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涪江
涪江
秦泊淮知道杜仲不想說，所以壓根兒沒想着多問。過度追問人家的家事，着實不是什麽好習慣，秦泊淮不想做自讨沒趣的人。
杜仲低着頭，斑駁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的側臉上，長而翹的睫毛影子落在下眼眶上。
他的皮膚白淨，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只通透的瓷娃娃，粉嫩可愛。
看着坐在對面的杜仲，秦泊淮覺得此刻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滿足感。
他假裝玩手機，實際上暗中把鏡頭對準杜仲，迅速按下了快門鍵。此刻的美好被秦泊淮定格在相機裏。
杜仲顯然沒有發現秦泊淮偷拍了他，他低着頭，微微有些出神。
不一會兒，熱心的老板端着一個餐盤出來了。
“你嘗嘗這個，這個可好吃了。”秦泊淮遞給杜仲一個蛋撻。
杜仲緩緩接過，向秦泊淮道了聲謝。
秦泊淮咬了一大口雞肉卷，味蕾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他豎起大拇指:“很好吃！老板手藝太好了！”
杜仲點點頭表示贊同，他吃完蛋撻後，秦泊淮又遞給他一個牛肉堡。
杜仲也不再和秦泊淮客氣，拿起牛肉堡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秦泊淮拍了幾張照，編輯了一條朋友圈，把剛剛偷拍杜仲的照片放在了中心C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白帆拖進了“不可見此朋友圈”的列表。
“秦泊淮。”杜仲突然出聲叫了一聲秦泊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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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泊淮本就因為偷拍杜仲而心虛，又被杜仲這麽一叫，被吓得一激靈。
“怎麽了？”秦泊淮猛地擡起頭，同時不動聲色地關掉了手機。
杜仲沒說話，突然朝秦泊淮伸出了手，他手裏撚了一張紙巾，輕輕地擦過秦泊淮的嘴角。
“你嘴上有番茄醬。”杜仲輕聲說道。
秦泊淮的心髒在某一瞬間突然跳得很快，咚咚咚咚，節奏分明的跳動聲透過胸腔傳到秦泊淮的大腦裏，傳輸至全身每一個角落。
杜仲指尖的溫度隔着紙巾傳到了秦泊淮的嘴角，秦泊淮感到莫名有些不自在。
這番茄醬怎麽粘得這麽牢，這幾秒鐘怎麽過得這麽漫長。秦泊淮腦海中盤旋着這兩個想法。
直到杜仲把手收回去，秦泊淮才輕輕地咽了口口水，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謝謝，我自己倒還沒發現。”秦泊淮幹笑了兩聲。
杜仲解釋道:“我看你玩手機太專注了，應該沒有注意到。”
“哈哈哈……那是确實，在編輯朋友圈呢。”
“我沒帶手機，晚上回去看。”杜仲說。
秦泊淮心說還好你沒帶手機，要不然你當場就得發現我偷拍你，那可有點尴尬。
兩人沒有浪費，除了那份給杜桢打包回去的，其餘的食物被他們一掃而光。
秦泊淮看了看時間，才十點過幾分。
“我們現在去哪兒？還沒到午飯時間，回家有點太早了。”
杜仲反問道:“你想去哪兒？”
秦泊淮腦袋空空:“我不知道，我對連江不熟，目前為止的活動範圍僅限于家跟學校，外加這個廣場。”
杜仲想了想，随後露出笑容，問道:“你想去江邊吹吹風嗎？”
“好啊，不過這邊有江嗎？”秦泊淮答應得很爽快。
杜仲說:“有一條長江的支流流經連江，叫涪江，我沒事的時候喜歡在涪江邊吹風。”
聞言，秦泊淮來了興趣，他喜歡欣賞自然美景，也喜歡看滾滾江水東去。
電瓶車還沒發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二人眼前。
“杜仲，秦泊淮，你倆怎麽在這兒？”江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一家店裏出來。
秦泊淮給江舟吓了一跳，他心說江舟這會兒不該在學校上課嗎？
“江哥。”杜仲不慌不忙地和江舟打了個招呼。
江舟追問道:“你倆不應該去江平校區聽講座了嗎？”
杜仲面露難色，秦泊淮及時出來打圓場道:“那個講座啊，我想着聽不聽都無所謂，而且我暈車，禁不起大巴車那麽晃，就讓杜仲陪我出來吃飯了。”
秦泊淮這樣相當于把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江舟雖然和他們倆熟，但也沒忘了自己當老師的本分，他叮囑二人道:“雖然情有可原，但你倆應該乖乖在教室自習吧？下不為例。”
杜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我們下次不會再犯。”
江舟還想說什麽，秦泊淮使出必殺技，他把給杜桢打包的食物塞到江舟手上，說道:“江老師，這是我們給桢姐打包的，你一會兒回學校的時候順道給桢姐帶去吧。”
提到杜桢，江舟好像突然忘記了要訓斥秦泊淮二人，他無奈地笑了笑:“行吧，正好我得去她店裏買點東西。”
趁着江舟沒反應過來，秦泊淮趕緊上了車:“拜拜，江老師，我們先走了——”
“記得早點回學校！”江舟在二人身後呼喊道。
電瓶車很快駛離了這條街，秦泊淮松了口氣:“還好我機靈呢，要不然江老師得念叨我們好久。”
杜仲安慰秦泊淮道:“江哥人很好，不會罰我們的。”
“我當然知道他人好，不過……”秦泊淮話鋒一轉，“桢姐喜歡江老師嗎？”
“我姐？”杜仲有些疑惑，“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秦泊淮恨鐵不成鋼，杜仲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戀愛絕緣體，江舟擺明了對杜桢有意思，身邊的人除了杜仲，都發現了。
“也不是突然想問的，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難道沒發現江老師喜歡桢姐嗎？”
杜仲搖搖頭:“沒有吧，他倆從上學的時候就是鐵哥們兒，只是好朋友而已。”
秦泊淮反問道:“誰家好朋友天天送花？你看沒看着你家收銀臺上的藍色繡球花？”
杜仲想了想，好像确實有這麽回事:“我以為是我姐在江哥店裏買的呢。”
秦泊淮信誓旦旦地說:“不是，絕對不是，你相信我，我以我高級的戀愛細胞起誓，江老師絕對是喜歡桢姐的。”
“你高級的戀愛細胞？你的戀愛經驗很豐富嗎？”杜仲的關注點很明顯不在江舟和杜桢身上。
說起這個，秦泊淮可就有話要說了:“我是一個高級的戀愛絕緣體，在我過往十八年人生裏，每當我察覺到有女孩子對我有意思，我就會以各種巧妙的方式婉拒她們。這樣女孩子不會覺得太難堪，我也不會陷入戀愛的僵局裏。”
“戀愛的僵局？”杜仲不解地問道。
秦泊淮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可能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戀愛關系反倒是一種束縛吧，我不會談戀愛，沒有談戀愛的天分。”
耳旁的風呼嘯而過，路邊的小攤與秦泊淮擦肩而過，秦泊淮閉上雙眼，享受風拂過臉龐的惬意。
本來平穩行駛的電瓶車突然猛地剎了一下，由于慣性，秦泊淮的鼻子撞上了杜仲的後腦勺。
“哎喲，怎麽了？”秦泊淮捂着鼻子，疼得眼淚花花。
杜仲平靜地說:“到江邊了。”
秦泊淮這才發現他們正身處一座橋上，橋下是滾滾湧流的江水。
大橋距離江面有十幾米，從高處望去，江流奔湧的樣子十分壯觀雄放。
涪江兩岸生長着兩排綠油油的樹，一眼望去如同兩條碧綠的玉帶，映繞左右。
杜仲把車停在一旁，帶着秦泊淮沿着一條小路走了下去，兩人來到了江邊的低地上，秦泊淮伸手就能觸碰到冰涼的江水。
不過這樣的行為有點危險，這兩天剛下過大雨，要是貿然伸手去碰江水，說不準會被湍流沖走。
杜仲望着江面，指着一個橋墩子說:“初二的暑假，我和好朋友來江邊游泳。那會兒剛發過洪水，他就在那兒被沖走了。我拼命想拉住他的手，可最終還是無能為力。”
杜仲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悲涼。
秦泊淮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沒想到杜仲會突然和他聊這樣沉重的話題。
初二……那會兒杜仲才十四歲吧，十四歲，眼睜睜地看着好朋友在自己眼前被洪水沖走。
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風輕雲淡地再提起這件事。
秦泊淮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杜仲仿佛很平靜，但他平靜的眼神又好像有些破碎。
杜仲仰頭望着天，說道:“我經常來這兒吹風，每當有風吹過的時候，我就感覺像是他回來了，在和我聊天。”
秦泊淮聽得心裏堵得慌，他輕輕地拍了拍杜仲的後背，說道:“以後只要你想來這兒吹風，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你跟我說一聲，我都會陪你來。”
江邊的風着實有些涼，杜仲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麽的，他的鼻尖微微泛紅。
“謝謝你，秦泊淮，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杜仲發自內心地說道。
秦泊淮樂了:“行了，你別再給我發好人卡了，我們是朋友嘛，這些都是朋友的本分。”
連江市夏秋的天氣比班主任翻臉的速度還要快，前一秒天空中還是晴空萬裏，過了一會兒，烏雲快速攢動，密密麻麻地攏在一起，聚在秦泊淮和杜仲頭頂。
秦泊淮望着黑壓壓的雲層，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杜仲，我看這天，該不會要下暴雨了吧？”
杜仲肯定道:“你說得沒錯，我們快回去吧。”
秦泊淮抱怨道:“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是晴天嗎？”
杜仲說:“我們這邊的天氣預報通常不太準，不信的話你現在可以看看它變成什麽樣了。”
秦泊淮一看，早上還顯示晴朗的天氣預報現在已經變成了雷暴雨轉陣雨，并且預計兩分鐘內有雨。
“快跑！要下雨了！”秦泊淮喊道。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打落下來，裹着夏日的餘溫砸在秦泊淮的脖子上，手臂上。
杜仲帶着秦泊淮一路飛馳，還是抵不住下個不停的瓢潑大雨，秦泊淮一邊替杜仲擦去臉上的雨水，一邊說:“看來給電瓶車裝雨棚這件事得趕快提上日程。”
“我同意。”杜仲的頭發濕漉漉地耷拉着。
好在涪江裏家不遠，兩人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小超市。
杜桢眼睜睜地看着兩只落湯雞噠噠噠地跑進超市。
杜桢調侃道:“你倆這是下河了？”
杜仲接過杜桢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頭發，說道:“你自己看看外面的雨有多大。”
杜桢趴在玻璃窗上，滿臉愁容地說:“我當然看見了，雨太大，後屋已經開始漏雨了，我看咱倆的房間馬上就要成龍宮了。”
杜仲進屋看了一眼，雨水已經淌到廚房門口了，他無可奈何地說:“将就一下吧，還好床沒被淹。”
秦泊淮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說道:“要不，你們上樓住吧。我把二樓和三樓都給租下來了，三樓還有一間空出來的房間，桢姐可以睡那間房，杜仲可以和我一起住二樓。”
杜仲剛想委婉地推脫，杜桢卻很爽快地答應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和杜仲不用住在龍宮了，謝謝你啊小秦。”
秦泊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桢姐你太客氣了，我白吃白喝這麽久了，還沒好好回報過桢姐，應該我謝謝你才對。”
“哎喲，你這說的是哪裏的話，順手的事而已。”杜桢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