

杜仲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好吃你就多吃點,都吃掉吧。”秦泊淮伸了個懶腰,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杜仲動作一頓,平靜的目光落在秦泊淮的臉上。

秦泊淮指着自己,重複杜仲的話,“我?我怎麽了?”

杜仲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說:“沒什麽。”

秦泊淮朗聲笑了笑,灑脫地說道:“你下午說的話,我認真思考了。”

“嗯?”杜仲咬下了第二口煎餅。

“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我想,這是你一直在深思的問題。”秦泊淮說。

“我沒這麽想過。”杜仲淡淡地說道。

秦泊淮又笑了,他已經認定了杜仲只是嘴硬。

“好吧,那就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是為了有朝一日躺在鈔票堆裏不愁吃穿嗎?是為了功成名就,揚名顯赫嗎?是為了心想事成,所愛皆可得嗎?于我而言,都不是。”秦泊淮的聲音逐漸放緩了。

“那是為了什麽?”杜仲不解地問道。

秦泊淮反問道:“你聽過五月天嗎?”

杜仲搖搖頭。

“現在你聽過了”,秦泊淮站起身來,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開口唱道:“成就如沙堡,生命如海浪,浪花會淘盡所有的幻象,存款與樓房,掙紮與渴望散場。”

秦泊淮的聲音低沉而不乏活力,正值少年的他正用歌聲表達着他對生命的見解。

杜仲擡頭注視着秦泊淮的側臉,看着秦泊淮入迷陶醉的樣子,杜仲不禁輕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很好笑嗎?”秦泊淮雙手叉腰,頗為傲嬌。

“唱得很好,你想當歌手嗎?”杜仲問道。

“歌手?”秦泊淮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就當做杜仲在問他的夢想是什麽吧。

“我從小的夢想是當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可是我高中的班主任說我這樣的人做老師的話,實在不像話,我像是那種會包庇學生違反校規的壞老師,後來我說我想當一名警察,可是班主任說我身子骨太弱,說不定會被嫌疑人打趴下,所以現在我沒有夢想了,你呢?你有什麽夢想?”

“夢想?我沒有夢想。”杜仲搖搖頭,眼神裏盡是迷茫。

“那正好,兩個沒有夢想的人聚在了一起。”秦泊淮語氣中帶着雀躍。

“這有什麽好的。”杜仲說。

秦泊淮笑而不語,并不回答杜仲的問題,只是催着杜仲把剩下的煎餅吃掉。

一整個晚自習,秦泊淮都有些心不在焉,畢竟是體驗過大學生活的飛鳥,哪有哪有那麽容易能适應籠中雀的生活,所以幾位老師發的練習題秦泊淮幾乎沒做完。

秦泊淮打算今晚上帶回出租屋裏去做,興許夜晚安靜的氛圍有利于他大腦思考。

晚自習鈴聲響起,教室裏的學生紛紛收好了書,陸陸續續出了教室,很快人就走光了,最後只剩下秦泊淮和他的同桌杜仲。

秦泊淮朝杜仲投去一道目光,杜仲沒有反應,同白天冷漠的杜仲別無二致。

秦泊淮想,杜仲不僅沒有夢想,還沒有感情細胞,他刷題的樣子像極了一臺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

杜仲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翻頁的速度極快。

“你看着我幹什麽。”杜仲沒有擡頭,手上做題的速度沒有減緩半分。

秦泊淮像個做壞事被抓現行的小孩子,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說道:“哦,我想問你怎麽還不走。”

“做完這頁再走。”說話間,杜仲翻到了下一頁。

秦泊淮湊近了些,這才看清杜仲在做的題冊是他今天才領到手的新書,數學一輪複習題冊,秦泊淮甚至還沒在那本書上寫上自己的大名,而杜仲已經刷了半本了。

秦泊淮的內心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人,開始诘問他靈魂深處的良知:“你看看人家,刷題多積極,你再看看你,幾張試卷都還沒做完,就想着拖延。”

另一只白色的小人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人家是全校第一,有這點自覺也是應該的,我才從大學退學回來,哪裏沉得下氣來。”

黑色小人不依不撓,說道:“那你再數數高考還有幾天,還有多少留給你适應的時間?”

“幾天而已,你兇什麽!”

兩個小人打得不可開交,攪作一團,秦泊淮只覺得腦瓜子嗡嗡響,他一拍桌,喊道:“別吵了!”

回應他的自然只有空氣中的一片寂靜,以及杜仲疑惑的目光。

秦泊淮擺擺手,有些難為情地說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不是說你。”

杜仲沒說話,将頭低了下去,接着刷起了題。

秦泊淮覺得臉皮發燙,估計自己被杜仲當成神經病了,他現在想做的就是出去吹吹冷風,把自己吹得清醒一點。

想着,秦泊淮把練習試卷揣進挎包裏,背上挎包出了教室,臨走前,他站在教室後門口望了一眼杜仲,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這麽努力的人,怎麽會說自己沒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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