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最好味
你最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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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離我遠一點兒，像這樣，在草地坐下。
我從眼梢瞅你，你一句話也別說，
因為語言是誤會的源泉。
但是，每天，
你都可以坐得離我近一點……
——《小王子》
車輛行駛在南城的街道上，漸漸離開市中心，駛入一個名叫靜寧街的小路，再往前不遠就是清歡小館。
葉歸出院後還沒有回來過，他坐在副駕駛看向窗外。
許多年來，他不僅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工作，也是自己的家。有溫暖的同事，自己親手經營的一點一滴，日複一日地，他從未缺席過清歡的點點滴滴。
這是第一次，自己如同個旁觀者一樣回來。
雖然傷勢大好，可是葉歸的右手依然不便，像開車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
孟小冉熟門熟路地将車停好，轉頭，她看見葉歸依然望着窗外，沉默着，一言不發，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怎樣才能寬慰他，她無法組織處語言 ，也不知應該做些什麽，只覺得葉歸裏自己很遙遠。
她只能伸出手，輕搭在他的肩頭，
“我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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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将葉歸拉回現實中的溫存，拉過她的手，
“走吧，我的老板娘，進去視察工作吧。”
上午時分，沒有客人，前臺迎接客人的地方沒有人，大堂在打掃，廚房在備菜，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沒有提前知會他人，當葉歸拉着孟小冉的手走進清歡小館時，低頭專心拖地的一個年輕男孩子只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擡起來，“不好意思，還沒到營業時間，請您晚點再來。”
葉歸抄起旁邊桌子上的筷子就朝那男孩的腦袋上敲去，“反了你了！”他話語中帶着笑意，“我不能進了是吧！”
吃痛地聞聲轉頭，“葉老大！”那男孩子興奮地叫嚷起來，他還想要跑去告訴更多的人。
“回來回來，”葉歸卻勾勾手指，“沒到營業時間能這麽跟客人講話嗎？”他斜眼盯着拿着拖把的男孩子，“你還挺能耐，看都不看客人一眼，還讓人家晚點再來？晚點人家客人就不來了！”
周圍開始有員工聚集過來，笑呵呵地叫他，“葉老大！”大家都很開心，七嘴八舌地，
“葉老大你的傷好利索了嗎？”
“我們還以為老板娘把你綁架了呢！”
“什麽時候才回來幹活呀葉老大！”
“有沒有給老板娘發工資呀？”
孟小冉被吵得邊笑邊後退，葉歸也無奈地搖搖頭。
他很快就一頭紮進廚房，孟小冉知道葉歸有很多事情需要親眼看見才能放心，她知道葉歸會在這裏呆一整天，他還會嘗午餐與晚餐的高峰時段出菜的質量，他也會在下午去旁聽清歡新開的親子廚藝課。
她拿着相機到處晃晃，拍陽光下後院的竹葉，拍小池塘裏排隊游泳的魚，拍窗明幾淨的大堂，拍井井有條的廚房，她會定期更新一些照片，将清歡獨有的典雅展示給沒有來過的人。
偷偷拍下廚房裏專注的側臉，眼眉微蹙，有着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成熟老練。
孟小冉低頭看着這張相片，滿眼歡喜，食指在相機顯示屏上拂過那年輕好看的容顏。
她在清歡小館到處走走拍拍的時候，會遇見許多店員，他們大多都很友善地與她打招呼，比較熟的都直接滿嘴“老板娘”地叫着，孟小冉也都笑着應了。
葉歸許久沒來，好像很忙的樣子，本想去找他，卻在靠近廚房時隐約聽見他發火的聲音。
孟小冉識趣地在小院裏的長椅坐下，将相機裏的相片導入手機載進行編輯，在用手機浏覽照片的時候，她又看到那張熟悉的側顏。
設為壁紙，
設為鎖屏。
獨自看着手機，也能笑得開懷。
早上那個拖地的男孩子愁眉苦臉地走到孟小冉身旁，一臉哀求，“老板娘，”他的眉毛皺成一個“囧”字。
“怎麽了？”看着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孟小冉連忙問道。
“葉老大罰我拖一個月的地。”
“那你跟我說也沒用呀，”孟小冉往身後廚房方向指了指，“你自己去跟他抗議呀。”
“哼，”小夥子坐在她身旁，不滿地說，“老板娘你怎麽一點話語權都沒有，這樣結婚了肯定被葉老大瘋狂壓榨！”
結婚……
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誰跟你說我要結婚了？”孟小冉笑着反問。
“你你你，”他詫異地指着孟小冉，嘴邊張得能夠塞下一個雞蛋，“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你這不是占我們葉老大的便宜嘛！”
一臉怒氣，甩手走出廚房的葉歸，一出門看見小院裏那個熟悉的背影，心頭的火頓時像遇見一陣涼爽的清風。
他朝她邁步。
“誰跟你說談戀愛都是要結婚的？”
隔着點距離，她的話語只能隐約聽見，不知為何，葉歸停下了腳步。
“在一起就是因為愛呀，結不結婚有什麽影響呢，不結婚有愛也會一直在一起……”
偷聽別人講話是小人之舉，可是葉歸卻邁不開步伐，他甚至側身在小院的樹木後，無意識地屏住呼吸。
“很扯诶你！”一個男聲傳來，“怎麽可能會有愛情幾十年的啊，結婚了以後當然是還有責任還有親情啊！”
孟小冉的聲音輕輕地，像是在風中飄來一般，
“我想要最純粹的愛情，我不要責任，不要親情，那些不過是在婚姻這個契約中人們為了遵守約定，而自我安慰的高尚說辭。”
葉歸聽見耳邊的樹葉沙沙作響，
“我要愛情最原本的樣子，充滿激情，沖動，洶湧澎湃的樣子。”
他也聽見孟小冉的話，在舞動的樹葉間傳來。
“有沒有搞錯！”那小夥子無語地翻了孟小冉一個白眼，“你能洶湧澎湃幾十年嗎？那叫顱內發海嘯！”
話不投機，他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孟小冉苦笑不得，即将迎來用餐高峰，她拿出手機看時間。
沒有看清是幾點，只看見葉歸的側臉随着屏幕的亮起出現，她索性在長椅上躺下，眯着眼望着藍天，腦海中淨是他認真工作的樣子。
葉歸背對着孟小冉的方向，不再看她。
心中有很複雜的情緒升騰而上，他不是懷疑自己與孟小冉之間的感情，但是他從未想過孟小冉……
她難道沒有發現，她現在沉迷其中的愛情，已經跟她描述中所追求的不一樣了嗎？
這個蠢女人……
明明與他之間的感情已經從初見時的不顧一切，轉換成現在的瞻前顧後，會照顧他的情緒，會為了他嘗試下廚，會堅持為清歡做運營，會真的為他的身體擔憂，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照顧好他。
不是所有的愛，都是義無反顧，驚濤駭浪，
正是因為愛情的沖動，才讓兩人有了羁絆，在激情淡去也仍有溫情，仍有彼此相守的意義，着仍舊是愛啊。
只是在漫長的生活中，愛人不僅僅會是愛人，他會變成靈魂最深處的摯友，會成為戰場上最信任的戰友，會是你疲憊時永遠守護的家人，
當愛情不只是愛情，但愛情仍舊是愛情，葉歸想，這或許就是漫長歲月裏，婚姻的意義。
聽不見孟小冉的動靜，葉歸以為她已經離開小院子，去了什麽別的地方，可當他轉頭，卻只見她躺在長椅上，眼睛閉着，頭歪向一邊。
趕忙走到她身邊，葉歸半蹲在她面前，“冉冉，”他輕輕對她說，“想睡去房間裏睡吧。”
昨夜照顧葉歸，孟小冉實在是吓得不起，現在徹底閑下來，才感覺到幾乎一夜未眠的疲憊，她什麽都沒有聽見，只覺得睡得無比安逸。
葉歸伸手撫摸她的額，靜靜的小院裏能聽見孟小冉微弱的鼾聲，他也知道她昨夜必定是累壞了，彎腰，想要将她抱進屋內。
只是一瞬間，葉歸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走進房間，拿出薄薄一條毯子，輕手輕腳地蓋在孟小冉身上，她睡得沉，似乎沒有被叨擾到，
偷偷親了她一下，“只能委屈你在院子睡了。”
起身，準備離開。
葉歸又忽然轉身，脫下自己的外套，疊成高度适宜的方塊，他輕輕托起孟小冉的後腦勺，給她加了一個“枕頭”。
希望你能睡得香一點，
葉歸在心裏對她說。
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有清歡，有葉歸，有那只小白貓，還有自己。
很平淡，沒有什麽起伏的一個夢，可是孟小冉卻覺得那麽溫馨甜蜜，以至于她睜眼，看見太陽昏黃，自己躺在清歡的小院子裏是，還覺得自己仍舊置身于夢境裏。
掀開薄毯，孟小冉恍惚地坐起，看見之前自己枕着的葉歸的衣服，她将他的衣服抱在懷裏，環視四周。
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掏出手機，屏幕一亮就是那張熟悉的面龐。
原來這不是夢。
緊緊抱着葉歸的衣服，孟小冉朝小院外走去，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麽久，似乎接近晚餐時分，清歡裏的店員忙碌地穿梭着，
還是沒有看見他，腳下的步伐開始有些焦躁。
離開大堂，走向一旁包廂的通道，一間間都空蕩蕩，做好清潔只是開着門，可是孟小冉卻固執地張望着每一間。
終于，在她初來清歡的那間包廂裏，一個身影孤單地站着。
她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将外套搭上葉歸肩頭。
“怎麽偷懶一個人在這裏？”
轉身，“睡醒了？”葉歸握住孟小冉的手，“到底是誰偷懶，來睡了一天？”
“我……”刻意顧左右言它，孟小冉岔開話題，“你怎麽沒在廚房嘗菜呀？葉老大不嘗嘗哪道菜味道最好嗎？”
葉歸不由分說地捏住孟小冉臉頰，她的臉被捏得肉嘟嘟的，嘴唇微微撅起，葉歸用手指挑過她唇邊那顆小小調皮的貪吃痣。
然後吻她。
孟小冉頓時僵在原地，這個吻一點都不美好，葉歸直直逼迫她，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仰頭向後。
他竟然捏住她！
孟小冉只覺得詫異，他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好似沒有展現出一點占有欲一樣，随意，俏皮，開朗，而此刻，
葉歸愈發用力地捏住她的臉頰，無處可逃的疼痛，被迫張開的齒間，漸漸無法忍受的窒息感。
忍無可忍，孟小冉不住地捶打着他的後背，終于，葉歸甩開了手，轉身背對孟小冉。
她更加覺得不對，就這樣被葉歸像是物品一樣丢開，孟小冉并沒有責備，質問，她氣息不勻，眼眶還微微泛着紅，卻仍舊很溫柔地開口問：“你怎麽了？生氣了？還是不開心了？”
低着頭，葉歸用拳頭抵住額頭，幾秒後，像是想通什麽一樣，深嘆一口氣，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身。
孟小冉只覺得那個熟悉的他又回來了，臉上平靜地帶着笑，用着很開心的語氣，葉歸說：“你不是要去嘗哪道菜味道最好。”
他伸出手指，用指尖從孟小冉唇邊的小痣，再一點點地劃過她的唇瓣，
“你最好味。”
莫名地，孟小冉倏而覺得葉歸的語氣裏，竟然有一絲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