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吵
争吵
秦泊淮都已經歇到不累了,杜仲還沒有回來
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零三分了。
超市的燈滅了,可三樓的燈還亮着,杜桢探出頭朝街口望去。
秦泊淮把可樂放下,招呼杜桢道:“桢姐,我去看看杜仲走哪兒去了。”
最近的夜晚不像盛夏時分那般暑氣烘人,夏蟲也安分了不少,大都潛伏在草叢中酣眠。
秦泊淮騎着電瓶車出了老街,他把車速降到盡可能慢,以免錯過杜仲。
可他們慣常走的那條路上并沒有杜仲的身影,一路上行人寥寥,寂靜無聲。
到校門口的時候,教學樓裏也一片漆黑,保安說校門十一點就關了,不允許出入。
所以杜仲應該已經不在教室裏了吧。
【江逾白,杜仲和你在一起嗎?】秦泊淮給江逾白發去一條消息。
江逾白回複得很快:【仲哥?他怎麽會和我在一起?他不該和你在一起嗎?】
秦泊淮知道江逾白是指望不上了。
難道杜仲回家了?
秦泊淮又給杜仲發去幾條消息,杜仲平時上學不帶手機,只有晚上下自習會抽空看看。
杜仲遲遲不回消息,有兩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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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他還沒回家,二是他不想回秦泊淮消息。
保險起見,秦泊淮折返老街,遠遠望去,三樓的燈光依舊亮着,超市和二樓卻籠罩在一片漆黑當中。
也就是說,杜仲壓根兒沒回來。
秦泊淮不由得有些擔憂,杜仲不回家,還能跑哪兒去呢。
不能讓杜桢知道,這樣方菊奶奶可能也會擔心,不能讓老人家擔驚受怕。
秦泊淮火速騎車回了學校,門口的冰粉攤還沒打烊,攤主一邊搖扇一邊刷着視頻。
死馬當活馬醫,秦泊淮拿出一張杜仲的照片給攤主看:“老板,你有看見過這個男生路過嗎?和我差不多高,白白淨淨的,應該是一個人走。”
秦泊淮本來不抱任何希望,畢竟校門口的人流量這樣大,冰粉攤的生意又好,哪裏能指望攤主對一個路過的男高中生有印象。
誰知道攤主卻一拍大腿,說道:“我當然有印象,他剛剛路過我攤子的時候心不在焉,把我的桌子踹翻了。”
“啊?”秦泊淮感到難以置信,“那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攤主看起來并未記挂杜仲的無心之失,指着一個方向說:“往那邊去了,剛走沒多久。”
“太謝謝你了。”秦泊淮匆匆向攤主道謝,随後騎上電瓶車風馳電掣,朝攤主指的方向而去。
“慢點騎,小心摔跤!”攤主心說現在的小夥子怎麽做事都冒冒失失的。
秦泊淮一路直行,他覺得沿路的風景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攤主明明說杜仲剛走沒多久,可秦泊淮騎了好一陣都沒看見杜仲的身影。
該不會是攤主記錯了吧。
一座熟悉的大橋出現在秦泊淮的視線之中,車燈将面前的黑暗一掃而光,秦泊淮這才敢肯定,攤主沒指錯方向。
杜仲正趴在大橋欄杆上,江風微微吹動他的頭發,T恤衣擺也随風輕揚着。
他安靜地立在風中,如同一張被吹起的帆。
這一幕看得秦泊淮心驚肉跳,他跳下電瓶車,沖向杜仲,把杜仲從欄杆上拉了下來。
“杜仲,你到底怎麽了?大晚上來這裏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秦泊淮的聲音被江風吹碎了,一個個字符随風淩亂。
杜仲一把甩開秦泊淮的手,崩潰地喊道:“我就是想一個人吹吹風怎麽了?你究竟要多管閑事到什麽時候!”
江濤聲傳入秦泊淮耳中,秦泊淮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他把杜仲拉下了橋。
“你說我多管閑事?杜仲,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杜仲沉默不語,任憑秦泊淮情緒的激流沖向他。
“是,我是多管閑事,我是自作多情,一心想着要和你做朋友,到頭來我不過是個笑話罷了!”秦泊淮怒火攻心,堆積在心頭的火氣噴薄而出。
“我多管閑事,所以我拼命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我明知道你不願意對我傾訴,還要執着地問你到底為什麽不開心,都是我多管閑事!”
“我多管閑事,所以我擔心了你一晚上,現在快到十二點了還在江邊陪你傻站着吹風!”
“我多管閑事,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你!我們本來就只該做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同桌!就只是對面不相識的樓上樓下鄰居!”
秦泊淮的情緒上頭了,杜仲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杜仲也怒吼道:“一開始就沒有人要你多管閑事!沒有誰求着你和我交朋友!也沒有誰求着你管我是不是開心!不是所有事都能被完美解決,你懂嗎秦泊淮!”
“我不懂!”
秦泊淮只覺得喉頭一陣哽咽,緊接着眼睛發幹,淚水便源源不斷地淌了出來,順着臉頰流進嘴裏。
好鹹,又好苦,更重要的是很丢臉,居然當着杜仲的面哭了。
秦泊淮用手背胡亂摸了幾把臉,企圖把淚水抹幹淨,可是淚水根本擦不盡。
看見秦泊淮流淚,杜仲突然一愣,他後知後覺地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最終無力地放下。
“對不起。”杜仲低垂着頭,聲音有點沉悶。
秦泊淮故作無謂地說道:“沒事啊,你說的都是心裏話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秦泊淮打斷道:“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懂你意思。有什麽想說的,以後再說吧,今天就先回家吧,方菊奶奶和桢姐還在家等你。”
杜仲的眼裏明顯閃過一絲震驚,他說:“我奶奶……”
“有什麽要說的,回家當面和奶奶說吧,我現在不想聽,也不想說。”秦泊淮坐上了電瓶車,平靜的目光平視着前方。
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三樓的燈依舊亮着。
杜仲先上樓和杜桢和方菊奶奶報了個平安,随後邁着糾結的步子下到了二樓。
秦泊淮敏銳地察覺到了杜仲的腳步停在了門前,他拉開門,讓杜仲進來。
杜仲徑直走向卧室,抱起自己的棉被:“我去下面睡吧。”
秦泊淮不理會他的話,自己拿了自己的被子鋪在涼椅上:“下面已經沒法兒住人了,桢姐說改成雜貨間。你還感冒着,就睡床吧,我睡涼椅。”
說完,秦泊淮一股腦兒鑽進了棉被裏,絲毫不給杜仲插話的機會。
“秦泊淮。”杜仲叫秦泊淮,可秦泊淮假裝沒聽見,用棉被蒙着頭假寐。
秦泊淮能感覺到杜仲在他身後站了好一陣,直到房間的燈滅了,杜仲輕緩躺上床時老式大床發出“嘎吱”聲,秦泊淮心裏的石頭才落了地。
秦泊淮松了一口氣,杜仲好歹沒鬧着非要住樓下,這就證明兩人還沒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晚上在江邊的對話一幕幕在秦泊淮腦海裏浮現,秦泊淮只覺得鼻子不由自主地又酸了起來,不知名的透明液體在眼裏醞釀,膨脹,飛湧。
是他多管閑事嗎?杜仲從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當朋友嗎?
秦泊淮的心後知後覺地痛了起來,他緊緊攥住胸口處的衣衫,以為這樣可以減輕一點心髒處的疼痛。
對待那晚的事的态度,秦泊淮和杜仲很有默契,兩人都好像遺忘了一般,沒有人再提起。
秦泊淮每天照舊和杜仲一起上下學,中午一起回家吃午飯,下午一起出校門幫杜桢攤煎餅,晚上一起在小超市裏刷題。
一切都好像沒變,可又好像有什麽東西暗裏變質了。
秦泊淮覺得自己最近興致缺缺,沒什麽分享欲,就連江逾白都問他,為什麽最近很少發朋友圈。
秦泊淮的回答是,複習任務重,時間緊,哪有空發朋友圈。
江逾白笑而不語,說秦泊淮騙人。
秦泊淮笑不出來,因為真的沒什麽好笑的。
江逾白好心奉勸道:“你要是實在心情不好,心裏有事兒不想告訴我們,不如試試給心理咨詢室的老師寫信。”
秦泊淮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覺得自己還沒到那種需要別人開導才想得通的地步。
課間,趁杜仲出去上廁所的時候,江逾白鬼鬼祟祟地湊到秦泊淮身邊:“秦哥,你和仲哥最近怎麽了?吵架了?怎麽看起來別別扭扭的?”
秦泊淮幹笑了兩聲,無可奈何地表示:“有嗎?沒有吧?你想多了吧。”
“不可能,以我對人心的洞察能力,我絕不可能看錯。”江逾白一邊觀察門口,一邊對秦泊淮說。
“真沒事兒,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秦泊淮懶懶地喝了一口水。
江逾白死活不信:“你可拉倒吧,之前你發10條朋友圈,有8條都和仲哥有關,現在你十天都不發一條朋友圈,我很難不多想。”
“多想什麽?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時間發。”
“你知道你倆現在像什麽嗎?”江逾白打趣道。
秦泊淮不以為意:“像什麽?”
江逾白壓低了聲音:“像還沒過熱戀期就分手但卻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同框的小情侶。”
秦泊淮被江逾白這話嗆了個半死,不停地咳嗽着,剛喝進嘴裏的水都噴了出來。
“瞎說什麽呢。”秦泊淮扯了張紙巾把身上的水擦幹淨。
“行了行了,仲哥回來了,我不跟你說了。”江逾白又鬼鬼祟祟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熱戀期分手的情侶?
什麽玩意兒?
秦泊淮甩了甩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驅逐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