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鄉

回鄉

寒假假期不長,今年二月十六號過春節,連中把時間卡得很死,二月十號放假,二月二十三號收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江舟就開着車在樓下等杜桢一家。

“桢姐,你們好了沒——”江逾白在樓下高聲喊道。

秦泊淮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應道:“馬上就好,五分鐘。”

昨晚上,由于秦某的心情太過激動,拉着杜仲聊了一整夜,所以今早兩人雙雙睡過頭。

杜桢和方菊奶奶倒是早就準備好了,二人提着兩個中等大小的旅行包下了樓。

秦泊淮火速洗漱完,确認鎖好門之後拉着杜仲慌慌張張地跑下樓。

“我們好了!”秦泊淮鑽進了後座。

他們這一大家子人不少,江舟開的是一輛七座的小型面包車,差不多能坐下。

秦泊淮一上車,江逾白就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說:“秦哥,寒假作業寫完之後能不能借我借鑒一下?實在是太多了,要我抄都來不及。”

秦泊淮心情不錯,爽快地答應道:“行啊,沒問題。不過我也還沒開始寫呢,寫完之後咱倆再交流一下呗?”

“好啊,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江逾白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坐在駕駛位上的江舟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小子行啊,當着我的面聊抄作業,還挺明目張膽?”

江逾白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你又不是我的科任老師,管那麽寬幹什麽。”

“我是你哥。”江舟輕輕拍了一下江逾白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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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秦泊淮被這一對活寶兄弟逗得不行,一路上車裏充滿了歡聲笑語,絲毫不無聊。

大概十幾分鐘之後,江舟把車停在了一處路邊,秦泊淮頓時坐直了身子準備起身,可杜仲卻把他按了下去。

“還沒到呢,你先在車上坐會兒,我們下車去買點東西。”說着,杜仲解開了安全帶。

秦泊淮把頭伸出車窗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路兩旁都是一些低矮的老式土坯房,牆皮有些剝落,好在常有人居,所以并不顯得老舊。

秦泊淮索性也解開安全帶跟了下去,進了一家雜貨店。

老板娘正捧着碗坐在門口喝稀飯,見有客人來了,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去。

秦泊淮首先看到的是擺在一張長桌上的糕餅,這些東西種類不多,大多是秦泊淮從沒見過的。

“這個娃娃糕是什麽?”秦泊淮拿起一個小糕點問杜仲。

娃娃糕,簡單說來就是兩塊面包中間夾了一塊固體狀的奶油,看着就像一張可愛的娃娃臉。

“這個很好吃,買點嘗嘗吧。”杜仲順手扯下一個塑料袋,捧起幾個娃娃糕裝進袋子裏。

秦泊淮心滿意足地抱着一袋子娃娃糕走到雜貨店的另一頭,杜桢和方菊奶奶正和老板娘聊得熱火朝天。

這裏擺滿了祭祀用的香蠟紙錢,老板娘用一個紅色塑料袋把方菊奶奶要的東西通通裝在了一起。

“哎喲,方姐,這是你孫子嗎?都長這麽大了?”老板娘驚呼出聲。

方菊奶奶樂呵呵地點頭應道:“是哎,現在長得都比我高哩!”

“那這個呢?這是你家侄子?”老板娘的目光移到了秦泊淮臉上。

秦泊淮略有些尴尬地沖老板娘笑了笑。他最怕逢年過節走親戚,老是會被親戚們問個不停,念叨個不停。

更別說秦泊淮今年選擇留在連江市過年,面對的不是親戚的過分關愛,而是作為一個陌生人接受來自杜仲親戚的審視和打量。

秦泊淮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想出一套應付的說辭,當別人問起來的時候,他就說自己是杜仲的同學,從外地來連江複讀的。因為家太遠,所以過年這段時間暫時寄居在杜仲家裏。

秦泊淮張了張嘴,想要把這段說辭照本宣科說給老板娘聽,還沒說出口,方菊奶奶就發話了。

“什麽侄子呀,他也是我的乖孫子。”方菊奶奶一手摟在秦泊淮腰間。

老板娘也是個識趣的,沒再多問,只羨慕地說:“哎喲,你命真好啊,孫子孫女都長大成人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欸!你孫子也該上大學了吧!也該歇口氣,享享清福咯!”

“哎喲,我家那不争氣的小子,能不能考上大學還是個問題。”

兩個老太太說得有來有回,趁這個功夫,秦泊淮和杜仲已經把買的東西搬回後備箱了。

秦泊淮對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格外好奇,趁着方菊奶奶正和老板娘寒暄,他拉着杜仲四下轉了轉,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座小學。

小學面積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前方不到五十米處是一棟五層教學樓,左側是水泥砌的主席臺,一旁立着一根微微生鏽的旗杆,頂端的五星紅旗正迎風飄揚着。

“護、村、小、學。”秦泊淮把校門上挂着的牌匾上的字一一念了出來。

杜仲感慨地說:“我以前就是在這兒上的小學,過了好多年了。”

秦泊淮先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座村小歷史還挺悠久,杜仲上小學那會兒,怎麽着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吧。

随後,秦泊淮感到一絲激動。杜仲上小學的時候一定有不少趣事吧?

雖然秦泊淮不像江逾白那樣,和杜仲從小一起長大,到現在他來到了杜仲念過的小學,也算是參與了杜仲的童年。

于是,秦泊淮提議道:“我們來拍張合照吧。”

說着,秦泊淮舉起了手機,把他和杜仲框了進去,身後的背景是護村小學,杜仲在這裏學習,玩耍,度過了他的童年。

一路上,秦泊淮拍了不少照片,小到田裏的水牛,大到路旁的村舍房屋。

好在江舟車開得慢,給了秦泊淮足夠的記錄時間。

半個多小時後,江舟把車停在了一處院壩裏,兩條被栓着的狗不住地朝他們吠着。

秦泊淮推開車門,猶豫着不敢下車,他怕那兩條狗突然掙脫繩子撲上來咬他。

杜仲像是看穿了秦泊淮的心思,不動聲色地拉起了他的手,把他護在身後。

“別怕,它們只是吓吓你,不會咬你的。”杜仲輕輕捏了捏秦泊淮的手。

眼看着弱點被識破,秦泊淮有些不好意思,別別扭扭地否認道:“我不怕,就是想等你們先下車,我不認得路。”

杜仲笑了一聲,說道:“好,知道你不怕,行了吧。”

“我本來就不怕。”秦泊淮嘟嘟囔囔道。

“那我去把它倆牽過來陪你玩玩?”杜仲作勢要去牽狗。

秦泊淮一把把杜仲拉了回來,心虛地說道:“你別打擾人家休息。”

“你倆在說什麽呢?”江逾白提着兩大袋東西朝二人走來。

“沒什麽。”幾位長輩都在,秦泊淮有些不好意思,把手從杜仲手裏抽了出來,緊接着去幫忙搬東西。

杜仲家的老宅位置有些偏,車開不進去,只能從小道步行過去。

鄉下的路坎坷不平,路面上散布着許多碎石塊兒,秦泊淮險些被絆倒好幾次。

最後秦泊淮還得靠杜仲的攙扶着走到了家門口。

杜家的老宅不如別家的氣派,就是幾欄低矮的磚砌房,因太久無人居住而顯得有些破落。

唯獨屋頂的瓦嶄新如洗,秦泊淮記得杜仲說過,之前老家的房子漏水,再加上日曬雨淋,屋頂的瓦片早就不堪風吹。

所以方菊奶奶和杜桢自己買了瓦片,爬上屋頂挨着換了。

不得不說,方菊奶奶和杜桢兩位女性撐起了杜仲頭頂的一片天。

方菊奶奶從窗紙處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迎面撞上來的是杜家的香火案,案臺上供放着兩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男人,一個眉目斑白卻精神矍铄,另一個正值中年,眉目硬朗。

細看之下不難發現,這兩個男人和杜桢姐弟有幾分相似。

秦泊淮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年輕的肯定是杜仲的爺爺,年老的自然是杜仲的祖祖。

秦泊淮也聽杜仲說過,他爺爺四十多歲的時候患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沒過幾年便去世了。

而杜仲的祖祖比杜仲的爺爺早走那麽一點,老人家是在去給杜仲爺爺拿藥的路上突發腦溢血過世的。

那一年,杜仲失去了兩位摯親,方菊奶奶也好像一夜白了頭。

“來,跟你們的爺爺和祖祖說說話,好久沒見了。”方菊奶奶的手掌輕輕撫過那兩張照片。

杜仲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雙掌合十,閉上了眼,看起來十分誠懇。

秦泊淮也學着杜仲的樣子,跪在他旁邊。

秦泊淮在心裏默默說道:“爺爺,祖祖,我叫秦泊淮,是杜仲的同學。”

秦泊淮想,要是直接說自己和杜仲是情侶關系的話,爺爺和祖祖恐怕得來他夢裏鬧了,老人家的接受能力應該還沒到那地步。

可秦泊淮轉念一想,說不準爺爺祖祖就在天上看着他們呢,他倆的一舉一動都被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泊淮接着默念道:“以後我會好好照顧這個家的,你們放心吧。我會把方菊奶奶當成自己的奶奶,把桢姐當成自己的姐姐,把杜仲當成自己的弟弟。不會讓他們吃苦的。”

杜仲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秦泊淮也跟着磕了三個響頭。

方菊奶奶不禁打趣秦泊淮道:“你這孩子還怪實誠,頭磕疼了沒?”

秦泊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說:“不疼。”

江逾白端起桌上的酒杯,在地上滴了三滴。随後,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始表白自己內心的想法。

“世爕祖祖,尚志爺爺,我是江逾白,不知道你們現在還記不記得我,我小時候你們還抱過我呢。”

“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們看着長大的。記得以前,有事沒事我就愛跟杜仲纏着世爕祖祖去村子裏閑逛,村裏有個黃爺爺,總是會給我們好多好吃的糖果,每次見面都叫我們寶貝孫子。前兩年黃爺爺也過世了,世爕祖祖現在應該正在和黃爺爺一起下棋吧?”

“以前啊,尚志爺爺總是對我和杜仲很嚴厲,爺爺平時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我一直很怕爺爺呢。有次我在你們家院子裏玩,不小心摔下了院子前的陡坡,弄了一身泥,被尚志爺爺狠狠揍了一頓。當時我埋怨爺爺,後來長大了才明白,爺爺是把我當成親孫子,才會對我這樣嚴厲。”

“我和杜仲今年就要高考了,也算是熬到頭了,還請爺爺祖祖保佑我們,考出理想成績,考上一個好大學。”

聽了江逾白這一席話,秦泊淮感覺眼眶隐隐約約有些滾燙。

很少見江逾白有這樣正經的時候。

“你小子,還挺會煽情的。”江舟安慰似的輕輕揉了揉江逾白的腦袋。

江逾白吸了吸鼻子,略帶鼻音地說:“我這說的可是字字句句真心,發自肺腑,動了真情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情感充沛。”江舟把江逾白三人往外趕,“你們三個先去一邊玩吧,我們幾個大人有話要跟爺爺祖祖說。”

于是,秦泊淮三人就這樣被拒之門外。

周圍的野草高得沒過了秦泊淮的腰際,一片荒蕪,方圓幾裏更是連個人影都見不着,好像也沒什麽能玩的地方。

農村的失落與空虛是城市化的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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