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清歡
清歡
“我洗好了，你去吧。”秦泊淮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走了出來。
杜仲癱在床上，說他不想動，不想洗澡，不想睡覺，太無聊。
秦泊淮提議道:“要不出去兜兜風？”
“去哪兒兜風？”杜仲問。
秦泊淮想了想說:“咱倆去涪江邊上吹吹風吧？”
杜仲笑了笑說:“這大晚上的，你不嫌冷啊。”
“多穿點就好了。”秦泊淮從衣櫃裏取出兩件羽絨服，把白色那件套到杜仲身上，“你很久沒去過江邊了吧？”
杜仲點點頭說:“以前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吹風。”
“意思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會變好？”秦泊淮故意打趣杜仲。
果真，杜仲禁不起逗，他面無表情地扣上了帽子，故作冷酷地說道:“是因為現在沒時間。”
“好吧，沒時間就沒時間吧。”秦泊淮妥協道。
秦泊淮坐在前面騎車，寒風呼呼地往他臉上砸，吹得他快要睜不開眼來，手也被凍麻了。
好在不一會兒就到了涪江邊。
群山隐匿在樹叢之外，陰影線起伏連綿不絕。
秦泊淮有種錯覺，周圍半枯半盛的樹在此刻都化作了龇牙咧嘴的怪物，而這肆虐不絕的狂風便是怪物的驚呼與恐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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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皆驚悚。
他和杜仲已落入怪物的魔爪中，在危難中存活下去的秘訣便是緊握彼此的體溫。
秦泊淮把杜仲攏入懷中，說道:“風好像有點大。”
“你說什麽？”杜仲高聲問道。
“我說風有點大？”
“什麽？”
秦泊淮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我說，我——愛——你，秦泊淮——愛——杜仲。”
杜仲從秦泊淮懷裏掙脫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小點聲，我又不聾。”
秦泊淮一點也不嫌害臊，他把手攏在嘴邊，大喊道:“杜仲——我愛你！這輩子都會一直愛你！”
杜仲沒好氣地笑了笑，也學着秦泊淮的模樣，沖着奔騰而過的江水喊道:“秦泊淮——我愛你——一輩子！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千年的江水時至今日依舊奔騰不息，悠悠月光倒映在江面，見證着一段又一段佳話，明月與江流亘古常在。
杜仲果然說得沒錯，晚上的江邊不是一般的冷，秦泊淮覺得吸進肺裏的空氣裏仿佛夾着碎玻璃碴子一般刺痛。
“咳咳咳。”秦泊淮咳了幾聲。
“冷嗎？”杜仲握住秦泊淮的手，輕輕地搓了搓。
秦泊淮點點頭道:“有一點。”
“那我們回去吧。”杜仲幫秦泊淮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手背輕輕劃過他的臉頰。
“好，下次天氣暖和的時候再來。”秦泊淮拉起杜仲的手，揣進自己衣兜裏。
出門兜了一圈之後，二人不約而同感慨着，還是待在家裏好，家裏的被窩又暖和又舒服。
回家之後，秦泊淮接了一盆熱水端到床邊，對杜仲說:“把腳伸進來泡泡。”
杜仲推脫道:“沒事，我去洗澡。”
“泡個腳才不會着涼。”秦泊淮把杜仲按坐到床上，把他的腳放進泡腳盆裏。
杜仲有些別扭地把腳從秦泊淮手裏抽了出來，秦泊淮笑了笑，輕輕地握住杜仲的腳揉了起來，說:“你跟我客氣什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沒有。”杜仲終于不動了，任由秦泊淮幫他輕揉着腳掌。
杜仲的腳很冰，秦泊淮看出他應該凍得不輕，也怪自己，大晚上突發奇想，要去涪江邊上吹江風。結果不僅自己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杜仲也凍得手腳冰涼。
這是秦泊淮第一次幫人洗腳，他突發奇想，問道:“除我之外，以前還有人幫你洗過腳嗎？”
杜仲想了想，說:“有。”
秦泊淮心裏莫名升出一股緊張之感，下意識追問道:“誰？”
“我奶奶。”
空氣陷入了沉默，幾秒之後，兩人對視而笑。
秦泊淮不禁在心裏罵自己蠢，杜仲是奶奶從小帶大的，奶奶怎麽可能沒有幫他洗過腳。
杜仲去洗澡了，秦泊淮躺在床上玩手機，還不忘催秦蘭若。
【媽，安保叔叔出發了嗎？】
秦蘭若:【明天晚上到。】
【行，你把他們的聯系方式推我，我來跟他們聯絡。】
秦蘭若只推了一張名片過來，那人的頭像是一個極其兇悍的大叔近臉照。
秦泊淮一看這氣勢就覺得行，把他們安排進江舟的花店上班，日夜輪班，順帶着照看小超市周邊的情況，這樣就算是上學的日子，秦泊淮也能知道方菊奶奶的情況。
兇悍大叔很快通過了秦泊淮的好友申請，給他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
秦泊淮禮貌地打招呼道:【你好，大叔。】
兇悍大叔回複道:【你好，少爺。】
【不要這麽見外，叫我小秦就好了。】
【好的小秦。】
【你們明天從機場出來之後打車到連江市涪水區交通街桢桢副食樓下，對面有家叫‘舟’的花店，你們進去，跟老板說你們是我招的店員。】
秦泊淮想了想，補充道:【賣花不是首要工作，首要工作是幫我盯緊對面這個超市的情況，幫我照顧好裏面的老人，如果有人來找茬的話，你們幫忙解決一下。】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中”好一陣後才回複道:【好的，少爺。】
秦泊淮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秦蘭若一定給的不少，要不然誰會願意從首都來連江市這個小地方……當保镖？
安排妥當後，秦泊淮長舒一口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把你高興成這樣。”杜仲鑽進了被窩裏。
“沒什麽。”秦泊淮把手機丢到床頭櫃上，輕輕地抱着杜仲，嗅着他周身散發出的白桃味，“你明天有什麽安排？”
“還沒有。”杜仲任由秦泊淮抱着他。
“我們一起去市區玩一天吧，帶上方菊奶奶。”秦泊淮提議道。
杜仲說:“可以，我去跟她說。”
“明天再說也可以，現在太晚了。”秦泊淮一把拉回了已經起身的杜仲，“可以帶奶奶吃些清淡的，還可以帶她去看菊花，晚上去江邊的公園散步。”
秦泊淮已經規劃了不少行程，到時候方菊奶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哎，可惜桢姐得上班，要不然咱們可以一塊兒去。”秦泊淮嘆了口氣。
杜仲說:“過年的那段時間會放假的。”
“那過年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吧。”秦泊淮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新年。
在秦泊淮很小的時候，他尚且會期盼着新年到來，因為新年的時候秦蘭若會抽出幾天時間來陪他過年。
廚師阿姨們會做一桌秦泊淮愛吃的菜，秦蘭若會往秦泊淮碗裏夾很多菜，堆成一座小山，根本吃不完。
可到秦泊淮十五六歲的時候，秦蘭若就算是過年的時候也抽不出身來陪他。
廚師阿姨們照舊會做一大桌菜，可秦泊淮的口味早就變了。
第二天秦泊淮起了個大早，上樓去跟方菊奶奶商量，方菊奶奶卻不樂意出門。
“我已經老了，腿腳不好，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子，你和杜仲去玩就好了。”
“奶奶，今天我和杜仲主要是為了陪你玩，你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你說快就快，你說慢就慢。”秦泊淮撒嬌似的搖着方菊奶奶的手臂。
“哎喲，我都這麽大歲數了，什麽沒玩過？你們倆去玩就好了。”方菊奶奶依舊推脫道。
看來撒嬌對方菊奶奶不管用，秦泊淮決定轉變策略，裝可憐道:“奶奶，我高考完就得回J省了，到時候我們想見一面都難了。本來我們平時待在一起的時間就不長，難得放個假，我就想跟你一起出去玩嘛。”
“這……”方菊奶奶面露難色，“你回J省之後就不回來了？”
秦泊淮裝作為難的樣子說:“當時候我得接着念大學，念大學的地方說不定很遠呢，如果你想我了，我沒辦法立馬回來的。”
方菊奶奶嘆了口氣道:“是啊，你和小仲都要畢業了，都得出去念大學了。”
“是啊奶奶，所以今天你就陪我和杜仲一起出去玩玩吧，就在市區，不遠的。”秦泊淮看出了方菊奶奶的猶豫，趁熱打鐵。
方菊奶奶妥協道:“好吧，那我收拾一下，換件衣裳。”說着便往樓上去了。
秦泊淮朝在一旁打理貨架的杜仲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中午秦泊淮帶方菊奶奶和杜仲去吃了粵菜，看她露出笑容的時候，秦泊淮真想讓時間在此刻暫停。
冬日已至，聖蓮島上的菊花凋了一些，可還有一大片仍然淡然綻放，不為人來，自開自落。
秦泊淮看得出來，方菊奶奶喜歡菊花，她見了菊花叢就好像小孩見了夢裏的超級英雄，眼裏閃出憧憬的光。
秦泊淮找路人幫他們三個拍了張照片，照片上的他們笑容無比燦爛，身後的菊花盛開的得也無比燦爛。
秦泊淮要把這張照片設成頭像，設成聊天壁紙。
還要洗出來，框起來，擺在書桌上，教室裏也要留一張，他學習累的時候，只要看一眼這張照片，大概就會疲憊全消。
涪江邊上的摩天輪悠然轉着，恍若流年，轉過一圈又一圈，迷離的燈光讓人覺得好像置身于夢中。
工作人員說一個摩天輪限載兩個人，秦泊淮毫不猶豫地把杜仲和方菊奶奶推了出去。
“奶奶，你和杜仲坐一個，我坐你們後面這個。”秦泊淮大方自然地說。
方菊奶奶仰頭望了望高空旋轉的摩天輪，猶豫地說道:“你倆去玩吧，我就不去了，這個不便宜吧。”
秦泊淮笑了笑說:“沒事的奶奶，我兜裏的錢肯定夠咱們坐好多回了。”
杜仲也順勢說道:“走吧奶奶，我們一起。”
方菊奶奶半推半就，被杜仲和秦泊淮扶了上去。
秦泊淮朝杜仲眨了眨眼，随後自己上了後面的座艙。
杜仲和方菊奶奶在前面跟秦泊淮揮手，秦泊淮一連拍了好些張照片，他真希望杜仲和方菊奶奶能永遠笑得像照片裏那樣開心。
摩天輪升到最頂端的時候，秦泊淮将涪江和沿岸的全景盡收眼底。
人間煙火，歲月清歡。
水藍色的江流映帶左右，江上泊着幾條悠閑的游船，江岸邊的盞盞燈火如同閃爍的群星，涪江宛如星河一端。
秦泊淮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在心裏許了一個願望，他希望方菊奶奶長命百歲，希望杜桢笑口常開，希望他和杜仲學業順利，永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