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缥缈幻境2
又見到這個白衣男子，穆雲峰心情很複雜，想發作又礙于他道法高深，唯恐小命不保。所以他默默地把百感交集吞進了肚子。
自己畢竟初來乍到，對這裏一切都感到莫名其妙。對于畫太極圖“傳送”雖說隐隐有些了解，但由于某些原因一直不敢深究，或者說他已經像鴕鳥一般把這個技能雪藏了十多年，沒想到今天把自己給傳送了！
他知道被傳送的事物會從眼前消失，但沒想到會去哪個國度，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否就是那個“國度”？
更令他困惑的是他突然多了一個技能，那就是想什麽有什麽，第一次是一把水果刀，第二次是一把槍，絕處逢生，這麽吊炸天的技能到底是常青樹呢還是偶發事件？
他必須搞清楚，所以，很多地方還要依仗眼前這個男人，不能把關系搞僵了。
梵滄海安靜地看着這個灰頭土臉、白頭發變灰發、白皮膚變花皮膚、白襯衫變黑襯衫、渾身上下沒一處幹淨還在那裏眨着眼睛胡思亂想的男生，仿佛是在等着他放馬過來。
穆雲峰抹了抹臉，擦掉身上大部分泥土之後，才有些不服氣地說：“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梵滄海似笑非笑地說：“謝我作甚？謝我把你推下去又把你拉上來嗎？”
夜色濃重，他一身白衣挺拔的身姿站在那裏，泛出淡色柔光像黑夜精靈一般。穆雲峰站在他面前，總覺得底氣不足。
穆雲峰清了清嗓子，看了他一眼，輕柔地微笑道：“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我與公子素不相識，不知道哪裏做得不好，請你一定要多多包涵！”
梵滄海可能看不下去他那髒兮兮的模樣，就從廣袖裏摸出一張手絹子遞過去說：“先把臉擦一擦，讓我看清楚你的表情。”
穆雲峰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髒，也不客氣直接就拿過手絹子，剛放到臉上，就聞到了一股輕柔的檀香氣息，這種高級的香氣竟讓他不舍得暴殄天物，他把手絹子遞回去說：“不用了，弄髒先生的手帕。”
說着他就用另一只手的袖子去擦臉，也不知道擦幹淨沒有，袖子上也髒兮兮的。
梵滄海沒接，轉身就走，漫不經心地說：“髒，送你了。”
确實，接過來那一刻，手絹子就已經髒了，再還回去有意義嗎？穆雲峰鼓了顧腮幫子，一看他已走出數米遠，趕緊跟上去。這裏野外黑漆漆的，還不知道潛藏着什麽危險呢。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讨厭我？”穆雲峰一邊問他一邊将手絹子塞進牛仔褲口袋裏，依舊用袖子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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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滄海仍舊愛理不理的，穆雲峰就想不通了，他的名字難道是國寶嗎？不能随便告訴別人？沒辦法他只好問其他問題：“為什麽我想什麽就會有什麽呢？難道是這裏的屬性嗎？你也這樣嗎？”
“若是人人都能想什麽有什麽，那這個世界豈不是亂套了？”
“那我怎麽回事？我想一把刀它就出現了，我想一把槍它也出現了！要是我想一個妹子，會不會出現？”穆雲峰突然腦洞大開！
梵滄海瞥了他一眼，似乎覺得眼前這個青年不可理喻。
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還真的開始幻想了，為了不掉隊腳上跟緊了梵滄海，嘴裏不斷念着：“妹子，漂亮的妹子！豐乳肥臀，38D大妹子！”還作出擁抱姿勢，估計是想可以第一時間來個親密接觸……
他念念叨叨了好久，也沒見成功，梵滄海可能沒受過這種念經般的折磨，停下了腳步，說：“你給我閉嘴！你這個能力，是出于自保而形成的，不到緊要關頭，不管你幻想什麽都不太可能得到。”
他的興奮勁一下子給澆滅了：“這樣啊，好可惜！那麽我只能在這裏使用嗎？”
“對。”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梵滄海看出來了，穆雲峰真的是一個小白，一個白到不能再白的小白，他是一萬個想不通，端木氏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繼承人？
“讓你進來的人沒告訴過你将去的是什麽地方嗎？”
聽到這句話，穆雲峰險些就要回答沒了，不過他心裏一揪，這個大修士在套我話呢！前面不是說過是我不小心進來的嗎？怎麽又變成有人讓我來了？一旦這句話答錯，他就有理由懷疑我的目的了！
“誰會告訴我啊？先生，你說話不要只說一半好不好？我覺得你好像什麽都知道，而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一口氣把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那些告訴我啊？”
夜晚太黑，兩個人都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是穆雲峰感覺得到他在冷笑，如果不是被他救過一命，自己是再也沒有勇氣站他面前的。
“我告訴你吧穆雲峰，這裏，是缥缈幻境。這個名字是不是很詩情畫意呀？”他的話語像在贊美卻透出一股嘲諷的意味。
穆雲峰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心生好奇，倒也沒注意梵滄海的情緒變化，喃喃道：“缥缈幻境？聽上去很美，可是為什麽有怪物呢？”
“它不能有怪物嗎？不入幻境豈知其兇險！”梵滄海話裏有一絲蒼涼，穆雲峰卻感同身受，點着頭說：“對，我一進來就遇到怪物了，果然莫測！”
梵滄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說：“你看，這裏連一個月亮都沒有，到處都是荒涼的，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他總是有意無意插入一些關鍵性的問題，一不小心就會着了他的道的，穆雲峰慶幸自己還算腦子清晰，他苦着臉說：“我也想回去！可是回不去啊！我在的那個世界也很殘酷，一堆人等着要我性命呢。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闖進這裏來。”他故意裝出悲慘的語調，配上假啜泣，聽上去很真實，讓人不忍心懷疑。
然而在他面前的修士可不是一般人，梵滄海暗暗地笑了笑，心想本體倒是挺機靈的，要是殘魂回體，一個健全的靈魂還是能有所期待的。
“你不妨說說，你那裏如何殘酷？”
這個不難，穆雲峰覺得講故事自己是一把好手，何況那不是故事，是真真切切發生的呀。于是他把不成器的父親和賭城裏那幫人渣的日常說了一遍。
“我驚嘆你的神勇，但是這樣的大事件，你是逃生了，你父親呢？”梵滄海聽得很仔細，穆雲峰沒來得及再編一段父親逃生的細節。
對啊，我老爸呢？我在被打的時候跑進來了，老爸該怎麽辦？穆雲峰一時語塞，梵滄海笑了笑，也不等他下文了，繼續朝古槐樹的方向走去。
穆雲峰清了清嗓子，顧左右而言他：“這裏為什麽沒月亮啊？”
“缥缈幻境，只有一個地方有月亮。”
到了古槐樹，穆雲峰看到大樹上的飛檐走壁，驚為天人，突然變得很興奮：“好厲害！好美啊！我做夢都想要一棟這樣的房子！”
梵滄海沒理他那花癡樣，徑直往上走，穆雲峰屁颠屁颠地緊随其後，生怕晚一步就沒法投宿了！
突然前面的梵滄海回過身來，他原本在想不能就這麽便宜了這小子，他怎麽可能請端木氏入室呢？那不是請狼入室嗎？怎麽說都要給他更多的教訓才行！
但是他們走的是階梯，他一轉過來，緊随其後的穆雲峰險些就撞到他腰部兩寸以下那個位置去了，距離太近，穆雲峰嗅覺靈敏，立刻聞到一絲幽香，清冷的檀香氣息，從他衣袍裏散發出來，他未清楚什麽狀況卻有些舍不得移開了。
梵滄海趕緊往後一躲，豈料臺階是不規整的，他一腳踩空，眼看就得摔倒了。穆雲峰眼疾手快，嗖地出手挽住他在空中晃蕩的手，兩只手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好清冷的感覺，就像那檀香，有距離不可亵玩……穆雲峰覺得男人的手，還是暖一點好，那樣可以給女孩子火爐子般的感覺，容易産生安全感。
他穆雲峰的手就是這樣暖暖的，竟讓梵滄海一時錯愕，在這個火爐子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死人，只有死人的手才會這麽冰冷。
曾經，他的手也是暖的。
穆雲峰不知他心思，微笑道：“先生應該多吃點滋補的東西，養養身子，手就不會這麽冷了。”
他仍舊友好地握緊他冰冷的手，誰料梵滄海的表情更加冷：“放開你的髒手！”
穆雲峰這才想起來自己從頭到腳都是髒的！趕緊投降一般舉起雙手，一臉尴尬。
黑夜如墨，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地方，只有星子的光輝尚可照亮大地。夜裏溫度較低，風呼呼地吹，古槐樹的枝葉嘩啦啦地響着，古老的樹屋裏有幾盞光亮，透出一絲溫暖。
穆雲峰怎麽想得到，他會與自己的一縷殘魂相遇呢？當他看到墨兮，一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子，已經呆得說不出話來了。
墨兮已被梵滄海用縛仙繩綁住，就算看到本體穆雲峰，也不會有太想回歸本體的欲望，所以，他只是一臉天真地看着穆雲峰，沒有意識到他的外貌問題，何況他灰頭土臉的。
“這……這……”穆雲峰看看墨兮又看看梵滄海，話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梵滄海伸手環在墨兮肩膀上，說道：“怎麽，你連自己的一縷魂都不認得嗎？”
他竟然是我的靈魂？丢失的那一縷魂？穆雲峰不可置信：“他為什麽在這裏？真的是我的靈魂？”
“四歲的時候丢的魂，對不對穆雲峰？”
具體多少歲他忘了，可一定是小時候，還記得那次，他弄破了手指，血滴在地板上，他莫名其妙地就在地上畫圖，畫一個他從未畫過不懂其含義的符號，就像冥冥中被什麽驅使着，然後他對着符號說出了他的願望：
“媽媽說我太愛哭了，我不想惹媽媽生氣，你把愛哭的穆雲峰帶走吧，我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他看到那個符號散發出光芒，覺得非常神奇。從那天起，他真的不會哭了。
有人就說他丢魂了，靈魂不全，心智也不全，各方面都不會太優秀。然而他一個小孩子如何能懂？在他又一次畫出那個符號的時候，才發現可怕之處，從此再也不敢亂畫。
自願丢掉自己的靈魂是他的秘密，梵滄海卻一清二楚……穆雲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想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問他：“是不是所有被我傳送的人都會來這裏？”
梵滄海頗有意味地問他：“你還送走了誰？”
穆雲峰跌坐在席上，那個名字他如何說得出口？那個他背負了十多年的枷鎖。他不僅送走了自己的靈魂，還送走了一個人。
梵滄海似乎很喜歡看到他瞬息萬變的表情，始終認為這個小青年并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麽簡單，一個四歲就能利用缥缈幻境的家夥，他會是個普通人嗎？
“她在哪裏？你見過她嗎？”穆雲峰沒頭沒尾地問道，卻不敢看梵滄海的眼睛。
“進了缥缈幻境，就再也出不去了。你的手已經髒了！”
這句話如當頭一棒，穆雲峰覺得腦袋生疼，他側着頭看了看墨兮，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天真得一塵不染，而他自己已經髒得不行了。看着他就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手還是幹淨的。
“那麽，先生神通廣大，也出不去嗎？”穆雲峰問道。
梵滄海望着窗外，那裏有一盞小燈，映出他英俊的臉龐，神情卻有些落寞，他說：“這裏，是大自然的監獄，除了你，沒有人能出去。”
穆雲峰今天所接收到的訊息已經夠多了，此時也沒有為自己能夠自由出入缥缈幻境感到有多高興，反而更多的是難過：“先生對我一清二楚，我卻連先生的名字都還未知道。”
“你不是在找梵滄海嗎？你找我作甚？”
他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穆雲峰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打了個激靈，他說什麽？他是梵滄海？梵滄海不是女人嗎？
穆雲峰睜着大眼睛看他，極力克制自己的心情，讓表情盡量平靜些，內裏已經鑼鼓喧天了！
耳邊響起那個黑衣人的緊箍咒：“穆雲峰，你去那個地方，尋找一個叫做梵滄海的人，只有他能破你身後的印記。”
媽呀，梵滄海是個男的！我……我要讓一個男人破……破那啥？他心中浪濤翻滾，頭腦眩暈。
梵滄海突然轉過臉去看着他，後者羞愧地垂下了腦袋。
“公子。”女仆人孖嗄端着三杯茶進來了，白發小青年貓着腰看到這個矮個子熊貓臉的女子，已經沒有表情可以去展現了，他端起茶水一飲而盡，衣服的間隙裏接觸到梵滄海的目光，趕緊轉頭左看看右看看，如坐針氈。
孖嗄女仆看了穆雲峰一眼，恭敬地作揖道：“孖嗄已為公子準備好了熱水，公子可以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
穆雲峰趕緊說：“好好，謝謝你，我現在就想洗澡！立刻馬上！”
“好的，你随我來。”
穆雲峰頭也沒擡就跟着女仆人出去了。
梵滄海的目光尾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轉角，誰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穆雲峰有氣無力地泡在木桶裏，今天的遭遇實在是太豐富了，從現實世界到缥缈幻境，從惡鬥黑社會到劈砍觸須怪，在這一刻，才真正到達高潮！
任務的目标人物，竟然是個男的！若他早知道，是絕對不會接受這種狗屁任務的！難怪黑衣人不肯說梵滄海是男是女，還包裝成尋找真愛、風花雪月……
這是欺騙，赤果果的欺騙！
梵滄海能夠在這裏，也是被什麽人傳送進來的！難怪他對自己不友好，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可我為什麽非要讓他破除印記呀？這有意義嗎？穆雲峰欲哭無淚，心裏一團亂麻似的。此刻的他很想抽煙，很想很想！
而他的指尖，俨然出現了一根香煙，還體貼地點燃了！
穆雲峰又要哭了，對啊，他現在就是走投無路啊，所以幻化成功了，即使它只是一根香煙。
他感謝了一遍如來佛祖，就一口一口地顫巍巍地吞雲吐霧了。
“這裏禁止吸煙，公子讨厭這種味道！”突然一把幽幽的聲音響起，穆雲峰趕緊用毛巾裹住身體，雖然也沒什麽好看的。
是女仆人孖嗄。穆雲峰只好放水裏熄滅了火星，不過有點奇怪，問她：“你對這東西很熟悉？”
“不就是香煙嘛！集市上就有得賣，俄羅斯人制造。”
“啥？還俄羅斯人？誰把俄羅斯人傳送進來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公子讓你過去，他有話跟你說。”
穆雲峰立刻一張苦瓜臉，哀求道：“我能不去嗎？”
“可以，不去的話你就得離開古槐，自己找地方睡去。”
“啊？不帶這麽無情的！”穆雲峰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心說這年頭咋就不讓人好好過了呢！
孖嗄見他不願意，就笑着說：“公子人很好的，你害怕什麽呢？”
“沒有沒有，我沒怕呀。”
穆雲峰強裝鎮定，想了想又繼續求她，可憐兮兮地說：“這三更半夜的，有什麽好說的？美麗的小姐，你能替我求求情嗎？改天再說好不好？我困了。”
“在這裏，沒人能違逆公子！”孖嗄說得很堅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