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飲食男女

飲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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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不想也難。

——王家衛《飲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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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回到座位的時候，孟小冉低着頭往橙子皮上紮牙簽。

“你在做什麽？”陸瑾把手搭在她的肩頭。

“把它想象成你。”孟小冉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在橙子皮插上一根牙簽。

“噢，”陸瑾像揉寵物一樣揉着孟小冉的頭，“別這樣，我只不過去了久一點。”

“久一點！？”孟小冉聳了聳肩，“如果三十二分鐘叫做久一點的話。”

“好了好了，”陸瑾帶着讨好的口吻，“對不起，我的錯。”

“哼，”孟小冉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陸瑾的胳肢窩，“我本來是想留一口給你嘗嘗，但是你一直沒回來，我就都吃完了。”

“有那麽好吃嗎？”陸瑾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問。

“還不錯，下次來的時候記得點。”

陸瑾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微微皺眉，“你之前才跟我說，‘以後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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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還經常會來的，”孟小冉說。

“經常來？做什麽？”

“嗯……”孟小冉想了想，幾秒後，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來招財，”她笑着說。

***

因為腿上的傷，孟小冉請了幾天的假，她拿了一份清歡的菜譜，每天呆在家裏，吃着毫無營養的外賣和泡面，編輯着一道又一道的美食文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當她一邊寫一邊吃的時候，總會覺得這些垃圾食品在嘴裏變了一個味道，似乎變得好吃了一點。

孟小冉站在垃圾桶旁邊，看着裏面的各種殘羹剩飯，

她想，這些玩意兒能好吃？

真的是錯覺。

葉歸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用電腦給孟小冉發送各種菜式的照片。

小奶貓悄悄地從門縫裏鑽進來，搖着尾巴在葉歸的腳邊打滾。

他俯身摸摸它。

雪白的小貓，一只像是從染缸裏出來的小貓，一只叫小染的小貓。

一只看見它就能想起她的小貓。

把它抱到腿上，葉歸說，“我得給你改個名字。”

小貓像是不樂意一樣，掙脫了葉歸，奮力跳上桌面，趴在了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

“你呀，”葉歸撓了撓它的頭，“怎麽也這麽讨人厭。”

孟小冉回複的消息提示聲吓了小貓一跳，它有些慌張地跑開。

頁面上顯示，

“這照片你拍的？真醜，後期都拯救不了。”

“是我拍的，不過也還好吧，不醜啊。”

葉歸按下發送鍵後又倒回去看了看照片，他真的覺得還可以。

“沒有救的直男審美！！還是我自己去拍吧，今晚？”孟小冉無語地回複。

“可以。”

葉歸對着照片看了半天，

真的不醜啊……

孟小冉能想象到葉歸難以理解的神情，她對着電腦文檔記下必須要拍攝的菜。

然而很多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

“叮咚——”

聽見門鈴的聲音，孟小冉遲疑了一下，她除了陸瑾以外沒有什麽朋友，而一般陸瑾的到來，都是伴随瘋狂拍打大門的聲音。

誰？

她從貓眼看出去。

“我去，他怎麽知道我家的地址。”孟小冉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而這個人，正是她第一次在清歡吃晚餐時提前退場的“約會對象”。

他是喬康。

手機鈴聲也響起，孟小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挂掉電話，打開大門。

“喬先生，你最好告訴我，你從哪裏知道我家的地址。”

孟小冉倚靠在門邊，穿着一身休閑裝，帶着幾分質問的意味。

“我今天來南川的航班上沒見到你，你的同事說你受傷了。”

“我不認為我的同事會告訴你我的住址。”她幹脆地打斷他。

喬康笑了，“放心，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龌龊下流，沒有找人跟蹤你，沒有找人調查你，只是一個單身女孩子，十足的微博控，确實不太安全。”

喬康把手機舉起，好幾條微博顯示了定位，都是這個小區的名字。

“然後呢？”孟小冉說，“你怎麽知道我的門牌號？”

“你們的保安似乎對你很有印象，而且我一問他就告訴我了，”喬康将手機放入褲兜裏，看着孟小冉。

她一間詫異，“我覺得我的物業費白交了，我應該換一個安全一點的小區。”

“沒有錯，”喬康看着她，“你應該換一個安全一點的小區，比如我家，就在一個很安全的小區……”

***

晚上，一個新來的小學徒給葉歸惹了不少麻煩，等他焦頭爛額地處理完才看見孟小冉的微信，

“不好意思，今晚有事，不能去，改天再聯系。”

他只是回複了兩個字，

“好的。”

發出去了以後，葉歸在原地站着，忽然覺得少了些什麽。

就這樣站了一小會兒，他忽然笑了出來，自己的這個樣子，活脫脫地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在等她。

她說要來，下意識地，他就開始等她。

而此刻，她不來，他的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葉歸獨自搖了搖頭。

這條微信，孟小冉卻無暇顧及。

她在喬康家。

三十五樓，複式公寓，裝修簡潔而大方。

廚房中飄出誘人的香味。

他請來廚師在家裏做法式大餐。

法餐，在孟小冉眼裏可以用這幾個形容詞來描繪，

麻煩，昂貴，時間長，吃不飽。

其實她還是最喜歡吃中餐，世界各地再名貴的特色佳肴，都趕不上自己熟悉的中國菜來得美味。

孟小冉覺得她自己喝進去的酒，比吃進去的肉還多。

喬康看着微醺的她，“我必須得告訴你，我的小區很安全，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在我的家裏，大概不太安全。”

“噢，”孟小冉大度地擺手，“我今年二十八歲了，不是十八歲，我知道你的邀請代表了什麽，”

她一飲而盡，“安全套會帶給我們安全。”

喬康爽朗地笑了，看着柔和燈光下的孟小冉，莫名有些心疼，“那你十八歲的時候，會幻想自己二十八歲時候的樣子嗎？”

“當然，”她爽快地說，“十八歲的時候我剛剛讀大學，我幻想過很多種樣子，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沒有我現在的這個樣子。”

“那你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喬康坐到她的身邊，把她摟入懷中。

“我沒有經歷什麽，”孟小冉放在酒杯，看着喬康，“我只是覺得很空，我的生活很空，我的心裏很空……”

“嗯，”他點了點頭，不由分說地吻上她。

孟小冉有些用力地推他，“喬康，有個問題你必須告訴我……”

他一邊将手伸入她的上衣，吻着她，含糊不清地說，“我愛你。”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孟小冉咬了他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兩人的唇齒間。

喬康停了下來，他用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你不是小野貓，你是大狼狗。”

孟小冉直視他的眼睛，“你結婚了嗎？”

“沒有。”

“好。”

孟小冉攀上他的脖頸，吻着他口中的傷口。

“不管是你的心，還是你的身體……”喬康撫摸她的面頰，“都不會覺得空了……”

一室旖旎，極致歡愉。

***

深深的倦意中，孟小冉卻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卻越來越煩躁，索性爬起來，打算去客廳抽根煙。

她走後，喬康睡得也不太安穩，半夢半醒之間，伸手想要将身旁的人擁入懷中，卻觸及一片空空蕩蕩。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床上和地上都一片淩亂，剛才歡愉後的痕跡還都在，只是一片漆黑，不見人影。

喬康撐起身體，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幾分。

随即便笑了出來，

他的小野貓，溜到哪裏去了？

此刻，孟小冉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深夜的街道穿梭來往的車輛寥寥無幾。

自言自語地說：“怎麽這麽晚還在路上？你們應該回家的。”

她将額頭輕輕抵在窗上，她的笑中幾乎帶淚，“外面有什麽好玩的？”

喬康在離孟小冉幾米遠的地方，雙手交叉在胸前，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走過去。

在淩晨三點，一個女人，一身浴袍在自家的客廳裏站着。

赤着雙足，雙腿白皙，腰身纖細，一頭微卷長發幾乎及腰，很是可愛地趴在落地窗上。

這大概是許多男人夢想中的一副畫面吧。

孟小冉手邊的茶幾上放着喬康的煙盒和打火機，

她拿起，抽出，點燃。

忽然，一雙健壯的手臂環過她的腰，猛地發力，将她死死擁在懷中。

“嗯？外面有什麽好玩的？”喬康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頭，“這不像你說的話。”

孟小冉也反駁什麽，只是吐出小小的煙圈，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那什麽才像是我說的話？”

“你的話，”喬康松開她，伸手扳過她的肩膀，面對着面跟她說，“你會說，外面很好玩，不要回家。”

“是嗎。”孟小冉一手夾着煙，一手捋過頭發。

喬康忍不住情動，他吻上她的唇。

一股煙草的味道，

這是他習慣的味道，但卻也帶着她的味道。

這絕對是，好味。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這樣抽煙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很美，”他把她逼得整個人緊緊貼着落地窗，

“我總覺得你有很多的故事，但是你不會說，不僅不會對我說，也不會對任何人說。”

孟小冉輕蔑地上揚嘴角，“我沒有故事，我跟你說過，我的心是空的，裏面沒有人，也沒有故事。”

“嗯，”喬康一手奪走了她手上還在燃燒的煙，放在自己的口中，另一只手依舊鉗制着她。

孟小冉看着他，有些認真地問，“你沒有結婚的，對吧？”

很明顯地，他愣住了，眼底的慌亂難以隐藏。

“噢，”孟小冉笑着掙脫他，

“聽着喬康，”她對他擺了擺手，“放輕松點，我不需要你娶我，也不會嫁給你，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處于已婚狀态。”

“呃，”他搖頭，“不是。”

孟小冉點點頭，“我好酒貪杯，還是個煙鬼，昨天預約了紋身師，很顯然我不是什麽乖乖女好姑娘”

“但是，”她背靠着落地窗，直視喬康的眼睛，“我不當小三，也不當情婦。”

落地窗的玻璃幹淨透亮，喬康看着孟小冉，她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倚靠着。

仿佛下一秒，她就會被夜色吞噬。

“當然，”他肯定的說，“我沒有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