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缥缈幻境6
穆雲峰回到幻境的時候，天色微亮，他一下子出現在樹屋自己住的房間裏，他像逃也似的回來，不知道經歷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
他縮在角落，氣還未來得及喘勻，就發現梵滄海立于窗前，背對着自己，好像在那裏站了許久似的。
見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穆雲峰趕緊原地站起，咳了一聲。梵滄海聞聲回頭，看到一身白袍的小青年，他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微微笑道：“你出去了嗎？”
可不能告訴他自己傳送回去了，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多久了，該如何圓謊呢？穆雲峰還舉棋不定，梵滄海又說：“我剛進來發現你不在，外面不安全，你不要亂跑。”
穆雲峰也不管他是真話還是假話，順着臺階就下了：“對，我尿急，出去方便。”這樣說話會不會很粗俗？他有點不好意思，又加一句：“我不亂跑。”
梵滄海看了他一會，就要出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頓了頓又側臉看了他一眼，左手突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穆雲峰條件反射般笑了笑。
“外面冷，把衣服穿好。”
梵滄海說完這句就走了，穆雲峰目送他消失在轉角，低頭一看，自己衣衫淩亂，腰帶系得亂七八糟，好一個浪|蕩小子派頭！
他長長地呼了口氣，跌坐在床上，心想這麽無間道下去，他可以拿奧斯卡影帝了！
該死的臭小子！別讓我再看到你！他又咒了幾遍那個“教育家”，才憤恨地躺倒在床上，拿被子蓋過頭頂。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也賴着不起來，并不是有多麽困乏，是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明白，他需要時間。
然而，墨兮叽叽喳喳地跑進來扒開他的被子，也不管裏面春色滿溢，拖着他要一起出去玩。
昨夜還以為要永別了的，結果連反抗之力都沒有，再見到墨兮，穆雲峰情不自禁地抱住他，想跟他換過來，讓他出去現實世界，他就在缥缈幻境裏混吃等死算了。
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墨兮在放風筝，梵滄海給他做的風筝，一只大大的燕子，緩緩升起，兩條紅色的尾巴出奇的長，在天空中非常耀眼。
墨兮高興壞了，就跟他自己飛上去了似的，他越跑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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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雲峰在這邊民工蹲，雙手托腮。他今天換上了自己的襯衣牛仔，長袍還是穿不慣，他覺得自己一沒氣質二沒神|韻，穿長袍是暴殄天物，還是現代裝束比較合适利落些。
他看着無憂無慮的墨兮，眼中是滿滿的羨慕。
室內，梵滄海席地而坐，臉色有些蒼白，額頭隐隐泛出虛汗。面前一張桌子，左手邊擺着一疊空白的的黃色符紙，右手邊有幾張寫好了的。
他拿起一張空白符紙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手捏劍訣，屏氣凝神，不久指尖便生發出紅色的光暈，靈力猶如血液一樣流淌而下，他揮動手指，在紙上寫出了符咒。豆大的汗珠從鬓角滑落，他的唇色越發蒼白。
寫完一張，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好像這件事耗費了他巨大的心神。擦了擦額頭的汗，忽然看到窗外的風筝。
穆雲峰依舊民工蹲，望着那個風筝出神，多自由自在的風筝啊！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那樣自由翺翔，不再為各種問題所困擾，那該多好啊！
此時梵滄海出現在墨兮身邊，他撩了幾下繩子，那燕子飛得更高了，墨兮高興得蹦跳起來，梵滄海順勢抱住他腰身轉了幾個圈，墨兮興奮得哇哇叫，梵滄海也笑得十分爽朗。
兩人不分彼此，畫面美得驚人，穆雲峰看呆了。可是馬上告訴自己，他們關系單純，不摻和雜質，十分難得。不知道梵滄海曉不曉得墨兮的真本事？他總把他當小孩，是刻意而為之呢還是真就如此？墨兮心性天真，也确實像小孩，但面對妖怪的時候又非常勇敢，簡直有王者風範。
一條自稱龍神的鋼鐵巨蛇都對他俯首稱臣，這種技能太令人豔羨了！
我咋就把他丢了呢？如果一開始就沒有丢魂，我會不會吊炸天？穆雲峰長嘆短噓起來。
那風筝不知怎麽的就卡在老槐樹上去了，繩索被纏住，墨兮怎麽扯都扯不下來。穆雲峰見狀便要走過去，卻看到一條白影嗖地飛了上去，梵滄海衣袂翻飛，瞬間就到了樹頂上，伸手一拉，風筝就脫離了槐樹的束縛，他安然落地，猶如輕燕。
“輕功，那是輕功！”穆雲峰像鄉巴佬進城，驚嘆至極。
見墨兮高興地抱住他的滄海哥哥，他停住了腳步，沒有走過去打擾兩人。
“穆雲峰，再不拿點成績出來，下次就不是斷指這麽簡單了！”
想起了黑衣老大的話，穆雲峰緊緊地握住兩個拳頭，憋足了勁，終于下定決定。
下午時光，陽光還很燦爛，蟲鳴鳥叫不絕于耳。廊下的陰影處，微風拂面，最是清爽的所在。梵滄海敞開着外袍衣襟，內袍也略微松散，長發有些淩亂。他盤腿坐着，臉色依舊蒼白，端茶杯的手微微發抖，但顯然他并不在意，揭開杯蓋，低頭喝了一口。
僅隔着一堵牆，穆雲峰在門牆內，心裏噗噗噗的，臉上已經莫名緋紅。他松開最上面的紐扣，故作老成地揭開領子，露出性感的鎖骨。在解第二顆的時候猶豫了，心說算了，一顆就夠！哪能像那個“教育家”那麽直接呢，梵滄海是古人，看不得龌龊之事的。
“他是男神！他是男神！”腦海裏一直重複這句話，是他這幾天一直努力的事。他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仿佛要上戰場似的。又伸着腦袋出去瞧外面的梵滄海，他安靜地坐着。
好，就是現在！
穆雲峰打完最後一口氣就抱着東西走了出去。
梵滄海低頭喝茶的時候，聽到旁邊有人說話：“天好熱啊，坐這裏最涼爽了！”他轉過頭去看到抱着書的穆雲峰，他一臉嬉笑大咧咧地就坐在小桌子另一邊，将手中的書扔在桌子上。
梵滄海只看到一片亂七八糟的花花綠綠，最上面那本是個衣着暴露的女子。
穆雲峰趕緊裝模作樣地用手掩住，還神神秘秘的樣子，說：“不好意思梵滄海，這些我們現代人愛看，怕污了你的眼，你轉過去，快轉過去。”
梵滄海便轉了過去，穆雲峰眼尖，喊道：“你臉色好白，你生病了嗎？”
“看你的書。”他冷冷地說。
穆雲峰鼓了鼓腮幫子，開始在旁邊翻閱他的現代雜志。
這東西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得益于他的幻化技能。可他的幻化是在急切需要的時候才湊效，像這種十分前沿特別美豔的時尚雜志在什麽情況下可以得到呢？
為此他可做了不少努力，方法實在是難以啓齒，所以略過。沒辦法，他要測試梵滄海到底是哪邊的，才好對症下藥。
穆雲峰故作鎮定地看雜志，先從封面開始自言自語：“這個女星好漂亮，身材好好哦！”
“哇，38D！”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然後像是忘了梵滄海是古人似的，非要拉他下來一起讨論有福同享，他把雜志翻開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女模特問：“好不好看？”
梵滄海瞥了一眼，又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小青年柔軟的白發輕輕擺動，大眼睛十分靈動，唇線的弧度非常好看，不知道他是羞的還是興奮的，反正臉蛋是紅潤的，兩眼巴巴地看着梵滄海，求他給個點評。
“看來，有個地方很适合你，”梵滄海發話了，“集市上有座酩酊樓，裏面的姑娘十分秀美，并不需要這般清爽有傷風化，你可以去看看。”
穆雲峰趕緊搖搖頭擺擺手，還有些退縮，他說：“不不，我還沒準備好，我不要去，看看就好了，我容易滿足。”
既然他覺得這太傷風化，那總有不傷風化的，穆雲峰挑出了一本，是文藝範的女孩寫真集，問道：“梵滄海你看這種，也很漂亮吧？！”
梵滄海終于點了點頭，目光追随着翻頁，倒也看得有滋有味。
“如果讓你選，你選哪種？小家碧玉的呢？還是大家閨秀？還是……”穆雲峰問。
“不選。”
“這是為啥？”
“我從不寄希望于不可及之事。”
“呃……咱們這是在玩耍，随便說說的，又不是讓你真的去選！”穆雲峰覺得他腦袋是不是木頭做的！
梵滄海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時呆呆的，沉默不語。
穆雲峰以為他又沒興趣了，趕緊翻開另一本，有些猶豫地呈現給他看，趕緊沒話找話：“你都不知道我們現在的人啊，通吃的，你知道什麽叫通吃嗎？說出來你可能又要罵我了！”
梵滄海看到了一個男模特，裸着上身，肌肉勻稱，露出性感的人魚線，姿态撩人。
穆雲峰趕緊解釋：“這在我們看來沒什麽，他其實非常藝術，你知道什麽叫藝術嗎？”
梵滄海表情平靜，不說話，只用眼睛的餘光掃那上面的圖。
略顯尴尬，穆雲峰只好翻頁，他翻到了一個小鮮肉，正要給他看，忽然手中的雜志起火了。
“哇啊——”他趕緊松手，雜志頃刻間化為灰燼，掉落在木質地板上。
那不是一般的燃燒，它從起火到化灰的過程不到2秒鐘！穆雲峰以為見鬼了，還沒反應過來呢，桌子上其餘的也都化成了灰燼。
梵滄海笑吟吟地看着穆雲峰，很明顯這是他幹的！
小青年火了，一拍桌面：“梵滄海你幹嘛啊？我好不容易得來的，你就一把火給我燒了，有術法了不起啊！你賠給我！”
“你先告訴我如何得來的。”
“這……這跟你無關！”
“必然是得來不易，我也是男人，我懂。”
“你……”穆雲峰臉上紅成了蘋果，喉嚨像卡了魚刺說不出話來了。一種被人窺探了小秘密的感覺令他如坐針氈。
梵滄海嘆了口氣，說：“小蜜蜂你今年幾歲？”
“小蜜蜂？”穆雲峰這才記起來這是他給自己起的綽號，翻了個白眼，說：“21……”
“21歲還未成家立業确實有些晚，我們古時候的男子，16歲即可成家，算起來，也夠難為你了。”
這話說得，穆雲峰也不是白癡，他當然懂他的嘲諷，不過他也破罐子破摔了，不屑地說：“你還不是孤家寡人！你更難為！”
“我是修士，本就不沾世間情|事。”
“不沾情|事不代表不動凡心吧！”
他似乎有所感悟，感慨道：“我一生都在追随無量虛空，參玄悟道，沉溺其中，竟不知錯過多少美好事物。”
雖然聽不懂那些術語，大概意思穆雲峰還是懂的，可是他真的真的就心無旁貸嗎？
“所以說，你從未有過心上人？”穆雲峰算是步步緊逼了，雖說打聽別人的隐私挺不禮貌的，可是任務在身，無法再拖了。
梵滄海沉默了，他目視前方，思緒仿佛回到了很遠的過去。
穆雲峰見狀，心口有些堵，果然，還是有心上人的吧！如果是這樣，那可就難辦了……
他以為他一定會表示無所謂或者生氣地跑掉，然而梵滄海繼續說：“倒是有個女子傾心于我，至今仍在苦苦等待……”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又覺得很合理……他追問：“能夠等待你的人，一定不是凡人……為什麽不答應她？”
梵滄海手中茶杯忽然落下，砰一聲砸在地板上，将裙擺潑濕了，他卻渾然不覺。
“對不起對不起！”穆雲峰趕緊移開桌子，爬過去撿茶杯碎片，拍掉他裙擺上的茶水和茶葉。
多少年前，那個女子說：“梵滄海，你在缥缈幻境一日，我等誓不入輪回！”那聲音仿佛還萦繞在耳邊，梵滄海長長地嘆了一聲。
穆雲峰從小摸爬滾打長大，動作也粗魯些，不計較茶水會髒了自己的手或者被陶瓷碎片弄傷。這一刻只想為他清理幹淨。正自顧自地用手擰幹他的濕衣，心裏好一陣懊悔，跪在那裏不知所措，卻發現梵滄海在看自己。
他說：“世上就是有這種女子，癡到了極點，我卻沒有能力讓她斷了念想。”不知道是離他太近太順手，還是他情不自禁，穆雲峰臉上感到了刺骨的冰冷，是他的手撫摸着自己。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帶着一絲憂郁，像一抹白月光。
“穆雲峰，再不拿點成績出來，下次就不是斷指這麽簡單了！”
黑衣老大的話猶如上帝之音，穆雲峰體內荷爾蒙突然上湧，他閉上眼睛，癡癡地感受那股冰涼，手撐着地面，輕輕地靠近他。
兩個人都微微側着腦袋，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嘴唇慢慢地靠近。
不管他什麽意思，反正穆雲峰要開始行動了，從未真正談過一場戀愛的他，不知道這麽做會不會太急……只是當下的心情真的就是想勇往直前……
“滄海哥哥！滄海哥哥！”
嘹亮的嗓音突然響起，小青年如驚弓之鳥閃電般離開梵滄海身邊，墨兮已經從背後摟住了他，還一邊打哈欠。
“玩累了嗎？去午休一下吧。”穆雲峰聽到梵滄海溫柔的嗓音。
“墨兮不要一個人睡。”像夢呓一般喃喃地，墨兮的溫柔炸|彈炸得梵滄海似乎沒轍了。
穆雲峰無聊地繼續擦地板。
“大白天的怕什麽，墨兮你長大了，不能這麽任性知道嗎？”
“那你答應我帶我去集市……”
“好，晚上我帶你去。”梵滄海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啵”一聲，梵滄海臉上被狠狠地親了一口。墨兮跳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晚上去集市！晚上最熱鬧了！我要去集市！”他叫着跳着就跑遠了，還回頭叮囑他的滄海哥哥：“說話要算數哦！”
梵滄海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在擦地板的某人衣袖都被自己弄髒了，還在機械地重複動作。
“讓孖嗄找人給你做幾套衣服，長袍你穿不慣，你這種也是有人做的，集市上基本都是你們現代的裝束。”
穆雲峰咬了咬唇，勇敢地看他的眼睛，發現他笑起來好美，心裏立刻像被一只溫柔的手撫過。
有什麽理由不接受呢？穆雲峰甜甜地嗯了一聲。
穆雲峰用雜志的美女帥哥測試梵滄海，沒有得到确切的信息，卻無意中被撩了一把，還知道了某些神秘往事！
大意是有個女子癡迷梵滄海，到現在都沒死心，而梵滄海希望斷了她的念想，卻辦不到。
他為什麽不接受她？
因為他無法接受嗎？
從他撫摸自己臉的那個神情來看，穆雲峰似乎懂了……手指沾水，百無聊賴地在桌子上畫着圈圈，心裏想着這些那些事，完全就像個懷春的少女。
他們都去集市了，只有他一個人呆在古槐樹屋。梵滄海說他不能去，他就自個留在家裏，也不問人家為什麽，反正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已經無力反抗。
就在他沉浸于美好的幻想中時，突然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酒氣，還聽到了一陣隐約的彈唱之聲，就是外面樹底下傳來的。
穆雲峰側耳傾聽，覺得這樂器好生耳熟！那不是吉他嗎？一個彈吉他的酒鬼？
這種地方竟然有吉他彈唱？！缥缈幻境果然好神奇，似乎是個魚龍混雜的大都市，不同朝代人物大融合，東西方文化大雜燴。
怎麽會有這樣的國度？
偏偏又是無朝無代。
穆雲峰十分好奇，便推開一點窗戶，試圖看清楚下面誰在彈唱，然而這個角度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可是他不能随便出去，因為梵滄海說：“不準開門出去。任何人敲門也不準理會，不準應答。不準讓人入室……”
他一籮筐的不準，穆雲峰都像個乖小孩一樣聽之任之。
終于，穆雲峰聽出了些許歌詞：“我對你的愛呀像酩酊樓的酒，芳香醇厚；我對你的愛呀像古槐的蜂蜜，越釀越甜……”
彈得還不錯，聽得出來下了一番苦工，只是唱得有點走調。
這是一首情歌，他唱給誰聽的呢？
