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山月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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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愛什麽，就死在什麽上。

——老舍

“好吧，”葉歸回答道，

“在衆多有趣的人中做無趣的那一個，也算是獨樹一幟了。”

陸瑾不打算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她開口問道，“小冉心情還好嗎？”

“還可以吧，”葉歸說。“看起來也不算太失落，但是昨晚睡覺的時候做噩夢了。”

在電話那頭的陸瑾無奈地扶額，

“昨晚你們一起睡的？”

葉歸連忙解釋，“她睡床，我睡的沙發。”

“這麽看起來，孟小冉還确實是有點難過。”

“你怎麽知道？”葉歸問。

“這還不簡單，”陸瑾随意地說，

“按照孟小冉的習慣，如果她不難過的話，就爬上你的沙發了。”

葉歸一時語塞，半天才說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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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

此時還懶在床上的那個人，翻了個身，半個身體掉到地上，孟小冉這才醒過來。

她看向床頭，自己的衣服自己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旁，手機，鑰匙，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在上面放着。

包括她的煙和火機。

小小的屋子，陽光投射進來，正好灑在床上。

暖洋洋地，孟小冉坐起來。

她順手拿過煙盒，

早起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手滑動着火機上的開關，火苗跳躍着，

孟小冉有些猶豫，想起上一次在葉歸車上他對于煙草的反感，她沒有急着點燃。

手在煙蒂上撫摸着。

孟小冉搖了搖頭，陸瑾說過多少次讓她戒煙她都沒上心，他不過是不喜歡，自己倒是記下了。

這麽一想，她賭氣般地點燃。

孟小冉在房子裏轉了一圈，也沒找到煙灰缸，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葉歸不抽煙，他家自然也不會有煙灰缸。

想來葉歸不抽煙，自然不喜歡家裏有一股煙味，孟小冉打開門，

蹲在了門口。

呼吸着新鮮空氣，看着葉歸小院的景色，抽着煙，孟小冉覺得，這真的賽過活神仙了。

忽然之間，一個女人走進了孟小冉的視線。

她叉開腿蹲着，一邊抽煙一邊歪頭看着走來的人。

這雖然是清歡的後花園，但是葉歸的這間小屋極其偏僻隐蔽，周圍基本上不會有什麽陌生人走動。

可這個女人，卻熟門熟路地朝着走來。

走到孟小冉面前，低頭看她。

孟小冉被籠罩在陰影裏，也不起身，也不理會她，只是抽着煙，看着風景。

“你是誰？”那女人問，她的話語中帶上幾分審問的意味。

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讓孟小冉很是不舒服，她吐了一口煙圈，不以為然地問，

“我憑什麽告訴你我是誰？”

“就憑你穿着我兒子的衣服，蹲在我兒子的家門口抽煙。”那女人彎腰看着孟小冉，直視她的眼睛問，“你覺得我有資格問嗎？”

愣了三秒，孟小冉立馬扔掉手中的煙，從地上彈了起來，一腳跺滅還在燃燒的搖頭，鎮靜地問，

“你是葉歸的媽媽？”

話音剛落，孟小冉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奔跑而來。

那女人也看見了，她笑着說，“沒找到我兒子也有藏女人的一天。”

孟小冉連忙擺手，“阿姨，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葉歸大步流星地跑到兩人面前，氣喘籲籲地問道，“媽，你怎麽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那女人看着葉歸，滿臉自豪地說，

“可以啊，學會像小狗藏骨頭一樣藏女人了，很不錯。”

一旁的孟小冉滿臉驚訝，

葉歸的媽媽會不會太開放了一點，正常母親看見自己兒子家門口有個吊兒郎當抽着煙的女人，都會厭惡至極。

可他媽媽……

眼下開心的神情仿佛撿了寶一樣。

“我是葉歸的媽媽，”她拉過孟小冉的手，“你叫我阿姨就好了。”

被葉歸媽媽拉着手，孟小冉覺得渾身慎得慌。

她張嘴，無聲地問葉歸，

“怎麽回事啊這？”

他五官都皺到了一起，用嘴型回答她，

“我也不知道啊。”

孟小冉本以為昨天是人生中最奇妙的一天了，但是當這天中午她跟葉歸，還有葉歸的媽媽坐在一張桌子上的時候，

孟小冉才知道，

人生，不到入土的那一天，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經歷能有多奇妙。

“阿姨，”孟小冉試探性地開口，“我跟葉歸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我知道，”她爽快地說，“年輕人嘛，很正常的，不像我們那個時候老古板，非得結婚才住在一起。”

聽見結婚兩個字，孟小冉吓得碗筷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葉歸撐着頭，小聲地提醒馮文，

“媽，我們才認識不到十天。”

誰料葉歸媽媽依舊眼放金光，“這二十一世紀了，閃婚也是很正常的，我跟你爸爸都能接受的，”

反倒還開導着他，做起思想工作，“葉歸啊，年輕人思想還是要開放一點的，不要那麽死板嘛。”

孟小冉聽見她這麽說，靈機一動，她嗲嗲地問，“阿姨，我是不是她的第一個女朋友啊？”

“是是是，”葉歸媽媽說，“我們葉歸一直都是那種老實孩子，沒談戀愛，我跟他爸爸都着急壞了，天天不放心。”

“其實啊，”孟小冉旁敲側擊地說，“我都不知道葉歸對我是什麽态度，他也沒有直接跟我說過喜歡我，倒是我一直死皮賴臉地貼上去，說不定是會錯意了呢。”

“哎呀，”拍打了他一下，葉歸媽媽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得跟人家說清楚态度啊，你喜歡不喜歡她？老實說。”

正在喝水的葉歸一口嗆了出來，看着孟小冉盯着他的眼睛，

“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

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樣。

“我這兒子啊，就是比較老實害羞，”葉歸媽媽對孟小冉說，

“你得主動點。”

孟小冉點頭，“謹記在心。”

“好了好了，”葉歸往孟小冉碗裏夾了一大對菜，“你就吃飯吧。”

孟小冉在心裏嘆了口氣，

跟那麽多男人相處過，還從來沒和哪一個的媽媽這樣促膝長談。

看着葉歸，

得了，這男人也算是獨樹一幟了。

飯吃到一半。

一個女人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走到孟小冉面前，一言不發，舉起茶壺，從她的頭上澆下。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葉歸反手搶過茶壺的時候孟小冉已經被茶水淋濕。

她頭發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你這人怎麽回事啊？”葉歸一把将茶壺扣在桌面上，咄咄逼人地問。

“你就是那狐貍精？”

不搭理葉歸，定睛直視孟小冉，話音剛落，揮手就是一個耳光。

葉歸還沒來的裏攔下她，這一巴掌就扇到了孟小冉的臉上。

扯住那女人的胳膊，葉歸朝她吼着，

“你有病啊！”

“我有病？她才有病呢，我是喬康的老婆，我打她那是理所應當，她一個小三兒，賤貨，騷包……”

孟小冉猛地起身，她氣不打一出來，正準備張口反駁，卻只見葉歸伸出一只手把自己擋到身後。

另一只手，

“啪”地一個耳光回敬過去。

葉歸冷冷地開口，“我勸你把嘴巴放幹淨一點。”

圍觀的服務生和客人漸漸多了起來。

那女人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打，她朝着周圍的服務生說，“我在你們餐廳被打了，這還有沒有人管了，我要找你們老板！”

她歇斯底裏地嚎叫着，不知道下一秒會做出什麽事情。

“你給我出去，”葉歸依舊把孟小冉擋在身後，指着大門口的方向，

“出去！”

“你憑什麽讓我出去？”那女人不甘示弱，

“難道這還是你的地盤不成？！”

“巧了，”葉歸說，“這還真是我的地盤，你的生意我不做，請你離開。”

聽見他的這句話，撒潑的女人倒是笑着坐下來，“這樣子，那我還這麽是要和貴店老板理論一番了。”

她的聲音很大，似乎是說給身後擁擠的人群聽，“一個是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兒，另一個是在家帶孩子的老婆，到底誰應該被趕出去？”

那女人看着葉歸，“這是你的地盤沒錯，不過你是不是也應該講講道理。”

“道理，”看了一眼身後的孟小冉，

“她就是我的道理。”

葉歸緩緩地說，“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你傷了她，我睚眦必報。”

站在葉歸身後，孟小冉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臂死死地锢住她，不讓她沖出去。

孟小冉只能看見葉歸的背影，她看不見衆人的神情，看不見他們或輕蔑，或好奇的眼神。

葉歸面對的是一個世界，

他替她擋下這個世界上的冷嘲熱諷。

“喲呵，”那女人感嘆道，“這小狐貍精是九尾狐吧，這麽有本事，剛把我老公搞走，現在又換了一個對象，”她看着問道，“說說，她用了什麽方法把你狐媚到的？”

“誰說狐貍精只有女人才能當？”葉歸的話語擲地有聲，“你怎麽知道不是你老公勾引我女朋友？”

指了指自己的媽媽，葉歸繼續說道，“這是我媽，我們連家長都見了，你怎麽就知道不是你老公婚內出軌破壞我們的愛情？”

身後叽叽喳喳的人說得越來越起勁，那女人臉色有些不好看，反倒是葉歸神情自然。

不甘示弱，那女人留下一句，

“你給我等着！我不會饒過你的！”

然後便大步向前離開。

看着她遠去，葉歸才松開了孟小冉的手。

他扭頭看着她，臉頰上已經紅了一片，跟落湯雞一下濕答答地滴水。

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臉，“疼不疼？”

孟小冉搖頭，沒有說話。

茶水順着頭發往下流淌，葉歸拿着紙巾擦着她發尾的水珠，擦着她脖子上的水跡。

問她，“你剛剛是不是打算起身一股腦罵她？”

“嗯，”孟小冉點頭。

手上的動作停頓下來，指尖停留在她的脖頸，

“我在你旁邊呢，你那麽着急幹嘛？我會幫你的，以後遇到事情不要這樣了。”

雖是責備的字眼，

言語裏卻滿滿的疼愛。

“嗯，”孟小冉小聲應着。

“以後遇到事情，我就跑到你後面躲起來。”

“知道就好。”

葉歸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繼續着之前的動作，專心擦拭着她發絲上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