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扉
心扉
忙碌了一天,秦泊淮終于做完了一整個假期的作業,他疲憊地癱在床上閉目養神。
緊趕慢趕終于寫完了,秦泊淮覺得今天一整天下來,死了無數個腦細胞。
以前從沒想過自己一天之內能做完近十張試卷,果然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杜仲,你知道搭什麽車去市區嗎?”秦泊淮閉着眼懶懶地問杜仲。
杜仲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我沒怎麽去過市區,我姐經常去,可以問問她。”
秦泊淮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說道:“行,我給桢姐發個消息。”
杜仲納悶兒地問:“你去市區幹什麽?有事嗎?”
秦泊淮正在打字的手指頓了一下,他平靜地說:“有點小事兒。”
秦泊淮不準備告訴杜仲他的打算,等到時候把杜仲騙到市區了,準保算得上一個大驚喜。
杜仲“哦”了一聲,也坐上了床,靠在床頭玩手機。
秦泊淮告訴杜桢,他明天想帶杜仲去市區玩兩天,但是現在還沒告訴杜仲。
杜桢心領神會,很快發來一條文字消息。
【有三種車通市區,一種是公交車,一種商務車,一種拼車,你們打算怎麽去?】
秦泊淮回複道:【我不太清楚,桢姐你覺得呢?】
杜桢:【不趕時間的話,坐商務車吧,四十分鐘就到了,站點在小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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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泊淮決定聽取杜桢的建議,明早去小廣場的站點坐商務車。
解決了出行問題,秦泊淮轉頭開始套路杜仲:“杜仲,你接下來兩天沒事兒吧?”
杜仲擡起頭來疑惑地看向秦泊淮:“沒事兒,怎麽了?”
秦泊淮故作垂頭喪氣的模樣,嘆氣道:“我有點事,得去市區兩天,可我方向感不好,而且不會講連江話,好害怕啊。”
杜仲用一副“我看你裝”的樣子看着秦泊淮,說道:“你有話就直說。”
“我想讓你陪我去。”秦泊淮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心裏話。
“不陪。”杜仲果斷拒絕道。
“為什麽?”秦泊淮沒想到杜仲竟然這樣直接地拒絕了他。
“你都十九歲了,得獨立了。”杜仲慢悠悠地說道。
秦泊淮不服氣:“就算十九歲,我也還是個高中生,你就陪我去嘛。”
“不去。”杜仲再次果斷拒絕。
“為什麽?”秦泊淮再次發問。
杜仲語氣平緩地說:“這是你的私事,我不好摻和。”
“不陪我就絕交。”秦泊淮破罐子破摔。
杜仲嘆了口氣,無奈地說:“行吧,陪你去。本來想和我姐出去擺攤的。”
杜仲的态度終于軟化了,秦泊淮很高興,恨不得從床上一蹦八尺高。
秦泊淮承諾道:“以後每個周末我都陪你一起擺攤。”
秦泊淮在床上躺了好幾個小時都沒能醞釀出睡意,意識清醒得不得了。
不知道杜仲睡着沒。
秦泊淮偏頭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杜仲,黑暗籠罩之下,能看清的僅僅只是一個人形輪廓。
杜仲維持着側躺的姿勢一動不動,看樣子應該睡着了。
秦泊淮在內心咆哮道:激動的只有我自己!!!
“你睡前喝了咖啡嗎?”杜仲冷不丁地出聲。
秦泊淮被杜仲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懵了:“什麽咖啡?我沒喝。”
“我看你翻來覆去睡不着,以為你喝了咖啡。”杜仲坐起身來,打開了床頭的小燈。
秦泊淮也坐起身來,無可奈何地表示道:“我沒喝咖啡,只是太亢奮了才睡不着。”
“亢奮什麽?”杜仲問。
當然是因為明天要和某人一起出去玩……
不過秦泊淮才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他說:“白天刷太多題,晚上它們在我腦子裏打架。”
杜仲輕笑了一聲:“你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不算。”秦泊淮斬釘截鐵地否認,“你陪我聊會兒天吧。”
“聊什麽?”
杜仲的聲音聽起來前所未有的溫柔,像是媽媽睡前為女兒唱搖籃曲那輕而暖。
秦泊淮眼珠子一轉,仔細思考了一番,他想聽杜仲父親的事,可他不敢問。
于是他搖搖頭說:“不知道,你想說什麽就聊什麽吧。”
杜仲沉默了一陣,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良久以後,杜仲偏頭看向秦泊淮,問道:“你還記得今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奶奶提起了我爺爺嗎?”
秦泊淮點點頭,方菊奶奶提起爺爺的時候,周身散發着一種幸福的氣息,可以看出老兩口的感情一定很好。
“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我爺爺不在我奶奶什麽嗎?”杜仲接着說。
秦泊淮不是不想問,他是不敢問,怕自己在方菊奶奶面前說錯話。
可眼前只有杜仲,秦泊淮自然就敢問了:“為什麽?爺爺去哪兒了?”
杜仲的目光定格在床單某處:“我爺爺在我十歲的時候因為肺癌過世了。”
秦泊淮心裏生出了一股負罪感,他就不該說自己想知道。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秦泊淮拍了拍杜仲的肩膀。
杜仲笑了笑,語氣輕緩地說:“爺爺走後,奶奶一個人把我和我姐撫養成人,她本來是不會做飯的,但是為了我和我姐,她學着炒菜,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是我和我姐還是被她養大了。”
秦泊淮由衷地感慨道:“奶奶對你們真的很好,對我也很好,做奶奶的孫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秦泊淮沒有奶奶,何成凡那頭的親戚一直以來對秦泊淮都不聞不問,秦蘭若的雙親也已經過世多年。
這麽多年以來,秦泊淮雖然總是一副熱心好相處的樣子,仿佛無憂無懼。
大家都說他脾氣好,性格好,就連笑起來都很好看,說他是個很善良的人。
可是只有秦泊淮自己才清楚,衆人加諸于他的标簽意味着什麽。
溫柔善良意味着忍耐,笑起來好看意味着他需要無止境地笑。
他在不留餘力地愛別人,可是他內心深處也有個聲音在大喊着渴望愛。
“可是我覺得我奶奶不幸福,她丈夫早早過世,她兒子對她不孝。”杜仲的聲調漸漸變低。
秦泊淮覺得杜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一定很不好受。
秦泊淮鄭重地看着杜仲,說:“怎麽會,也許叔叔沒有盡到一個做兒子的義務,可你和桢姐都是奶奶的好孫子,好孫女。”
“謝謝。”杜仲的眼眶微微泛紅,“我爸很早之前就和小三在一起了,我媽一氣之下回了老家,我爸只顧着經營新家庭,早就忘了他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忘了他也是一個兒子。”
“很可笑吧,我記恨着他這麽多年,可是人家一家人過得好好的,壓根兒沒把我們放在心上。”
說完,杜仲長嘆了一口氣,像是想把心中的痛苦都吐出去。
秦泊淮不忍看杜仲難過,他伸出手輕輕地拍着杜仲的背,杜仲的體溫和他掌心的溫度相撞,讓他心裏生出了一股不知名為何的暖流。
“杜仲,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桢姐能和你作伴,方菊奶奶也很疼愛你,你還有江逾白這個發小。相比起來,我就不那麽幸運了。”秦泊淮已經做好了追憶往昔的準備。
杜仲偏頭看向秦泊淮,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你說,我在聽。”
“嗯。”秦泊淮點點頭,繼續了他的講述,“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出軌,到小三家裏做了上門女婿,剩下我和我媽相依為命。”
“我媽是個要強的女人,她工作很忙,沒日沒夜的忙。小學的時候,每天我都是全校最後一個被接走的,初中,我開始上寄宿制學校,一直到高中畢業,在學校待的時間遠遠超過和我媽相處的時間。”
“我以為上大學就好了,我能有更多自由,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可是我回過頭來想想,像我這樣的人,從小到大沒有過交心的朋友,我怎麽敢奢望突然在大學裏交到好朋友。”
“這不是我想要的自由。”
秦泊淮感覺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淌過,他伸手抹了一把,發現自己的眼淚不聽話地流着。
“抱歉,我失态了。”
秦泊淮起身想去拿紙,杜仲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輕輕往回一帶,秦泊淮穩穩地落進了杜仲的懷裏。
秦泊淮感覺到杜仲正環抱着他,他的頭埋在杜仲的胸口處,頭頂傳來杜仲溫柔的聲音:“像你這樣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值得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秦泊淮放聲大哭了起來,在他的記憶裏,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痛快哭一場了。
現在抱着他的這個人,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對他說他值得。
一開始兩人因為秦泊淮那沒分寸的玩笑鬧得有些不愉快,可後來秦泊淮誠心實意悔過,真心地向杜仲道歉。
好在杜仲也不是個小心眼的,沒有将秦泊淮拒之千裏之外,相反,這個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的男孩有着一顆無比柔軟的心。
就這樣,一個冒冒失失的熱心腸小夥和一個嘴硬心軟的笨拙小孩相遇了,相撞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泊淮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杜仲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個冰袋,敷在秦泊淮的眼睛上。
“每次哭過之後,記得揉揉眼睛,把眼睛裏的淚水都揉出去,第二天眼睛就不會腫了。”
秦泊淮對這個方法的真實性感到懷疑:“這該不會是什麽所謂的專家說的吧?”
杜仲搖搖頭說:“不是,不過你可以試一下。”
秦泊淮半信半疑地開始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确實感覺揉眼睛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像是淚水流出來的聲音。
“好像真有用。”感嘆之餘,秦泊淮不禁調侃道:“你怎麽知道哭過之後要揉眼睛?你是不是經常躲在被窩裏偷哭?”
“我可從來不哭,江逾白愛哭。”杜仲聳聳肩,把責任全推到江逾白身上。
秦泊淮笑道:“江逾白知道之後恐怕會感慨,好大一口黑鍋。”
杜仲走進廚房,端出一杯熱牛奶遞給秦泊淮:“喝杯熱牛奶,待會兒就不會失眠了。”
溫熱的牛奶順着喉嚨流進胃裏,一股暖意自心髒擴散至四肢五體,秦泊淮心想,其實也不一定要喝咖啡才能做甜夢,喝熱牛奶也能做甜夢。
“秦泊淮,你是我從小到大交過的最好的朋友。”
黑暗中,杜仲認真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秦泊淮聽後不禁面紅耳赤,他從來沒聽杜仲說過如此直白的話,杜仲突然來這麽一句,給秦泊淮整得心髒飛跳不止。
秦泊淮平複了一下情緒,盡可能壓抑着哭腔說:“你也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