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展銷

展銷

沉睡了一夜的老街被長街裏先後亮起來的燈光喚醒了，街口早點鋪的老板娘和老板擡出一大缸冒着熱氣的現磨豆漿。

秦泊淮買了一大袋早點，包子，油條，豆漿，麻圓，一應俱全。

上樓給杜桢和方菊奶奶送過早點之後，秦泊淮把杜仲從被窩裏拉了出來。

“杜仲，起床吃早飯了。”

杜仲用被子蒙住頭，含含糊糊地說:“我不想吃，再睡一會兒。”

“好吧。”秦泊淮看杜仲因為沒睡醒而一臉可憐的模樣，不免覺得有些心軟，便又重新幫杜仲掖好被子。

秦泊淮把鍋架在天然氣竈上，往鍋裏添了些熱水燒燙，放上蒸格，然後把給杜仲留的早飯放了上去。

折騰了好一陣之後，秦泊淮才得空往書桌前一坐，翻看手機的時候，他才發現昨天半夜，秦蘭若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秦泊淮往上扒了扒，發現淩晨三點多，秦蘭若還在忙工作。

她跟秦泊淮說最近和國外對接的一個項目有點麻煩，雙方已經洽談了好幾次，可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

秦泊淮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眼睜睜看着秦蘭若這些年來因為工作而焦頭爛額，可自己卻幫不上什麽忙，心裏難以自制地湧起一股自責的酸澀感。

說完工作，秦蘭若步入了正題，回答了秦泊淮的問題。

昨晚，秦泊淮問秦蘭若，秦玉是不是外婆那頭的親戚，秦蘭若遲遲沒有回複，直到淩晨，她才正面向秦泊淮解釋了秦玉的身份。

【算也不算吧，秦玉是我資助了十幾年的孩子，前幾年大學畢業之後他就來我公司幫忙了。】

【他和我們老家是一個莊的，你忘了嗎？以前你還給他寄過好幾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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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兩句話之後，秦泊淮愣了好一陣，他确實大概知道秦蘭若一直在資助貧困地區的一些兒童，可他并不太了解實際情況，也不記得這些孩子中有一個叫做秦玉的，更不記得自己給秦玉寫過信這件事。

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既然這樣，那秦玉為什麽會謊稱自己是秦泊淮外婆那頭的親戚？

秦泊淮很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可他知道秦蘭若這會兒正在睡覺，不好再打擾她難得的睡眠。

秦玉呢？秦玉一定知道吧。

這樣想着，秦泊淮點開了秦玉的對話框，輸入了“在嗎”兩個字。

可是臨到發送之前，秦泊淮猶豫了，他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執着給吓了一跳。

他明明已經知道了秦玉的身份，為什麽還非得要和本人求證一番呢？這樣直接的質問未免太傷人了吧。

這和秦泊淮一貫的作風不符。

可是，秦玉居然說對杜仲感興趣，這是秦泊淮萬萬無法容忍的。

之前秦泊淮以為秦玉是他表哥，所以有所顧忌，可現在秦泊淮已經毫無顧忌了。

如果秦玉再說出什麽挑撥他和杜仲感情的話，秦泊淮不會嘴下留情，他會讓秦玉知道，他和杜仲之間的感情是輪不到旁人評價的，更不允許旁人插足的。

沒錯，是這樣的。

秦泊淮總算是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理清了自己內心的思緒。

“你嘀嘀咕咕在說什麽呢？”

杜仲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秦泊淮身後，在他耳邊輕語了一句。

秦泊淮本就有些心虛，杜仲這一波突然襲擊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手裏握着的筆“啪嗒”一下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沒什麽，想題呢。”秦泊淮弓腰撿起了筆，胡亂翻出一張試卷擺在面前。

杜仲湊過去看了一眼試卷，狐疑地問：“真的假的？哪道題？”

“真的，我騙你幹什麽。”秦泊淮也沒看試卷，随手一指，筆尖停在一道題目上。

杜仲輕笑了一聲道：“可是你試卷擺反了。”

秦泊淮低頭一看，還真是。

他不慌不忙地把試卷轉到正方向對折起來，塞進書裏，把那點為數不多的心虛抛得一幹二淨。

“好了，快去洗漱吧，我去給你端早飯來。”說着，秦泊淮走進了廚房。

“行吧。”杜仲沒多說，無奈地聳了聳肩。

吃過飯後沒過多久，杜桢就來敲門了。

“小秦，杜仲，你們收拾好了嗎？展銷會快開始了哦——”杜桢在門外高聲喊道。

“好了！馬上！”秦泊淮一邊往杜仲脖子上圍上一條圍巾一邊應道。

展銷會離老街不遠，就在街口轉角處那條街，那條街叫後街。

秦泊淮一下樓就看見幾輛大卡車開進了後街裏，看這樣子，陣仗還挺大。秦泊淮瞬間興奮了起來，拉着杜仲跑向街口。

“快快快，好多人啊。”秦泊淮拉着杜仲的手穿過一波又一波擁擠的人潮。

杜仲哭笑不得地說：“你別急，少不了你的，展銷會的東西是賣不完的。”

“哎呀，我沒見過嘛，當然要趕快咯。”秦泊淮好奇地打量着街旁支起來的攤。

小攤的臨時店面是用各色塑料防水布和鐵架搭起來的，“店面”裏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從小到大，從吃到用，從看到玩，一應俱全，蜜餞、幹果、柿餅、切糕、羊肉串、牦牛肉幹，秦泊淮看花了眼。

凡是杜仲多看了幾眼的，秦泊淮通通買了一大袋，雙手提得滿滿當當。

他想，反正和家隔得近，買再多都能送回家去。

路過一個蟲草攤位的時候，秦泊淮正想讓老板給他稱一些，杜仲終于忍不住出聲制止道：“夠了吧，你這也買太多了，到時候都吃不掉。”

秦泊淮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想了想說：“桢姐和方菊奶奶平時在家的時間多，她們得多吃點。”

“好了，再買的話真就吃不完了，就随便逛逛吧，只能看，不能買。”杜仲拉着秦泊淮往前走。

“好吧，不買了。”秦泊淮無奈地被杜仲拖着往前走，“诶？桢姐和方菊奶奶呢？”

杜仲笑着說：“虧你還能想起來她們，應該在後面吧。”

“那我們慢點走吧，等等她們。”秦泊淮被身前身後的人擠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勉強回過頭去望了一眼，卻沒有看見杜桢和方菊奶奶的身影。

秦泊淮和杜仲找了個人少的攤位停下，準備在原地等杜桢和方菊奶奶。

他踮起腳尖好一陣張望，還是沒看見二人的身影，不免有些發愁。于是杜仲當即給杜桢打了個電話。

杜仲跟杜桢形容了一下他們所處的位置，周圍人聲嘈雜，交流起來格外費勁。

秦泊淮乖巧地站在一旁聽杜仲和杜桢打電話，目光突然飄到了對面的一個攤位上。

那家店賣的東西是烤芋頭，簡易的招牌上寫着：來自千年古鎮秦莊的芋子。

秦莊？秦泊淮心想，外婆家住的地方不就叫秦莊嗎？這兩個秦莊是同一個地方嗎？

這樣想着，秦泊淮越過人群，來到了芋頭店前。

“老板，你這個秦莊是哪個省的秦莊啊？”秦泊淮問道。

老板是一個敦厚的中年男人，皮膚白淨，面容端正，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對秦泊淮說：“當然是J省最出名的那個秦莊。”

J省最出名的秦莊，看來是外婆住的那個秦莊沒錯了。

“哦。”秦泊淮心裏有了數，看來這老板跟他也算半個老鄉，“老板，我媽媽的老家也在秦莊，我也姓秦。”

老板面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驚嘆道：“這麽巧啊？你在這邊念書嗎？”

“嗯。”秦泊淮點點頭，“我爸老家是連江的，所以我回這邊來複讀。”

“這樣啊，加油，好好念書，我很看好你。”老板一把扯下一個塑料袋，豪爽地往袋裏裝了好幾個烤芋頭，随後把袋子遞給秦泊淮，“來，哥送你幾個嘗嘗。”

秦泊淮也不矯情，大方地接過，謝道：“那就謝謝哥了，等我高考完回秦莊，說不定還能在秦莊碰上你。”

“到時候哥請你吃飯！”

“好嘞！”

秦泊淮和老板聊得有來有回，從秦莊的特産聊到J省的高考，再聊到明天的天氣，二人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了。

“秦泊淮——”

秦泊淮聽見杜仲在叫他，循着聲音望去，發現杜仲已經和杜桢、方菊奶奶彙合了。

秦泊淮和老板道了別，又順着人潮擠回對面。

“奶奶，桢姐，你倆剛剛去哪兒了啊？我還以為你們走丢了呢。”秦泊淮問。

方菊奶奶把一個紅色的袋子舉起來揚了揚，樂呵呵地說：“剛剛看到一家賣衣服的店，就去給你們三姐弟一人買了一件。”

秦泊淮高興得不得了，接過袋子一看，裏面是三件顏色深淺不一的紅秋衣。

“冬天冷，你們都要把秋衣穿上。”方菊奶奶叮囑道。

秦泊淮小孩子心性，長這麽大以來，從不肯主動穿秋衣秋褲，就算是寒風凜冽的冬天，他也會穿條破洞褲四處晃蕩。

可方菊奶奶買的這幾件秋衣，秦泊淮卻很是喜歡，恨不得現在就換上。

秦泊淮今天算是滿載而歸，雖然答應了杜仲不再買，可他又給方菊奶奶買了一條純羊毛的圍巾，給杜桢買了一件羊毛衫，還買了泡茶的黑枸杞。

一大半東西都被堆到杜桢房間裏，秦泊淮只挑了一小部分專門給杜仲買的東西，留在他和杜仲房間裏。

“你看我穿這個好看嗎？”秦泊淮換上了方菊奶奶買的紅秋衣，一本正經地問杜仲。

杜仲微微摩挲着下巴，認真地打量了一番，說道：“好看是好看，只是......”

杜仲欲言又止。

“只是什麽？”秦泊淮納悶兒地問道。

杜仲說：“只是差條紅秋褲。”

“我不愛穿秋褲，有點限制我的活動。”秦泊淮說。

杜仲沒好氣地說：“你就不怕凍出老寒腿啊？”

秦泊淮滿不在乎地說：“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現在腿腳利索得很。”

杜仲說：“連江可不比你們東部沿海，我們冬天可冷得很，徹骨的冷。”

确實，秦泊淮深有所感。J省冬天雖然冷，可好歹時不時會出太陽，一出太陽就暖和了。

但連江就不一樣了，氣溫低就算了，半年裏還見不到陽光，就連空氣裏的水汽都是冰冷的，吸進氣管裏會刺人心肺，凍人肺腑。

興許他要是從小生活在連江的話，恐怕早就已經向秋褲低頭了吧。

最後秦泊淮還是屈服了，不過他沒打算重買新秋褲，而是決定蹭杜仲的，反正杜仲秋褲不少。

秦泊淮一邊吃着老板送的烤芋頭，一邊感慨着這味道很熟悉，可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也記不起是什麽時候吃過。

不過這芋頭的味道确實很好，清甜粉糯，口中回甘，應當是品質極好的品種。

吃過午飯之後，秦泊淮原本愉悅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差了，方菊奶奶問他為什麽愁眉苦臉，他嘆了口氣說：“半月假為什麽這麽短暫，又要上學了。”

杜桢拍拍秦泊淮的肩膀，鼓勵道：“堅持住，只剩半年就要高考了，堅持就是勝利。”

秦泊淮恹恹地點點頭。

“走吧，下午還要上課，去學校提前預習一下下午課的內容。”杜仲一手提着秦泊淮的挎包，另一手提着一大袋零食，這都是他們倆的幹糧補給。

“方菊奶奶再見，桢姐再見。”

秦泊淮露出笑容，對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的兩人揮手道別。

他伸手拉住了杜仲的手，兩人手腕上的佛珠碰在一起，乍一看好像把他們倆的手緊緊纏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