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芒果

芒果

“不看看桌盒嗎？”杜仲一邊拆開手中粉紅色的信封，一邊對秦泊淮說。

“桌盒怎麽了？”秦泊淮不明所以地低頭看了一眼桌盒。

一個淡綠色的信封被卡在兩摞書之間的縫隙裏，露出小小一角。

綠色，是秦泊淮最喜歡的顏色。

秦泊淮伸出的手有些顫抖，直到他真實地觸碰到那個信封，那顆仿佛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才重新活了過來。

信封鼓鼓不平，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這是……”秦泊淮看向杜仲手裏那個同色系的信封。

杜仲表示:“拆開看看就知道了。”

秦泊淮故作鎮定，小心翼翼地用裁紙刀劃開嚴封的封口。

他把信封裏的東西倒了出來，一張信紙和一串小葉紫檀佛珠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信紙被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兒，秦泊淮小心翼翼地把信紙展開，看見落款是“杜桢和方菊奶奶”的時候，秦泊淮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看完信之後，秦泊淮心裏感動得不行，他把信紙重新疊好，妥帖地重新放回了信封裏。

秦泊淮一臉崇敬地捧起佛珠，朝杜仲笑着說:“杜仲，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洗滌。”

杜仲将左手舉起來，在秦泊淮面前揚了揚:“我也有，這是我奶奶珍藏多年的寶貝。”

“我太愛奶奶了，也愛桢姐。”秦泊淮把這串神聖的佛珠纏上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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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聞聲而來，他八卦地問:“你說什麽？你愛桢姐？真的假的？”

秦泊淮好奇地看向江逾白手上捧着的盆栽:“這是江老師送你的嗎？”

江逾白點點頭，皺着眉頭說:“這是什麽？大蒜苗？我不明白我哥送我這個幹什麽。”

杜仲撚起一片葉子，細細打量了一番，随後得出了結論:“這應該是水仙吧？”

江逾白更不明白了:“我哥送我一盆兒水仙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愛養花啊。”

秦泊淮想了想，說道:“我想到一個很合理的解釋。”

“什麽？你說來聽聽。”

秦泊淮一本正經地說:“希臘神話裏有一位長相俊美的少年，名叫納西索斯。納西索斯被水面倒影裏的自己深深吸引，終生顧影自憐。納西索斯死後，變成了一株水仙。”

江逾白不太明白，他把水仙放到一旁的窗臺上，沉思了一陣。

片刻之後，江逾白恍然大悟:“我哥最近好像确實在讀希臘神話，他是不是想暗示我好好學習？學好歷史？”

杜仲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江逾白的美好設想:“江哥可能嫌你太自戀，希望你收斂點。”

“瞎說。”江逾白捋了捋頭發。

英語科代表把一大摞複習資料放在講桌上，江逾白很自覺地上前一起分發。

秦泊淮也拿了一摞，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大致能喊出班裏同學的名字。

科代表在黑板上板書了這節課的任務，除了穆英評講作業以外，他們還得完成一套完形填空專項練習試卷。

秦泊淮很快便完成了試卷，交給坐在講臺上的穆英。

穆英刷刷幾筆批完，在得分欄裏填下一個個30。

不出意外，秦泊淮這張試卷又是滿分。

秦泊淮抽了一本英語教輔書，他左手懶懶地搭在桌面上，目光時不時往手上的佛珠飄去。

每看一眼，秦泊淮嘴角便上揚一分，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着那圓潤可愛的小珠子。

中午回家路過一家水果攤，秦泊淮想起方菊奶奶說過杜仲愛吃芒果，于是秦泊淮買了一大袋芒果，還買了一大袋香蕉和火龍果。

杜仲看着秦泊淮手裏提着的水果，納悶兒地問:“你買這麽多水果，吃得完嗎？”

秦泊淮難掩滿臉笑意，得意地說:“你懂什麽？這是給方菊奶奶和桢姐的謝禮。”

“你也太客氣了。”杜仲笑着說。

“那當然。”秦泊淮把水果挂在車上，載着杜仲火速歸家。

方菊奶奶把一個大盆端上了桌，招呼秦泊淮二人吃飯:“今天中午煮的肉丸子面塊兒湯，小秦嘗嘗奶奶的手藝怎麽樣。”

杜仲拿起桌上的碗，盛了滿滿一碗放到秦泊淮面前。

用番茄和酸菜熬成的湯底紅豔多汁，圓滾滾的肉丸子飽滿多汁，面粉塊兒薄厚合适，爽口有嚼勁。

秦泊淮食指大動，滿足地感嘆道:“太香啦，奶奶你的廚藝真是沒話說，太棒了。”

秦泊淮的誇獎對方菊奶奶來說十分受用，她樂呵呵地往秦泊淮碗裏多夾了幾個肉丸子，讓他多吃點。

杜桢終于從廚房出來了，她把手裏端着的一盤魚香肉絲放在桌子中央，語氣裏有些責備似的對秦泊淮說:“小秦，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買這麽多水果，冰箱都快塞不下了。”

“我想着多吃水果對身體好嘛，桢姐你們每天多吃點，冰箱就能放下了。”秦泊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主要是因為他實在是太興奮了。

杜桢爽朗一笑:“待會兒桢姐切一些給你們，你們帶去學校吃。”

“好。”秦泊淮應下了。

“小秦，喜歡奶奶送的佛珠嗎？”方菊奶奶探頭望向秦泊淮的左手。

秦泊淮下意識地把左手擡起，向方菊奶奶展示:“謝謝奶奶，我很喜歡，真的很漂亮。”

方菊奶奶笑得滿臉褶子:“喜歡就好，這佛珠是一對的，你和杜仲一人一條，能保佑你們學業有成，萬事順利。”

秦泊淮看向杜仲的左手，紫黑色的佛珠襯得杜仲冷白的皮膚更加細膩。

看着杜仲把一顆肉丸子送進嘴裏，秦泊淮覺得這場景很美，靜谧得像一幅夏夜油畫。

吃過飯後，杜仲幫着杜桢刷碗，秦泊淮則從冰箱裏拿了兩個芒果和兩個火龍果出來。

他先是把芒果切成兩半，接着在兩邊各自劃上許多十字刀，芒果果肉利利落落地被剝落，躺在白瓷盤裏等着吃客寵幸。

杜仲刷完碗之後來到秦泊淮身邊，看了秦泊淮的刀法，杜仲感慨道:“你切水果的刀法不錯。”

秦泊淮自豪地笑着:“那可不，這點實力我還是有的。”

杜桢正好路過，她打趣道:“杜仲每次吃芒果的吃相都很難看，抱着一整個啃，糊得滿臉都是。”

杜仲輕咳了兩聲:“還不是因為你不幫我切。”

杜桢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嫌麻煩，你就不能學學小秦嗎，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被誇獎的小秦身心舒暢，靈魂輕飄飄，揚起的嘴角仿佛即将升天。

秦泊淮開玩笑似的調侃杜仲道:“沒事兒，以後哥切給你吃，想吃啥盡管說，沒有什麽水果是我切不了的。”

杜仲用牙簽挑起一塊芒果塞進秦泊淮嘴裏，無奈地說:“你可真能嘚瑟，切個椰子給我看看。”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秦泊淮嘟嘟囔囔。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杜仲靠在一側，打量着秦泊淮切水果的動作。

吃過之後，秦泊淮回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他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腕上的佛珠。

越看越喜歡，這小珠子怎麽這麽精巧別致。

秦泊淮掏出手機，情不自禁地拍了十餘張照片。

手裏端着咖啡杯拍一張，手放在床單上拍一張，舉起手在半空中拍一張。

最後秦泊淮選了最滿意的三張圖，火速發了一條朋友圈炫耀。

配文:【最好的禮物】

不過片刻，便有好幾個人點贊，評論區也多了幾條評論。

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的時候，秦泊淮這才想起自己忘記分組屏蔽了。

白帆評論了:【這麽久都不發朋友圈，不回我消息，要不是今天這條朋友圈，我都以為你死了。】

秦泊淮猶豫了一下，回複了一個簡單的【抱拳】表情。

他點回聊天界面，白帆果然給他發了消息。

【你這段時間幹嘛去了？】

【上次講座怎麽沒來？】

【怎麽這麽久不回我消息？】

秦泊淮醞釀了一陣，不知道該怎麽和白帆解釋。

他總不能直接說:你媽是小三，搶了我好朋友的爸，我好朋友恨透了你們一家人，所以我得和你絕交，我們就當從沒認識過吧。

這樣說也太直接了，也顯得秦泊淮和杜仲小心眼。

秦泊淮過于沉浸，以至于沒有察覺到杜仲神不知鬼不覺地朝他靠近。

“我說你鬼鬼祟祟跑下樓幹什麽呢，原來躲這兒偷偷發朋友圈。”

秦泊淮本來就有些心不在焉，杜仲突然靠近，吓得秦泊淮手一抖，手機“啪”地摔到地板上。

秦泊淮手比腦子快，趕緊把手機撿了起來，按下息屏鍵。

杜仲狐疑地問道:“你在幹嘛呢？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秦泊淮幹笑了兩聲，把手機塞進兜裏:“我剛剛和我媽打完視頻，正在走神呢，你突然出現，吓我一跳。”

杜仲将信将疑道:“哦，打完了嗎？”

“打完了，我還給我媽看了奶奶送的佛珠。”秦泊淮理所當然地說。

“打完了的話，我們回學校上午自習吧。”

眼看着午自習時間快到了，秦泊淮縱使對這個家千般不舍，也只好暫時割舍掉這股惜別之情，跟着杜仲一起下了樓。

臨近十月，天氣微微轉涼，晝夜溫差加大，正午時候穿短袖都還嫌熱，晚上就得加一件外套。

臨走之前，杜桢叮囑二人道:“晚上冷，你倆記得帶件厚外套去教室。”

秦泊淮習慣在教室裏備一件外套，杜仲則把杜桢的話當耳旁風，他表示現在才九月，不穿外套也不會冷。

到了晚上，杜仲就打臉了。

最近黑得越來越早，晚上溫度只有14度，沾染涼意的風順着窗戶“呼呼”往裏灌，杜仲和秦泊淮坐在窗邊，深受其害。

江逾白也被凍得不行，他剛把窗戶關上，班主任的魅影便出現在了教室前門處。

雙手背在身後的班主任下令道:“把窗戶打開透透氣，你們自己聞聞，教室裏一股子什麽味道？”

江逾白吸了吸鼻涕，不情不願地起身把窗戶拉開了一點。

“再打開一點。”班主任命令道。

“無語。”江逾白翻了個白眼。

杜仲接連打了三個噴嚏，這幾聲響把沉浸在題海中的秦泊淮勾了出來。

秦泊淮看了看微微顫抖的杜仲，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無比，就連嘴唇都有些發紫。

秦泊淮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的外套，往杜仲身上一搭。

杜仲擡眸望向秦泊淮，眼神裏明顯有些驚訝。

礙于班主任在場，二人不能用語言交流，于是杜仲扯了一張便利貼，傳了一張紙條給秦泊淮。

【幹什麽？】

【給你穿。】

【我不冷，你穿吧。】

【有你擋風，我也不冷，你穿吧。】

【我真不冷。】

【你別傳了，班主任盯上我倆了，把衣服穿好，別亂動，假裝無事發生。】

秦泊淮沒撒謊，班主任确實盯着他和杜仲看了好一陣，可即便如此，兩人搞小動作的行為依舊無所收斂。

杜仲可能有幾分尊敬班主任，終于終于不再傳紙條回來。

他把秦泊淮的外套套在身上，湖綠色顯得杜仲的皮膚更白了，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慵懶的氣息。

秦泊淮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說這才是聽話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