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舟
江舟
排隊買煎餅的人多了起來,杜桢和杜仲忙得不可開交。
好些個小孩子圍在秦泊淮身邊,想和他玩舉高高的游戲,秦泊淮也不嫌煩,将一個小男孩托舉在肩膀上,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哈哈哈哈哈哈。”小男孩的笑聲在嘈雜紛亂的人聲中顯得格外清脆。
“好嘞!”秦泊淮穩穩地托住小男孩的腰,把他舉了過了頭頂。
熊頭套使得秦泊淮的聽覺變得有些遲鈍,他感覺耳邊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哭聲。
“你在哭嗎?秦泊淮仰頭問他頭頂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樂在其中,哪有半點像是在哭的樣子,他說:“沒有,不是我在哭,是另外的小朋友在哭。”
“哦?”哪個小朋友在哭呀?叫他一起來玩。”秦泊淮以為是周圍的小孩子也想和熊皮人一起玩。
“那個小朋友被他爸爸抱在手裏,在那邊,賣煎餅的地方,他哭得好厲害呀。”小男孩的笑聲停住了,他嘟嘟囔囔了幾句。
盡管小男孩的聲音微弱,但秦泊淮還是從他的話裏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煎餅攤那邊是出什麽事了嗎?
“小朋友,哥哥先放你下來好嗎,等會兒我再陪你玩。”秦泊淮将小朋友放了下來。
“好吧。”小男孩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他的注意力明顯已經被一個糖畫大叔吸引了,秦泊淮把他放到地上後,小男孩便跑向了身後的糖畫攤。
秦泊淮取下了厚重頭套,回望了一下煎餅攤,小孩兒說得果然沒錯,哭聲是從煎餅攤那裏傳來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煎餅攤被圍得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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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泊淮扒開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衆,好不容易才擠進了人群之中。
“賠錢!我看你們的餅一點也不新鮮!”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大叔指着杜仲和杜桢大喊道,他懷裏抱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此刻已經哭得滿臉淚痕。
杜桢臉色蒼白,眉頭緊鎖,雖然看起來有些慌張,但秦泊淮看得出來她在盡力保持鎮靜。杜仲站在杜桢身旁,秦泊淮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大叔,我們的食材都是當天做好當天用完,絕對沒有過夜的食物,我是真的不知道……”杜桢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我孩子為什麽會肚子痛,吃了你家的餅之後就開始哭,跟我說肚子痛,你還說這不是你們的問題?”男人根本不給杜桢解釋的機會,粗暴地打斷了杜桢的話。
杜仲想要說什麽,被杜桢一把拉住,杜桢對杜仲搖搖頭,杜仲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将內心的怒火壓制下去。
秦泊淮來得正是時候,他把頭套放在餐車上,大喘着氣問杜桢:“桢姐,這是怎麽了?”
杜桢無奈地攤攤手,低聲對秦泊淮說道:“這個大叔非要說自家小孩兒吃了我家的煎餅之後肚子疼。”
“不可能吧。”秦泊淮下意識反駁。倒不是因為他幫親不幫理,是因為杜桢的煎餅确實是食材新鮮,幹淨衛生。
“對呀,可是這也說不清,算了,我賠他點錢吧。”杜桢看起來疲憊極了,秦泊淮覺得她像是一朵在風中搖曳的花,下一秒就要墜落。
“不行”,杜仲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擺明了就是想訛我們,如果真讓他訛了,那不是也變相承認我們的餅有問題了?”
秦泊淮覺得杜仲說得很有道理。
“你們幾個嘀嘀咕咕說些什麽呢?是不是不想負責任啊?大家都來看看,小孩吃這家煎餅吃壞了肚子,他們還不承認!什麽人吶!”此話一出,圍觀的人們發出一陣罵聲。
“是呀,什麽人吶,真是無良商家!”
“以後不敢再買他家的餅吃了!”
“避雷避雷,都避雷!”
天氣炎熱,秦泊淮本就心中惱火,周圍的起哄聲越來越大,秦泊淮感覺腦瓜子嗡嗡響。
“別吵了行不行。”秦泊淮一拳砸在餐車的鐵圍欄上,發出“轟”的一聲。
“秦泊淮……”杜桢張了張嘴,擡起的手臂停留在半空中。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眼裏滿是震愕,大概是沒想到一個“無良商家”可以這樣理直氣壯。
趁着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秦泊淮扯着嗓子對無理的大叔大聲說道“你說你家小孩兒肚子疼是因為吃了我們的煎餅,有什麽證據嗎?”
“這要什麽證據,他剛吃了半個煎餅就開始哭,說肚子疼,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大叔瞪大了雙眼,依舊理直氣壯。
“大叔你明白什麽叫做消化系統嗎?煎餅還沒進小朋友的胃,怎麽可能會引發他肚子疼?”
秦泊淮眉心突突地跳,很顯然,大叔對他這般高深的解釋并不買賬。
“我管你什麽消化不消化的,你們負不負責吧!”
秦泊淮撸起袖子,大有要論辯一番的架勢,杜仲卻一把攔下了秦泊淮。
十八九歲的少年身量纖長高大,杜仲站在中年大叔的面前,像是一座清瘦的山。
“大叔,你要是實在不信,我們可以去醫院做檢查,費用由我們來承擔。”杜仲不卑不亢地說道。
中年男人眼底裏閃過一絲躲閃,他後退半步,聲音稍微弱下去一些,但依舊蠻不講理。
“我不懂這些,我怎麽知道你們會不會和他們聯合起來騙我?”
中年男人懷裏的小孩哭聲更大了,陽光越來越盛。
小孩已經哭得滿頭大汗,中年男人大概是想要狠狠發揮一場,所以把小孩放在地上,小孩一手抹淚,另一手緊緊攥着吃剩下的半個煎餅。
看着小孩哭得這樣可憐兮兮,秦泊淮有些于心不忍,他靠近小孩,柔聲問道:“小朋友,你哪裏不舒服呀?”說着,秦泊淮用玩偶服的手套擦去了小孩額頭的汗珠。
小孩抽泣了兩聲,撲進秦泊淮懷裏,奶聲奶氣地對秦泊淮訴苦道:“昨晚上爸爸給我喝了壞掉的酸奶,我肚子疼。”說完,小孩又放聲大哭了起來。
“什麽?過期酸奶?”秦泊淮神色一變,他回頭對正在與杜仲争辯的中年男人喊道:“別吵了,你兒子喝了你給的過期酸奶,現在身體不舒服,再耽擱下去恐怕還不知道有什麽後果!”
此話一出,周圍傳來一片嘩然聲。
“什麽?做爸爸的給兒子喝過期酸奶?”
“什麽人吶!爸當爸爸的怎麽這麽粗心!”
“是粗心的還是故意的,這就不好說了。”
中年男人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對周圍的人啐道:“別他媽的污蔑我!”
“快帶小孩去醫院吧。”秦泊淮塞将幾張紅色大鈔塞進小孩的褲兜裏。
中年男人還要說什麽,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新一輪的驚呼聲,十幾個人沖向秦泊淮身後,在他身後圍了個圈。
“倒了倒了!”
“怎麽回事呀,怎麽唰一下倒下去了。”
秦泊淮捕捉到幾星碎語,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杜仲暈倒了。
他扒開層層圍觀的人群,終于擠了進去。
本來秦泊淮已經做好了将杜仲背回小超市的準備,可他卻看見杜仲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
杜仲的表情有些猙獰,大喊着“讓開”,對周圍的人群揮舞着手臂,像是在驅趕某種猛獸,他額頭上的汗水順着那片鬓角一路向下,滴在肩頭。
處在半昏迷狀态的是杜桢。
秦泊淮和杜仲并排坐在醫院走廊裏的椅子上,他們一個端坐,一個無力地靠在牆上,看起來疲倦不堪。
“杜仲,別擔心,醫生說了,桢姐沒事的。”秦泊淮偏頭看向杜仲,低聲說道。
“嗯。”杜仲應了一聲,沒有說別的話。
“你累了嗎?要不先睡一會兒,待會兒桢姐醒來,我再叫你。”杜仲雙眼無神,精神像是處于游離狀态,秦泊淮很擔心他。
杜仲依舊不肯開口,只是神情呆滞地搖了搖頭。
“杜仲。”一道男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秦泊淮和杜仲雙雙轉頭。
兩個男人逆着光而來,其中一人秦泊淮并不陌生,正是他和杜仲的同班同學江逾白,另外一個人,秦泊淮就沒有見過了。
那男人比江逾白高些,五官與江逾白有七分相像,但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他穩重,江逾白渾身上下自帶着一股由內而外的輕佻。
“杜仲,你姐姐醒了嗎?”男人徑直走了過來。
杜仲搖搖頭。
男人嘆了口氣,将目光移到秦泊淮臉上,“你好,我是江舟,是桢桢的朋友,你是秦泊淮吧?”
秦泊淮不明所以地點點頭,說道:“你好,是我,你是江逾白的哥哥嗎?”
江逾白踮起腳尖攬住江舟的肩膀,滿臉自豪地說道:“我哥,連江中學的老師,和桢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臭小子,瞎說什麽。”江舟一把拍開江逾白的手,“我先進去看看桢桢,你們聊。”
江舟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秦泊淮才發現江舟手裏抱着一大束藍白漸變的繡球花,繡球花上還沾着晶瑩的露珠,看起來嬌豔欲滴。
這繡球花,有點眼熟啊,秦泊淮恍然大悟,看來這位江老師和杜桢之間的關系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