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親戚
親戚
直到幾天後,秦泊淮才發現,他和杜仲都誤解了成全那句話。
不是因為預估時間不對,也不是因為碰巧不是晴天,而是因為成全回老家了。
早上的英語課下課之後,秦泊淮脫力地趴在桌上,感覺身心俱疲。明明才過一周,他卻累得好像已經連軸學了一年。
“聽說了嗎?心理咨詢室的春見哥哥辭職了。”江逾白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望着秦泊淮。
“哈?辭職?為什麽?”秦泊淮一連三問。
杜仲也難得從題海中解放了一會兒,朝江逾白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逾白無奈地聳聳肩道:“聽說他回老家種果子去了,聽說他家裏有個老大的果園,我算是明白了,難怪他叫春見呢。”
“為什麽?”秦泊淮不明白。
杜仲解釋道:“我們這兒盛産一種水果,叫耙耙柑,學名春見。成老師家裏有一片柑園,所以他的昵稱叫春見。”
秦泊淮有些不理解:“他為什麽不繼續當心理老師了?”
江逾白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學校的老師壓力都挺大的,當心理老師哪有種果子清閑?雖然種果子也很累。”
雖然秦泊淮只和成全不太熟,只有過一次書信來往,但他心裏莫名有些失落。
心理咨詢室算是秦泊淮和杜仲的一個秘密基地,現在成全走了,不知道以後新來的心理老師會不會允許他們在咨詢室裏閑待着。
說起來,心裏最不舒服的應該是杜仲吧。雖然杜仲每次都說自己不常給成全寫信,但從成全臨走之前還給杜仲留下一封信這件事來看,他們倆的關系應當是不錯的。
秦泊淮偷瞄了一眼杜仲,發現杜仲和平時一樣,若無其事地埋着頭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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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泊淮扯下一張便簽紙,寫道:【成老師居然辭職了。】
杜仲回道:【難怪他說我看到那封信的時候,他已經在曬太陽了,他老家那塊兒是陽光城,一年四季晴天很多。我當時沒反應過來,現在算是想明白了。】
秦泊淮察覺到了杜仲字裏行間的逞強,杜仲這人老是這樣,心裏有事兒的時候從來不肯直說,寧肯自己藏着掖着,也不願意向旁人服半點軟。
可現在不一樣了,秦泊淮懂得杜仲的欲言又止,杜仲在他面前不需要僞裝,不需要掩飾,不需要故作堅強抗下一切。
秦泊淮認真地寫道:【如果以後你有不開心的事,都可以告訴我,我很樂意幫你分擔難題的。】
杜仲看到秦泊淮回複的內容時低低笑了兩聲,秦泊淮有些納悶兒,他如此深情寫下的一句話,杜仲居然還笑?
杜仲回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之前也對沈情這樣說過吧?】
秦泊淮:【你怎麽知道的?但你和沈情不一樣,和別的人都不一樣,我聽他們傾訴是客氣,聽你傾訴是因為我真的想聽,想了解你內心的想法。】
杜仲:【你一心虛就喜歡說很多話。】
秦泊淮沒再回複杜仲,他瞪了杜仲一眼,不耐煩地說道:“你故意的吧?有意思嗎?”
杜仲微微擡起雙手作投降狀。
要不是因為班主任最近越來越喜歡查監控,秦泊淮真想掏出老年機,輸入三百字的小作文控訴一番杜仲。
都什麽時候了,還拿沈情說事兒。
雖然知道杜仲只是開玩笑,但秦泊淮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明明他都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
秦泊淮在心裏暗下決心,要單方面和杜仲絕交半天,午休結束之後才和好。
過了一分鐘,秦泊淮覺得還不夠解氣,索性直接宣布道:“杜仲,我宣布我要和你絕交半天,不準和我說話。”
“為什麽突然要絕交?”杜仲明顯沒明白秦泊淮的氣憤點在哪兒。
秦泊淮沒好氣地說:“自己想。”
于是,當杜仲問秦泊淮下一節課是什麽的時候,他低頭不語,好像沒有聽見杜仲說話。
江逾白好心地答道:“兩節語文連堂,還有一分鐘上課。”
話音剛落,鄧素便走進了教室,不過秦泊淮連頭都懶得擡,他打算趁這兩節課做一套數學試卷。
今天教室裏的氛圍有些不一樣,尤其是後排的議論聲和低笑聲格外明顯。
鄧素拍了拍講桌,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聽他講,秦泊淮依舊很固執地低着頭,他猜鄧素要說的不過也就那些鼓勵他們好好學習的心靈雞湯。
“同學們,在上課之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咱們新來的實習老師,秦玉老師。”
秦泊淮心想,原來是來了實習老師,大家應該會覺得很新鮮吧,天天看鄧素都快看膩了,新添一張年輕面孔倒是挺好的。
“秦老師,你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等等,秦老師?秦什麽老師?
秦泊淮的筆尖一頓,疑惑地看向教室後方。
他的視線在中途被攔住了,那個已經走到教室中央的男人正微笑着和他對視。
秦泊淮心中的疑惑與震驚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那熟悉的笑眼,耳鬓邊兩抹熟悉的藍色,這不是秦玉還是誰?
秦玉在秦泊淮驚疑的目光注視之下從容不迫地走上了講臺,拿起一根粉筆,不疾不徐地在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
“同學們好,我叫秦玉,是新來的實習老師,畢業于A大中文系。”
此話一出,教室裏又是一片驚呼與議論聲。
“A大?那可是A大啊。”
“中文系還是A大的王牌專業。”
“A大中文系的畢業生為什麽會來我們學校實習?”
這些議論聲被秦泊淮盡收眼底,但他并不關心秦玉的學歷,他只關心秦玉為什麽不好好待在花店,反而突然成了實習老師。
做完自我介紹之後,秦玉回到了教室後方,在後排中央的空位置坐了下來。
江逾白遠遠地望着秦玉,自言自語道:“他也是藍毛,藍毛都是帥哥嗎?最近我身邊怎麽這麽多藍毛?”
杜仲眉頭微皺看着秦泊淮,問他:“這不是江哥花店的店員嗎?”
秦泊淮想到自己剛剛才決定要和他絕交半天,不能這麽快打自己的臉,再加上自己也還沒搞清楚狀況,于是索性沒理杜仲,悶着頭繼續寫數學試卷。
杜仲嘆了口氣,慢慢地把頭轉了過去。
一整節課,秦泊淮都有些心不在焉,心想着秦蘭若算是給他請了尊大佛來,不僅擅自離開花店,居然還跑來學校當實習老師?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不成秦蘭若交代得不夠清楚?又或者秦蘭若以為秦泊淮需要一個貼身陪讀,所以故意安排他來連中?
不至于吧,秦泊淮猛地甩了甩頭,秦蘭若還不至于畫蛇添足到這地步。
鄧素今天出奇的善良,沒有拖堂,下課鈴一響,他比學生還先離開。
秦泊淮對杜仲撂下一句“你先走”後便匆匆跟在鄧素身後出了教室。
果然,秦玉和鄧素并肩朝着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秦泊淮決定先跟在他倆身後,等鄧素走後他馬上找秦玉問個明白。
誰知秦泊淮還沒等到鄧素離開,秦玉卻突然腳步一頓,半側過身子,微笑着看向秦泊淮。
“這位同學好像是一班的吧?你有事找鄧老師嗎?”秦玉嘴角微微上挑,語氣十分溫柔。
秦泊淮尾随未遂,被逮了個現行,站在原地尴尬地撓頭。
鄧素也轉過頭來:“哦,秦泊淮呀,怎麽了?”
算了,反正都已經被抓現行了,秦泊淮也不裝了,他索性擺擺手說:“鄧老師,我沒事,只是有點事想問問秦老師。”
“哦,找秦玉老師啊。”鄧素恍然大悟,“也對,你是想找秦老師交流有關大學的事吧?”
“對。”秦泊淮順勢點點頭,“我想了解一下A大中文系。”
鄧素很大方地把秦玉讓給了秦泊淮,自己回辦公室放書。
秦泊淮深知走廊不是一個适合談話的地方,于是他把秦玉帶到了天臺上。
“怎麽了?小秦少爺找我有什麽事?”秦玉似笑非笑地倚靠在水泥牆壁上。
“明知故問。”秦泊淮被氣笑了,“你不在花店好好待着,幹嘛來學校當什麽實習老師?”
秦玉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花店有人看着呢,再說了,我本來就是來連中實習的,十月份就辦好手續了。”
“哈?你不是我媽臨時安排過來的嗎?”秦泊淮大為不解。
秦玉搖搖頭,解釋道:“秦總只是讓我負責安排,我完成了秦總交代的任務之後再來連中實習,倒也無可厚非吧?”
“我媽不是說一共安排了四個人嗎?你走之後不就只剩三個人了?”秦泊淮還是不太懂秦玉的意思。
“對啊,四個人,第四個人前幾天回了一趟A大,今天早上剛到連江,現在已經在花店了,我交代好之後才來學校的,小秦少爺你放心吧。”
哈?第四個人?今早上才到連江?
原來秦玉壓根兒沒被包括在這四人之中啊。
鬧了半天,事情居然是這樣的,秦玉本來就準備來連中實習,只是順道幫秦蘭若解決了一件小事。
秦泊淮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覺得慶幸,畢竟秦玉看着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不過,秦泊淮真的忍不住感慨:“你一個A大畢業生,為什麽要來連中當實習老師,以後準備在連江當老師嗎?”
秦玉搖搖頭:“不知道,我想來就來了。”
“你為什麽不直接在我媽公司上班?”秦泊淮追問道。
秦玉搖搖頭:“不知道。”
秦泊淮摩挲着下巴,有一個瞬間,他突然覺得秦玉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思索無果,秦泊淮索性直接問秦玉:“你也姓秦,你是我媽那邊的親戚嗎?”
秦泊淮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性。
聽了秦泊淮的話,秦玉的笑容凝固了一秒,不過很快他又恢複了常态。
“不知道,算是親戚吧。”秦玉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這樣啊,那按輩分的話我得叫你一聲哥吧?還是叔?”秦泊淮一手搭上了秦玉的肩膀。
秦玉無可奈何地說:“我還沒那麽老,也就比你大五歲,叫我芋子哥吧。”
“玉子哥?我不如叫你玉子燒?”
“不是那個玉。”
“不是哪個玉?”
秦玉一把拽過秦泊淮的手,用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了“芋”字。
“是這個芋。”
居然是芋頭的芋,秦泊淮覺得有些好玩,他好奇地問秦玉:“為什麽是芋子哥?”
秦玉笑着說:“因為我家地裏種了很多芋子。”
“芋子就是芋頭吧?”秦泊淮的語氣不知不覺間變得輕松了不少,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了秦玉是他的親戚,所以莫名覺得有些親切。
秦玉點點頭:“對,芋子是我家那頭的方言。”
秦泊淮想了想,秦玉的老家應該也是秦蘭若的老家,等以後有機會,秦泊淮一定得去看看。
這麽多年了,秦泊淮統共也就只和外公外婆見過幾次面,一只手都能數過來。他對外公外婆那頭的親人就更陌生了,這次秦玉都已經站在他面前了,他卻不知道秦玉是他的親戚。
鬧了個好笑的烏龍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